王璟山意识不清,继续向下坠落。

    在穿透阴司那黏腻的黑色凝脂后,眼前浮现出一片橙红。

    正是被血燃泪焰肆虐燃烧的蜀宫城。

    边缘处是一道漆黑的线条,隐隐可见几个小黑点。

    随着灵魂不断朝黑点靠近,他的思维亦重新运转起来。

    “快,我们绕后轰他!”

    五名宦修呈半圆状队形,向少年左右包抄而来。

    丁达作为人盾,显然无法再护住他的后背。

    因此,魂归身躯的刹那,王璟山将他像沙包似的抛向正前方的三名宦修,挡下了多发灵光。

    同时,少年拔出了背上的木剑。

    不存在的记忆如同真实存在一般,加注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使他像一名真正的剑修那样,举起了这把剑——

    不。

    不是像。

    在此时此界。

    他就是唯一的剑修。

    “御剑诀起手式。”

    平平无奇的左手交右手,中规中矩的将剑刃朝前朝后摆动。

    眼见他普普通通地挡下数十道灵箭,宦修们诧异之余,连手中的蓄力都慢了三拍。

    他们可不记得,修真司库存里有这道法术。

    未等他们细思。

    剑修所带来的惊异与震撼,显然还在继续。

    “御剑诀·第九十二式。”

    王璟山操持木剑,剑尖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嘶鸣,如龙吟虎啸。

    他身体灵动,矫健如豹,向左侧的宦修猛烈横劈而去。

    刹那间,剑光闪烁,风声大作,仿佛山雨欲来前的预兆,连墙头的烈焰都为之一缩。

    这名宦修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王璟山一剑削去了整个肩膀。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衫,也染红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怎会如此之快!”

    剩余四名宦修狂迈燕雀行,将身位拉到五十步之外。

    连被灵箭重创,倒在墙下的丁长老都不敢去扶。

    王璟山一剑得手,本可重施第九十二式,以超越燕雀行的奇速继续斩杀敌人。

    但他内心却暗藏了几分试剑的意图。

    于是,他故意放松了防备,放任对面的宦修进行反击。

    离的最远的那名宦修,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仿佛捕捉到了胜利的契机。

    “长垣高垒!”

    原来,他早已在暗中掐诀念咒,悄然完成了这道前摇冗长的防御法术。

    在自身小成境界的加持下,长垣高垒不仅能瞬间平地崛起一面坚固的城墙,抵御来自正面的猛烈攻击;

    更能随意在百步范围内的任何地点,轻松构建起多面土墙,形成密集的防御体系。

    此刻,四堵高宽三丈,厚度两尺的坚固墙面凭空出现,以矩形之态将王璟山围困于原地。

    其他三名宦修见状,颇有默契地再次施展灵箭术,犹如暴雨梨花般朝唯一的开口处疾射而去,意图阻止王璟山从顶部逃脱。

    为构筑近乎密不透风的灵箭网,此番他们毫无保留地将体内灵力疯狂抽取,每一箭都蕴含着真正的杀意。

    “任凭你身法再快,都不可能无伤蹦出来!”

    施展长垣高垒的宦修,脸上才浮现出奸计得逞的狞笑,便在同伴的催促下,再次投入到了法术的酝酿中。

    他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冷酷,仿佛来自地狱的诅咒。

    经过长达四十多秒的吟唱,最终冷酷地吐出一句:

    “空磨磷火。”

    伴随法术完成,宫城火光之下,渐有肉眼难辨的白色粉末浮现。

    即便运转明目诀,也只能将这些粉末看清极短的时间。

    只因这些从空气中析出的磷粉,迅速发生了自燃。() ()

    在自燃的同时,还不断地朝底下的土墙开口坠去。

    这些蓝绿色的火苗轻盈飘渺,看似无害。

    然而,它们在城外荆湖军身上所展现出的毁灭威力,仍然历历在目。

    一旦接触人体,便如附骨之疽,完全无法去除。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苗烧穿体表的软组织,直至深入骨髓。

    虽然这名宦修的‘空磨磷火’才堪堪入门,施法范围远不比丁达中成境界。

    但用于困杀王璟山的磷火数量,到底还算充足。

    “便是胎息修士,在触碰之后亦不能免受死劫……”

    想到这里,四名宦修终于放下了紧绷的神经。

    他们从青城山一路追到城外,再从城外打到城内,连续的辛苦操劳让他们疲惫不堪;

    纷纷力不从心,累倒在地,只觉得困于墙内的王璟山,定会被他们联手施展的“瓮中捉鳖”,烧得连骨灰都不剩。

    然而,即便他们没有放松戒备,体内也已没有多余的灵力支撑他们继续施法。

    “御剑诀·第九十三式。”

    所以,当他们望见立于二丈墙上的少年,手里的木剑附满了浓厚的蓝绿火焰时——

    摆在面前的,只有跪地求饶这一个选择。

    “爷爷,咱叫您爷爷——”

    “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

    “都是丁长老的错!是他的错!你看他,躺在那边都快死了……”

    “璟山,我也是被逼的,早知你如此厉害,我肯定帮你这边呀!”

    此句说完,那连施‘长垣高垒’与‘空磨磷火’的宦修,猛朝王璟山磕了三个头。

    他顶着头顶的血迹,哀声道:

    “我净身那年,同你一般大,亦被称为司内天才……平时虽然不打交道,但在后辈中最认可的就是你……求仙不易,我爹娘变卖了一切家产,才给了我这段机缘……与你一样,我将来也会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你的名字,我不想记住。”

    王璟山沉默地听完宦修的告饶。

    年纪仅有十四岁的他,平静得让人感到有些格格不入。

    方才,他凝神聚气,在墙内一剑挥出,“第九十三式”瞬间释放。

    不锐的剑锋化作凌厉的剑风,犹如无形的龙吸水一般,牵引起周围的磷火,将其约束在剑身周围。

    此刻,他提起木剑,抬手一甩,便把磷火团扔进了燃烧中的宫城内。

    “抱歉,我必须杀了你。”

    并非出于“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观念。

    而是剑修那“以直报直,以杀止杀”的天性,在自发地追求“念头通达”。

    全因修士踏上道途的同时,道途亦在重塑修士的道心。

    作为此界剑道的首名入道者,王璟山深受其法则影响。

    所以,将空磨磷火散去,不让剩余的四名宦修,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这已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大原谅。

    见少年杀心坚定,宦修们开始四处逃窜。

    虽然灵力几乎告空,但生死关头总归存有几分体力。

    自诩天才的那名宦修跑得最远,甚至还能单脚施展燕雀行提速。

    王璟山并不去追。

    而是双腿如卯榫般稳接于地面,木剑平举至鼻翼高度,身体仿佛与剑融为一体,按照肢体记忆教给他的运转方式,将灵力如丝线般汇集到木剑最尖端。

    随后,他凭空虚刺四记。

    带起的气流虽显得微不足道,但剑势却犹如雷霆出击,有种锐不可挡的感觉。

    “砰——”

    “砰——”

    “砰——”

    “砰——”

    百步之外的四名宦修,脑后逐个炸裂,彻底没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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