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朝他使了个眼色,龅牙瘦高个拍拍身后挂着的一个麻布口袋。

    “道上人多,快马扬鞭!”刀疤脸朝木门抬了抬下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众人会意,有人从腰下解出了明晃晃的尖刀。

    樱宁听到几人对话,从门缝里瞧见那明晃晃的尖刀,头嗡得一声,怎么从院里翻墙而逃的都不知道。

    “跑了!上房了!”

    “你们几个,往这边,围住她!”

    樱宁跑得耳边呼呼地风声四起,也还听得见这几人在屋下追着吵嚷。

    看见前面有好些密密匝匝的院子巷子,樱宁连忙跳了下去。

    樱宁脚下运劲,一路狂奔,终于看见个很窄的巷子,一人宽不到的样子,巷子外堆满杂物。

    樱宁连忙搬开杂物,侧身挤了进去。巷子进的深了些,才发现有个转角,转过转角,有个两人宽的巷子,巷子头是一堵墙,没有去路。

    刚走几步,樱宁发现墙角地上坐了个人,身穿玄色夜行衣,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这个人应该受了挺重的伤,要不怎么也躲在这里。

    樱宁有些害怕,连忙往后退,想退出去。

    刚退几步,就看见外面火把的火光在摇曳着。

    “头儿,这妞会不会躲进巷子里了?”

    “这么窄,你进去试试?”

    “那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走,我们前面去看看!”

    樱宁吓得连忙又退了回去。

    这人受伤了,应该比那些流氓地痞安全些。

    “走都走了,为什么又回来?”突然,那个人开口说话了:“要命就赶紧走!”

    樱宁怔在原地,这个声音......

    “公子,是你吗?”樱宁揣着胆子往前走去。

    夜黑风高,星光寥寥。樱宁还是认出了李恪。他的样子很糟糕,像是在这里困了很久的样子,地上的血都开始有凝固的迹象。

    他的脸上若有若无的满是红疹,像是吃错了东西,得了什么发症一般。

    一声公子,惊得李恪抬起头来。

    在这个最脆弱的时候,他看见了最想看见的人,却也是最不该看见这一切的人。

    命运有时候真的很讽刺,李恪已经很多年没有变成这个样子了,或许是自己变强大了,无论伪装成什么样的女杀手,都奈何不得秦王李恪了。

    谁知,今夜自己又被女杀手追杀,仅仅一次还击,对方击中自己手掌。这青筋红疹就迫不及待地再次破土而出,把自己缠绕固桎到不想呼吸。

    秦王李恪已经很多年没有变成“怪物”了,当自己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想淡忘一切,想捧起遇见的一缕阳光,却不曾想,命运在转角,给自己当头一个棒喝。无论多少年,秦王李恪还是会如小兽一般,守着自己的秘密,躲在墙角,独自舔舐伤口。

    “你快走!”李恪冷冰冰地说道。这个秘密不是李恪一人的秘密,还有人,比如他的父皇,会为了皇帝的体面,对泄密者斩尽杀绝。

    “这冰块脸可真是属冰窖的!”樱宁翻了个白眼,腹诽道。

    “公子,你这是被投毒了吗?还是吃坏了东西,然后才打不赢,被伤成这样?”樱宁边问边走近。

    李恪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背,也许是自己在这里躲了足够多的时间,蔓延的青筋已经消失了,只有斑斑点点的红疹了。

    “你快走,看到了不该看的,我也留不住你的命!”李恪捂着左臂,有些冷酷地说道。

    樱宁抬头看了看外面飞闪而过的火光,心想出去说不定才是留不住小命。

    “我不走!”樱宁蹲下来看着李恪说道: “公子你明明什么都穿了,还有什么不该看的?”

    李恪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心情很沉重的,不知为何闻言有点绷不住脸,只得用咳嗽掩盖一声岔笑。

    见李恪神色有些松动,樱宁突然醍醐灌顶,有些鄙夷地说道: “公子你也忒小气了,怕这里藏不住我们两个人,也不至于编些诳语来,想把我挤出去!”

    李恪咳嗽着,有些无奈地说道: “就算是吧,你看这里这么窄,说什么也有个先来后到......”

    “哪里窄了?”不待李恪话说完,樱宁抢白道: “你看我如此苗条,能占你多大块地?先来后到也要分轻重缓急!”

    樱宁站起来,贴着后面的墙站着,又贴着墙缓缓蹲下,嘴里还可怜巴巴地小声说道: “公子的命是命,我的命也不是草啊...... ”

    看着樱宁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嘴里还不满地嘀嘀咕咕,李恪忍不住再咳嗽一声。

    “不是,你不觉得你太吵了吗?”李恪皱着眉头轻轻嘶了一声,左臂的疼痛一阵一阵传来,伤口比李恪想象的严重: “逃命有你这种的吗?”

