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锦拎起衣服凑近仔细看，血迹已干，只拇指盖大小，暗红色，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想来应该是自己处置冯信的时候不慎留下的。
只不过，方才与裴宴安独处了这许久，却不知他是否发现。
连锦推开门缝下意识往屋外看了一眼，裴宴安礼貌地背对内室方向，立在内堂之中，丝毫不知情的模样。
连锦将心放下一些，反复回想，方才那一杯茶水碰翻的过程，似乎确是无意的。
她将这件沾了血的外衣揉成一团，迅速藏进柜子底下最不起眼的地方，然后关上柜门。又对着铜镜，将自己周身照了一遍，确保没有其他的纰漏，这才施施然走出门去。
刚到内堂，院外突然来了一个靖察司的下属，裴宴安与连锦知会了一声，便要匆匆出门。连锦远远看到那人凑近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裴宴安当即变了脸色。
连锦心下已猜到了七八分，定是冯信被靖察司的人发现了。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小声询问：“大人可是有要事？”
裴宴安未及回答，忽然从屋外涌进一大队人马，将悬济堂的庭院里围的严严实实。从最后走上来一个身着朱红官服的官员，竟是大理寺丞丁元俭。
裴宴安径直将连锦挡在身后，俨然维护的架势：“丁大人，这么晚了，你这是……”
“本官接到报案，五柳巷有官员受到不明袭击。故而，在坊间了解一下情况。”
说着，他侧了侧脑袋，不怀好意地看向连锦：“这位……就是上次在公堂上替薛望翻案的姑娘吧。”
连锦若无其事地向丁元俭福了福身子：“民女连锦，见过丁大人。”
“连锦，连大夫……”丁元俭煞有其事地念念有词，“方才，本官在五柳巷附近询问时，有百姓称见到了同连大夫身形很相似的人，倒不知连大夫今晚都去过什么地方？可有遇见什么不寻常的人？”
连锦面上强作镇定，缓声应道：“今晚……”
“今晚，连锦都同本官在一处，想来是没怎么注意到外面发生的事。”
不等连锦回答，裴宴安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抢先一步回道。
“哦？”丁元俭目光微微冷下来，“可裴大人这身……是巡街值勤的装束吧，莫不是带着女眷一块值勤？”
“今日裴某巡值时身子微感不适，到连大夫这儿来看诊。丁大人可是要为这事专门写个弹劾奏疏？”裴宴安声若洪钟，没有半分不适的模样，偏生叫丁元俭无法反驳。
丁元俭气得嘴角都抽搐了：“裴大人好机锋，老夫还不至于为了这等混事叨扰圣上。只是，裴大人也别忘了，我大理寺是干什么吃的，包庇罪犯并非轻罪，还请裴大人好生掂量，莫砸了自己的脚！”
裴宴安愈发倨傲：“丁大人，京中各所，皆有所司。照说，这缉拿罪犯的事，该是五城兵马司和靖察司的职责。大理寺掌天下刑狱之事，把分内的案子审审清楚才是正道。毕竟，这翻案之事多来几次，也是丢了朝廷的颜面。”
“你！……”丁元俭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恶狠狠地盯着裴宴安，一拂袖子，气愤地离开了。
目送丁元俭离开，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裴宴安面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消失无踪，刹那间变得凝重，他正色对连锦嘱咐道：“今日值勤我独自在飞天阁关注坊间动向，无人知晓我行踪。所以，之后不管谁问起，你务必记得，今晚从虚云寺回来后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哪儿也没去。”说着，他顿了顿，“冯信在五柳巷被人袭击，我得去看看了。”
“大人！”连锦忽出声喊他。
裴宴安停下脚步回望她，她只是眼含忧忡，定定地看着他。
裴宴安忽笑了一下：“别担心，我会处理好。”
说着，一阵风似的步入了沉郁的夜色中。
连锦几乎可以确信，那杯茶，是他故意碰翻的。
