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与我王家有关?”

    王璟山的眉头轻轻挑起,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郭庆点头,语气愈发凝重:

    “正是。此三人,乃是昔日冒充仙家门楣、强占贵胄产业的元凶巨恶。经过严密审讯,已证实他们乃是刘整一脉的直系后嗣。”

    说着,郭庆从宽大的衣袖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份卷轴,双手捧着,缓缓呈到王璟山的眼前:

    “圣上有旨,剑仙欲加之罪,尽可书于此卷……”

    王璟山接过卷轴,打开一看,见上面除了御印和大理寺官印,便只有大片留白。

    就在这时,郭庆凑近少年,声音压得极低:

    “刘整,是昔年元朝水军的创始人之一。

    “金朝末年投奔了大宋,后来又以宋将的身份,带着泸州十五郡三十万户百姓投降了蒙古军,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他死了快二十五年了,但孽债却一直未清。还望剑仙出剑,新债旧债,全由他的后人一并偿还。”

    见王璟山低垂着眼,郭庆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他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圣上还特意吩咐了,关于刘家人这几年霸占的土地和财物,已经过详细的清点和核查。只要您一声令下,便可立即物归原主,归还到您的家族手中,只有多,没有少……您看,可还满意?”

    听郭庆说完这番话,回过神来的王璟山忍俊不禁道:

    “官家处事公正、不偏不倚,真乃大公至正之明君也。”

    “那?”

    “璟山甚是满意。”

    郭庆故作懵懂,仿佛只捕捉到了王璟山话语中的表面褒义,强自挤出一丝欢喜的笑容:

    “剑仙既然满意,那便请您拔剑除奸,一举了结这桩陈年旧事吧。”

    “好说。”

    王璟山淡然应答,随即握住背后那柄看似平凡无奇的木剑。

    这一刻,周围聚集的上百号人众,其中不乏实力强大的修士,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王璟山身上。

    但见少年随手一拔,剑刃顺势而出,斜斜指向了地上那三名身形颤抖、惶恐不安的罪人。

    人群之中,顿时弥漫出一股观摩之意。

    仿佛都在期待王璟山于大庭广众之下,使出真传的剑法,来处决几个无力反抗的犯人。

    遗憾的是,他们想象中的“血溅三尺”并未发生。

    王璟山手起剑落,只斩断了那三名人犯身上的捆缚,便对一旁的文升扬了扬头,示意事情已经办妥。

    而后,他便迈着沉稳的步伐,与文升进入了院内。

    随着一声轻响,大门紧闭,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开来。

    这一幕落在外面那些围观者眼中,无疑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显然对王璟山的举动别有猜测。

    起初,文升如坠云雾之中,完全摸不清头脑。

    直到他跟随王璟山走进文天祥的病房,在病榻前缓缓坐下,脑海中才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

    “璟弟,你这样做,莫非是因为郭庆带来的那三人,其实并不是你真正的仇家?”

    王璟山微微点头,左手抚过身前的木剑,声音仿佛是从深渊中透出的一缕寒风:

    “虽说我当年只有九岁,但还不至于不通世事到,连自家仇人姓‘孔’都能记错的地步。”

    -

    千里之外,有一座古城静静矗立。

    那便是临安。

    城内酒旗招展,一座座酒楼如雨后春笋般林立,每一家都有着自己独特的韵味和风采。

    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丰乐楼。

    丰乐楼,堪称临安城的第一酒楼,坐落于涌金门外,依山傍水,是观赏湖光山色的绝佳去处。() ()

    楼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仿佛一座奢华的宫殿。

    不仅酒菜美味无比,楼内的服务也是周到至极,无论是文人雅士还是富商巨贾,都能在这里享受到宾至如归的感觉。

    因此,丰乐楼吸引了无数风流人物前来驻足。

    他们在这里品酒论诗,谈天说地,留下了许多传世的佳话和诗篇。

    然而,今日却与往常有些不同。

    那些非富即贵、或为修士的食客们,虽然依旧聚集在这里,却不约而同地压低了音量,不再像往日那样高声喧哗。

    目光时不时地朝二楼的某处包厢瞥去,手指也在空气中指指点点,脸上写满了八卦和好奇,仿佛正在等候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果然,食客们的茶水费并未白费。

    随着沉闷的酒壶碎裂声响起,一句有辱斯文的叫骂,透过楼上地板传了下来——

    “我呸!他王璟山算个吉儿啊!”

    这句叫骂如同一道重磅血燃泪,直接引爆了丰乐楼全场。

    食客们先是惊愕地抬起头,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旋即纷纷展开了议论:

    “当众辱骂剑仙?这苏秦林胆子也忒大了吧!”

    “就是说啊!他这一醉,连带着远在海外的苏刘义大将军,平白无故与剑仙结怨。”

    “哼,败家子!”

    “比你强!别看苏少爷只有胎息七层,人家可是越阶战胜过胎息八层皇修的!”

    “哟,你管这叫越阶?”

    “我虽然只是路过进来坐会儿,但也得讲句公道话——他王璟山,凭什么不能挨骂?”

    “就是噻!俺听说,王璟山在北宋先是当灵农种田,后又做了宦修的面首……”

    “洒家不信,定是有人恶意抹黑!”

    “空穴来风,消息的传播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

    “我看这剑仙,十有八九该改名‘贱’仙,下贱的贱!”

    “哎呀呀,咱们这都扯到哪儿去了!”

    一位老者忽然拍了拍桌子,将话题拉回到了原点,

    “老夫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苏秦林为何要对王璟山破口大骂?”

    此问一出,丰乐楼再次沉寂下来。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仿佛答案会从彼此的脸上自己跳出来。

    庆幸的是,食客们的茶水费物超所值。

    随着沉闷的酒壶碎裂声再次响起,一段满是屈辱的自白,透过楼上地板传了下来——

    “想当年,我爹救过户部尚书程样的性命……恰逢我与程家三小姐同年出生,两家便定了这门亲事。

    “而今,我爹远征扶桑六年,生死未卜。

    “程样只听了个少年剑仙的名头,便在我娘寿宴那天,当着一众家族长辈们的面提出退婚!

    “他这是摆明了要将女儿下嫁给那个混蛋,只为给自家添一个胎息九层的助力!

    “呵呵,照我估计,那混蛋怕是早就把婚书揣进怀里,现在正马不停蹄地往临安赶呢——

    “这跟直接拿脚踩在我脸上,有什么区别?”

    楼上包厢内,苏秦林说完这番话,心中的屈辱和愤怒如同被烈火点燃。

    他紧紧握住身旁友人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咬牙切齿地低问道:

    “留兄,这种屈辱的滋味,你可曾尝过?”

    留明达看着苏秦林那痛苦的神情,心中也是一阵绞痛。

    他伸出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揽住苏秦林的肩,声音低沉而坚定:

    “为兄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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