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从老爹无限遗憾地与青云小友分别后说起。

    老爹绕道雷公山回到成都府后,刚一回府就收到了好消息:雷公山的匪患已被清除,匪徒们的老巢被官兵一窝端了。

    这都还要感谢老爹他们几人。原来当日老爹沈辛他们假扮商客,推着的是满车的香料!待土匪冲出来要抢走香料车之时,老爹和沈辛他们悄悄扎破了香料袋子。这香料就沿路洒着,洒到了土匪老巢。

    官兵们带着猎犬,顺藤摸瓜,很快就找到了土匪老巢。

    只是官兵们赶到之时,这土匪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当日的羯人也消失不见。

    要不是老爹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他也不肯相信,这雷公山已经出现了羯人。

    雷公山的羯人土匪不见踪影,肖荣将军和部下的死就成为了一个谜。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沈辛听到这个结果都有点接受不了。

    “看来,是提前走漏了消息,”老爹突然觉得身泛寒意,看来情况比他想的还要严峻。

    “果然有内奸?”沈辛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老爹点点头:“只怕不止内奸这么简单,能轻松让一支军队就这样在大山里悄无声息地被屠杀......”

    “只怕这是一张大网,”老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他已预料到自己要面临的是何种险境了。

    “不过,好在雷公山已被官府把守,想必青云小友他们终究能吃上饱饭了,”老爹感慨道。

    “大人,那我们还查不查肖荣将军他们的死因?”沈辛皱着眉头问道。

    “查!一日查不出,就查一年,一年查不出就查十年!无论多久,我终要还肖荣将军和死去的将士一个公道!”老爹斩钉截铁地说道。

    ——

    老爹确实没有说空话,他从雷公山找到的一些来不及烧毁的账册开始查起,一刻没有停歇过。

    谁知打草已惊蛇,老爹终究是引火已上身。

    老爹看着桌上的三封圣旨,对樱宁说道:“樱宁,这三道圣旨,皇上只斥责了我的办事不力,至于对我如何处置,就看还在路上的这道圣旨了......”

    “老爹......”樱宁伤心地默默留下了两行泪。

    “圣旨到!”

    沈辛慌里慌张地跑进书房,气喘吁吁地说道:“老爷,宫里派了一个武将来宣读圣旨!人已到大厅内。”

    “走吧,樱宁,老爹问心无愧,也无须逃避!”老爹拉起樱宁的手,一起去接旨。

    ——

    那日,皇帝的第四道圣旨传来。那个眉眼严肃地武将,毫无感情地念着皇帝的旨意:降知府许知温为县令,全家迁往海边。

    出人意料,老爹居然没有被菜市问斩,樱宁也没有沦为官妓。这还要感谢许家在京中的那些故交门生,替老爹周旋,老爹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只不过老爹被贬为县令,离开成都府,不在其位难为其政,再想彻查肖荣将军之死和军粮失踪案已是难于上青天。

    饶是如此,出蜀地那日,老爹在孤独的几枝独竹旁找到了出蜀界碑,用手抠着“临关界”三个字,有些倔强地叹道:“今日虽离蜀地,可是老天尚留我许某人一条命在,就是要让我继续查下去!”

    樱宁看着临关界几个字,有些愤怒,抓起地上的一块大石头就砸了过去:“冤枉好人!岂有此理!”说罢,就委屈地流下了眼泪。

    “哎呦喂,这是豆腐做的吗?怎么就砸坏了,快走,快走......”老爹连忙拉起樱宁离开。

    “老爹,我们还会回来吗?”樱宁鼻涕都快流了下来,想到成都府的人和物,樱宁伤心不甘地问道。

    “唉,这个不好说,或许还会回来也或许还会离开,”老爹有些伤感地摸摸胡须望着天感叹道。

    ——

    是呀,人终究会离开,离开了或许又会再相遇。看过了海上的朝雾,赏过了大漠的落日,起起伏伏,漂漂泊泊,时光荏苒,七年时光就这样从指尖遗落。

    谁能想到,老爹当年立下誓言的那几丛青竹的界碑处,今日已是一片浓浓郁郁的竹林。

    阳光穿透竹叶,打在斑驳的临关界三个字上,樱宁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被砸去的那一角,轻叹道:“真是梦一场,竟然过去七年了......”

    是呀,一年前,樱宁好不容易才回到蜀地,今日是十七岁樱宁第二次从临关界离开蜀地。

    只不过这一次是独自一人,手握宝剑,竹叶青的蜀锦轻衫,富贵阔绰的十七岁贵公子许公子是也。

    “嗒嗒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身后掠过,樱宁被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喂!吓死我了!”许公子狼狈地拍着屁股站起来,看着前面绝尘而去的马车大喊道。

    没人理睬许公子......