    樱宁连忙伸手捂住嘴巴,蹲在角落一动不动。

    少倾,李恪忽然咬着牙小声说道: “你能否帮我止下血?”

    “能啊,怎么不能,”樱宁突然弹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怎么止血?”樱宁凑了过来,颇为认真地观察着李恪右手握着的流着血的左臂。

    “我怀里有药,你帮我拿出来,”李恪觉得头都有点开始发晕了。

    “这...... ”樱宁有些犯难。

    “你不是说事分轻重缓急吗?”李恪闭着眼睛说道。

    “是是是,这是在救人,不算轻薄公子你,”樱宁点点头,伸手就从李恪怀里掏出两个小药瓶。

    “待会儿我一松开右手,左臂的血就会大量涌出,”李恪睁开眼睛看着樱宁,希望自己说得够清楚,怕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昏过去了: “你要快速撕下我左边的袖子,用袖子在伤口上面扎紧。再把白色药瓶的药倒在伤口上,红色药瓶的药内服...... ”

    看着樱宁紧张而认真的神情,李恪希望自己说清楚了。

    “知道了,公子,你数一二三就松手吧,”樱宁眉头紧锁,蓄势待发。

    “一二三,”李恪松开了左臂,鲜血顿时大量涌出。

    说时迟那时快,樱宁毫不犹豫扯着李恪夜行衣的左袖就奋力一扯。

    “刺啦!”岂止是左边衣袖,左半边身子都差点撕下来。

    “哎呀,太用力了,太用力了,”樱宁嘴上念叨着边道歉边快速帮李恪包扎好伤口上部。

    一阵凉风灌入,李恪伸手扯扯还健在的其余布块,勉强给自己遮一遮,心里想着万事也分轻重缓急,算了算了。

    樱宁倒是手脚麻利,扯开塞子,就把药粉一股脑地全洒在冒血的伤口上,全然不顾李恪已经疼得握着拳头紧咬牙关了。

    “公子,这药粉还真有效,血好像止住了,”樱宁擦擦额头的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长松一口气。

    “其实,你可以数数一二三再上药的,”李恪也长松一口气,靠着墙有些虚弱地说道。

    “来不及了,根本来不及,这血哗地一下就往外涌,真是凶险万分!”樱宁手臂一挥,心有余悸。

    李恪觉得自己可能在苦笑。

    看着李恪脸色煞白,有些凄惨的笑意,樱宁反思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做。

    “哦,对了,药还没吃...... ”樱宁连忙打开红色小瓶,往手心里倒着药丸,倒了半天,才倒出来一粒豌豆大小的药丸。

    “一粒怎么够?”樱宁手上用力,奋力一甩,又甩出一粒,划过一个弧线,掉在了前面盆子大小的污水潭里。

    “糟了,糟了!药掉在水里了,”樱宁连忙回身去找。

    “算了,吃一颗罢了,”李恪靠着墙有些虚弱地小声说着。

    “哎呀! ”樱宁突然惊呼一声。

    “怎么了?”李恪连忙问道。

    “另一颗也掉了...... ”

    “算了算了,不吃也罢......”李恪气若游丝。

    “找回来了,找回来了!”樱宁跪在地上找了良久,终于找到了,捧着两粒药丸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李恪努力睁开眼睛,皱着眉头看着两粒药丸,本能地摇摇头。

    “没事,沾了点土,擦擦就好了,”樱宁从怀里抽出自己的鹅黄手绢,仔细替李恪擦拭干净:“吃了就好了...... ”

    算了,看着樱宁为了找药,把脸都摸成了花猫脸,李恪还是把药吃了。

    只不过,这味道,不敢恭维。

    “我是不是哪里得罪过你...... ”李恪吃了药丸,精神有点恢复,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话还未说完,就被樱宁用鹅黄手绢堵住了嘴巴。

    原来是外面有人打着火把经过,显然那伙人还在寻找樱宁。

    要不是右手还能动,李恪就要被捂死了。李恪手里握着樱宁的手绢,问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和那些杀手是一起的...... ”

    “嘘!”樱宁紧张地把手指放在自己嘴边,示意李恪不要说话。

    “怕什么,躲不躲都是死,”李恪还抬高声音。

    “不是!不是!”樱宁焦急地小声说道。

    李恪看着樱宁焦急的神情,忍不住轻笑一声,靠回墙壁,算是配合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又安静了,那伙人应该走了。

    “公子,我们怎么办?难道又要在这里躲一夜?”樱宁担忧地小声问道。

    “我有一个烟火,放出去,我的人会来寻我,”李恪答道:“只要拉开绳结就可以。”

    “知道了,”樱宁连忙伸手从李恪怀里摸出了半根筷子长的烟火。

    “你可小心点,别一个流星火烧到自己,”李恪好心提醒。

    “啊?”樱宁手里一哆嗦,烟火就滚落在地上。

    “糟了!”樱宁惊呼一声。

    “烧着你了吗?”李恪连忙用右手撑起身子,关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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