他什么都知道，却终究什么也没问。
几日后，靖察司。
裴宴安正在房中审查案卷，陆展火急火燎地推门而入：“头儿，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
“来就来了，你慌什么。”裴宴安目光还埋在卷宗里，头也不曾抬一下。五城兵马司与靖察司向来有工作上的往来，出入靖察司再正常不过。
是以，他没好气地提点陆展：“行事稳当些。”
陆展冤得很：“不是，头儿，五城兵马司把魏府给抄了，今日是来问咱们取证的。”
听到魏府被抄，裴宴安霍然抬头：“说清楚，怎么回事？”
陆展摊手：“我也不知道啊，他们的人说的。”
裴宴安放下笔：“走，看看去。”
匆匆行至前厅，但见一位身着红色官袍的青年负手而立，微亮的天光里，青年的身形仿若冬日里的雪松，清逸挺拔。
“谢大人？”
谢洵回过身，对裴宴安恭谨地施以回礼：“裴大人，叨扰了。”
裴宴安着人给谢洵看茶，顺势在上首坐下：“裴某听闻，五城兵马司查抄了魏府，可这是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五城兵马司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检举魏家人强霸房产，打伤百姓，所以，例行调查了一下。”
“那谢大人今日前来是？”
谢洵从容回道：“那检举信中提到魏梁草菅人命、与冯信官商勾结、参与科场舞弊。我派人调查了那信中所提到的几处田产与房产，除了一部分是魏家送给冯信的。而且，似乎还牵涉了石秉德的产业……我听闻此前石府曾发生命案，石秉德的东西都被充为物证，由靖察司保管，不知可否容我一查，当中是否有涉案产业的契书。”
此前，魏梁一直油盐不进，口供无法突破。若真有证据可以证明冯信也参与舞弊，那便是攻克舞弊案最好的突破口。
他欣然应允：“石府的证物品类数目繁多，收拾起来可能需要一些时间，还请谢大人回府稍候，晚些时候，裴某会令人将相关契书的拓本全数送到府上。”
谢洵亦理解裴宴安的顾虑，便不再多言。
谢洵刚走出前厅，裴宴安忽想起了什么，又追上前询问了一句：“谢大人，你可还记得中元节那日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只不过，方才与裴宴安独处了这许久，却不知他是否发现。
连锦推开门缝下意识往屋外看了一眼，裴宴安礼貌地背对内室方向，立在内堂之中，丝毫不知情的模样。
连锦将心放下一些，反复回想，方才那一杯茶水碰翻的过程，似乎确是无意的。
她将这件沾了血的外衣揉成一团，迅速藏进柜子底下最不起眼的地方，然后关上柜门。又对着铜镜，将自己周身照了一遍，确保没有其他的纰漏，这才施施然走出门去。
刚到内堂，院外突然来了一个靖察司的下属，裴宴安与连锦知会了一声，便要匆匆出门。连锦远远看到那人凑近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裴宴安当即变了脸色。
连锦心下已猜到了七八分，定是冯信被靖察司的人发现了。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小声询问：“大人可是有要事？”
裴宴安未及回答，忽然从屋外涌进一大队人马，将悬济堂的庭院里围的严严实实。从最后走上来一个身着朱红官服的官员，竟是大理寺丞丁元俭。
裴宴安径直将连锦挡在身后，俨然维护的架势：“丁大人，这么晚了，你这是……”
“本官接到报案，五柳巷有官员受到不明袭击。故而，在坊间了解一下情况。”
说着，他侧了侧脑袋，不怀好意地看向连锦：“这位……就是上次在公堂上替薛望翻案的姑娘吧。”
连锦若无其事地向丁元俭福了福身子：“民女连锦，见过丁大人。”
“连锦，连大夫……”丁元俭煞有其事地念念有词，“方才，本官在五柳巷附近询问时，有百姓称见到了同连大夫身形很相似的人，倒不知连大夫今晚都去过什么地方？可有遇见什么不寻常的人？”
连锦面上强作镇定，缓声应道：“今晚……”
“今晚，连锦都同本官在一处，想来是没怎么注意到外面发生的事。”
不等连锦回答，裴宴安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抢先一步回道。