    “可真是没礼貌......”许公子骑着马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路,在一家客栈前翻身下马。没办法,谁让许公子是独自一人进京呢,可不只有自己跟自己聊天。

    这几年以来,学成武功的樱宁怀揣着女侠梦,总是逮着机会就想跑出去仗剑天涯,把老爹给气的个够呛。

    十七岁生辰一过,老爹就拿出自己压箱底的积蓄,让樱宁麻利赶快不要拖沓地赶紧去京城。

    “老爹,这是多少银子啊?”樱宁看着装银子和银票的木盒问道。

    “不多不少,整一百两银子,”老爹把盒子塞进樱宁怀里,顺手就把樱宁往屋外推去:“这次就随你的愿,拿着银子去做大侠也好,乞丐也罢,总之到得了京城才算你的本事!老爹我也清静几天!”

    “我等着你们一起进京多好,”樱宁用手抠着门框不撒手。

    “我们?老爹还有公务要办,还有几个月才能进京,你就先去吧......”老爹迫不及待地随手就关闭了门,差点夹到樱宁的手指。

    “老爹!”樱宁握着手指,不满地跺脚。

    老爹在里面长舒一口气,像是摆脱了什么包袱一般哼起了小调,完全忽视了那个在屋外既兴奋又紧张的女儿。

    ——

    “这出了门才知道,原来这广阔天地如此好玩,特别是你怀里有一百两银子,兄弟们,当个阔绰贵公子不爽吗?”樱宁挠挠马的耳朵。

    马儿熟练地抖了抖耳朵,谁跟你称兄道弟。

    许公子心情大好地拍拍马脖子,感叹道:“待明日我们又一起踏遍这天涯......”

    旁边等了有一会儿的店小二有些尴尬地看着这个贵公子,心想:“老天爷还是公平,人挺俊的,就是脑子不好使的样子。”

    “拿着,照顾好我的宝马,”许公子递给了小二一块碎银子。

    “公子您就放心好了,我这就把您的马也如同前面那位公子一般,安排在马棚的天字一号棚!”小二都不用抹脸,就变了一副可亲能干牢靠的脸。

    樱宁顺着小二的手指,居然看见了那驾目中无人的马车,真是冤家路窄!

    “他们人呢?”许公子冷冷地握着剑柄问道。

    “这不刚进去,”小二指指客栈里的掌柜处说道:“这位公子出手比您还阔绰,真真的京城人士!”

    小二炫耀式地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给许公子看了看。

    “哼,”樱宁不屑地瘪瘪嘴。

    “这位公子,您住店吗?”掌柜抬起头,就看见这位通身竹叶青色蜀锦的贵公子,善解人意地问道:“您今日运气可真好,遇见赏琴大会,房间紧俏,好不容易就还剩一间三两银子一晚的天字二号房了......”

    “就这吧,”樱宁也颇为爽快,立马付了房钱。

    “钥匙您收好,”掌柜的递上钥匙,就立马转过头去招呼第二位客人了。

    “老板,我们要一间刚才那位公子旁边的房间,”一个声音清脆的丫鬟吩咐道。

    “这位小姐,这可不巧,天字二号房刚刚给这位公子了,”掌柜的一脸八卦地看着这位肤白貌美的小姐说道。

    “这有何难,叫他让出来,我们出双倍的价钱买回来便是,”小丫鬟不屑地抢话道,说罢就看着一旁的许公子胸有成竹。

    “这位公子,客栈还有一间地字七号房......”掌柜的也帮着那小姐试探道。

    “不卖,”许公子一点都不通人情,拒绝地也太快了。

    “这位公子,是小丫鬟唐突了,我们主仆二人赶路实在是太辛苦了,又住不惯地字号房,还望公子行个方便......”这小姐娇滴滴地红着脸央求道。

    樱宁看看这主仆二人不沾点灰的裙摆鞋边,斩钉截铁:“不卖。”

    “你!”小姐气红了脸,委屈地打转着眼泪。

    这竹叶青蜀锦公子一脸冷漠地转身离去。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不懂怜香惜玉的人......”小姐生气地向丫鬟抱怨道。

    “啧啧啧,真是不懂怜香惜玉!”一位侍卫抱着双臂半路看了好戏,摇头感叹。

    “客官,请问有何吩咐?”掌柜的发现这侍卫连忙热络地询问道。

    “掌柜的,待会儿送一盆碳到天字一号房来,”侍卫吩咐道。

    “那是一定,”掌柜满脸笑意地回应道,心里却在想:这人虽阔绰,没想到是个体弱的病秧子,五月天还要拢碳。

    “公子,这拢上碳还是觉得冷吗?”侍卫看着小二刚刚送来的一大盆烧的旺旺的银丝碳关切的问道。

    “苏木,去把窗户关了,”公子裹着厚厚的被子,额头上沁着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嘴唇如在寒冬里冻了一夜般煞白中沁着乌紫。

    苏木擦擦额头上热出的汗流,担心地说道:“要不我们直接回京吧,不要在此地久留,公子,我们立马出发吧!”