“哦？”丁元俭目光微微冷下来，“可裴大人这身……是巡街值勤的装束吧，莫不是带着女眷一块值勤？”
“今日裴某巡值时身子微感不适，到连大夫这儿来看诊。丁大人可是要为这事专门写个弹劾奏疏？”裴宴安声若洪钟，没有半分不适的模样，偏生叫丁元俭无法反驳。
丁元俭气得嘴角都抽搐了：“裴大人好机锋，老夫还不至于为了这等混事叨扰圣上。只是，裴大人也别忘了，我大理寺是干什么吃的，包庇罪犯并非轻罪，还请裴大人好生掂量，莫砸了自己的脚！”
裴宴安愈发倨傲：“丁大人，京中各所，皆有所司。照说，这缉拿罪犯的事，该是五城兵马司和靖察司的职责。大理寺掌天下刑狱之事，把分内的案子审审清楚才是正道。毕竟，这翻案之事多来几次，也是丢了朝廷的颜面。”
“你！……”丁元俭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恶狠狠地盯着裴宴安，一拂袖子，气愤地离开了。
目送丁元俭离开，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裴宴安面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消失无踪，刹那间变得凝重，他正色对连锦嘱咐道：“今日值勤我独自在飞天阁关注坊间动向，无人知晓我行踪。所以，之后不管谁问起，你务必记得，今晚从虚云寺回来后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哪儿也没去。”说着，他顿了顿，“冯信在五柳巷被人袭击，我得去看看了。”
“大人！”连锦忽出声喊他。
裴宴安停下脚步回望她，她只是眼含忧忡，定定地看着他。
裴宴安忽笑了一下：“别担心，我会处理好。”
说着，一阵风似的步入了沉郁的夜色中。
连锦几乎可以确信，那杯茶，是他故意碰翻的。
他什么都知道，却终究什么也没问。
几日后，靖察司。
裴宴安正在房中审查案卷，陆展火急火燎地推门而入：“头儿，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
“来就来了，你慌什么。”裴宴安目光还埋在卷宗里，头也不曾抬一下。五城兵马司与靖察司向来有工作上的往来，出入靖察司再正常不过。
是以，他没好气地提点陆展：“行事稳当些。”
陆展冤得很：“不是，头儿，五城兵马司把魏府给抄了，今日是来问咱们取证的。”
听到魏府被抄，裴宴安霍然抬头：“说清楚，怎么回事？”
陆展摊手：“我也不知道啊，他们的人说的。”
裴宴安放下笔：“走，看看去。”
匆匆行至前厅，但见一位身着红色官袍的青年负手而立，微亮的天光里，青年的身形仿若冬日里的雪松，清逸挺拔。
“谢大人？”
谢洵回过身，对裴宴安恭谨地施以回礼：“裴大人，叨扰了。”
裴宴安着人给谢洵看茶，顺势在上首坐下：“裴某听闻，五城兵马司查抄了魏府，可这是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五城兵马司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检举魏家人强霸房产，打伤百姓，所以，例行调查了一下。”
“那谢大人今日前来是？”
谢洵从容回道：“那检举信中提到魏梁草菅人命、与冯信官商勾结、参与科场舞弊。我派人调查了那信中所提到的几处田产与房产，除了一部分是魏家送给冯信的。而且，似乎还牵涉了石秉德的产业……我听闻此前石府曾发生命案，石秉德的东西都被充为物证，由靖察司保管，不知可否容我一查，当中是否有涉案产业的契书。”
此前，魏梁一直油盐不进，口供无法突破。若真有证据可以证明冯信也参与舞弊，那便是攻克舞弊案最好的突破口。
他欣然应允：“石府的证物品类数目繁多，收拾起来可能需要一些时间，还请谢大人回府稍候，晚些时候，裴某会令人将相关契书的拓本全数送到府上。”
谢洵亦理解裴宴安的顾虑，便不再多言。
谢洵刚走出前厅，裴宴安忽想起了什么，又追上前询问了一句：“谢大人，你可还记得中元节那日晚上，你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