    苏木说完就想去扶公子。

    “不行!”公子推开了苏木,很是坚决:“赏琴会不完,我是不会离开此地!”

    “可是......”苏木又气又急。

    “你出去吧,”公子有些虚弱地摆摆手,躺在了床上,用被子裹紧了自己。

    ——

    这间客栈离临关界不远,往来有商客也不奇怪,只不过像今日这样热闹非凡,车马往来络绎不绝,人们熙熙攘攘吵吵挤挤也是少见。

    好在这客栈修得就甚是雄伟,上上下下居然有四层楼高,二三四楼中间露空,形成了一个回字型的巨大天井。从四楼扶栏处望下去,一楼大厅是堂食吃饭之处,二楼是喝茶听曲之地,三楼围了一圈都是地字号客房,而四楼为尊只有数间天字号客房。

    “公子,您在看什么哪?”送茶水上来的小二颇为热络地跟伏在围栏上往下望的许公子打招呼道。

    “小二,你们店里平日里也这么多客人吗?一楼刚刚有人居然为了一张桌子打了起来,”许公子好奇地问道:“你看这二楼也坐满了喝茶的客人。”

    “嘿嘿,公子您有所不知,我们店里平日里可没有这么多人,只因为傍晚有位人物要在我们店里举办一场赏琴会,喏,就在二楼的那个戏台上,”小二朝二楼努努嘴。

    “这些人都是来听曲的,”店小二豪气地朝下一挥手:“落日后只怕人更多,人山人海都说不定!”

    “什么曲子这么好听,听了要当神仙吗?”许公子有些不屑。

    “听那些客人说,是千年绝响,听了可不得和神仙一样历经千年吗?”小二说得就像他听过一般。

    “千年绝响?”许公子突然来了兴趣。

    “公子,您要不要也在二楼订个位置?”小二趁机推销起了自家的茶座:“也不贵,就五两银子而已......”

    “我可要个好位置,”许公子也不废话,爽快地付了银子。

    “您可放心吧,绝对是掐尖的好位置!”小二掂掂手里的银子,揣进怀里颇为诚挚地说道。

    ——

    日落西山,夜幕初上,华灯袅袅,这赏琴会终于是要开始了!

    客栈里已经挤满了远道而来的客人,有座的上二楼,无座的挤一楼,个个都像长脖鹅一般,殷切地关注着二楼戏台,就等那位传说中的高人弹响这千年绝响。

    许公子兴奋地找到了自己的茶桌。

    位置确实是好位置,可以清楚地望见前面的戏台,可是掐尖却并不是!这小二也没说三楼也有四五张桌子,上面恭恭敬敬地摆放着精致的糕点,新鲜的瓜果,坐着些故作高贵阔绰的达官贵人,千金小姐。比如昨天找樱宁换房间的那位小姐。

    许公子看回自己面前简简单单的一壶清茶,一碟花生米,感叹地摇摇头:“行走江湖,果然不能随意相信别人......”

    “这老板也太贼精了!说是最好的位置,收了我四两银子!可你们看看,上面居然还有雅座!我蜀地齐公子缺那三瓜俩枣吗!不行!给我换雅座!”许公子前面桌子的一位白衣滚蓝边蜀锦长袍公子啪的拍了一掌桌子,把个茶杯当场震裂了,在那里不依不饶地揪着小二的衣领叫嚣着。

    “齐公子,这可不是好位置吗?抬手就可以摸到古琴,抬脚就可以站上戏台,谁还有您看得真切,听得清楚......”小二笑嘻嘻地慢慢挣脱自己的衣领,安慰道。

    “这个位置这么好,那他们怎么不下来?”齐公子还是有点不服气。

    “上面那叫风雅位,您懂吧?”小二把手放在嘴边,压低嗓音悄悄说道:“附庸风雅的风雅......”

    “诶,真正爱听曲的人都是坐在下面,您说是吧?”小二突然大声说道,讨好地也对许公子点点头,悄悄给许公子多上了一盘切好的香瓜。

    “小二,我怎么听说他是四两银子......”许公子也不满地用手指敲敲桌子。

    “哎呀,您看,这郝高人来了!”小二佯装耳聋了一般,伸手指指前面戏台,就一溜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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