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便是暖胃，”樱宁指着面前地一大桌生菜道：“公子，请上座。”
这哪里有什么上座，下座，统共就一张大长桌，而不是平时大家宴请时用的一人一桌。而这桌上竟摆放了四五十道菜，但是都是生食，并未烹调过。
“女公子这些菜，怕是不好消化吧，”李恪在上首坐了，打趣道。
“公子，稍等，”樱宁在长桌另一头坐了，拍了拍手。
不一会儿，雪梨就端了两个圆盘一般大的红泥小火炉上来，炉上各放了一口小铜锅。
铜锅里翻滚着红红的热汤，一股子辛呛味直逼人的鼻腔喉咙。
“图穷匕见，”李恪突然想起这句话。
“公子，请，”樱宁笑靥如花，让李恪先食。
“客随主便，女公子先请，”李恪微微皱眉觉得还是谨慎些为好。
“恭敬不如从命，”樱宁夹起一块如同抹布一般的食物，放在红汤里煮了煮，就捞起来吃了。
“公......子......请，”樱宁捂着嘴巴边吃边说道，也不知道她是吃不下去还是被烫到了嘴巴。
李恪没有想动筷子的意思。
樱宁见状偷偷抿嘴笑，心想：“哈哈哈！小样，怕了吧，不敢吃了吧？看我给你加的猛料，吃了这顿饭，明天你可就惨啰。”
李恪突然说道：“我看还是女公子的红泥小锅合我胃口，不知女公子肯相易否？”
“这......不太好吧，”樱宁感觉被将了一军：“公子不嫌弃我刚刚吃过吗？”
“女公子不嫌弃我刚刚没有吃过吧？”李恪示意雪梨换锅。
雪梨看着樱宁，樱宁无奈地点了点头。
换锅之后，李恪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刚刚樱宁吃的“抹布”。
“这是什么？”李恪看着它不讨喜的样子问道。
“牛肚，”樱宁觉得好戏要开始了。
“这个又是什么？”李恪夹起它旁边的另一个还带枝丫的问道。
“另一种牛肚，”樱宁煞有介事地介绍到：“公子难道不知牛有四个胃吗？”
“这个难道是血块？”李恪根本没有理会樱宁的讥笑，因为他发现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食物。
“这是猪血，那个是猪大肠，这个可不得了，是猪脑浆，”樱宁一口气介绍道。
李恪放下筷子，身子往后坐了坐。
“公子，您不会是不敢吃吧，”樱宁终于忍不住戏谑道。
“女公子的喜好果然与众不同，”李恪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樱宁说道。
“公子，您误会了，小女这可是煞费苦心地为公子安排了一桌天下之宴，”樱宁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些食物都是百姓日日所食之物，您看，这边的这些野菜，都是百姓们果腹常食之物。公子试想，此时此刻，千家万户都在食用它们，正在此时，公子也在细品其味。真真地与民同甘共苦，实乃天下之宴！”
雪梨听到此处，忍不住咬紧嘴唇防止偷笑，她与吴妈在府里犄角栏杆、假山石板处挖来的这些野菜，府里的马都不吃，居然被小姐吹捧到了天上。
还有这些猪下水、牛下水麻不怕洗的时候都差点背过气去，直言这半年都不想见到它们了。
“女公子真是设想周到，一席暖冬宴居然还有天下之味，只是这暖胃的天下之食我一人享用岂不是暴殄天物，”李恪看着樱宁说道：“女公子敢与在下同食否？”
“如何同食？”樱宁心想，我可不愿意与你一人一口，故而发问道。
“简单，女公子与我夹食同种食物即可，”李恪拿起筷子。
“这个容易，公子请，”樱宁也拿起了筷子。
李恪第一筷也夹起了抹布牛肚，也照样在锅中煮食片刻，就吃进了嘴里。
一吃下喉咙，就从舌根传来刺痛感，同时舌尖又夹杂着麻麻的味道。要不是刚刚和樱宁换了锅，他还以为这汤里有毒。
樱宁也跟着煮了一块牛肚吃，吃下去就觉得这辛麻之味比刚刚那锅起码重了十倍。但是，不能露怯，要不然李恪就会发现两个锅味道不一样。
樱宁假装不经意间擦了擦眼角泪水，对李恪展现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李恪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于是又夹起了另一种牛肚。感觉这个比刚才那个味道要淡些，李恪决定多吃几片抹布牛肚。
樱宁跟着吃了几片，辛麻得脸都红了，见李恪都快把抹布牛肚夹得见底了，连忙说道：“公子，别总是吃一样菜呀，您也尝尝这些野菜。”
李恪看了樱宁一眼，嘴角带笑，于是从善如流地夹了一筷子野菜煮进滚滚红汤里。
樱宁松了口气，也夹了一大筷子的量。
结果刚一吃进嘴里，樱宁就差点哭出来，这野菜煮进红汤里比牛肚还要辛辣不知多少倍。
李恪在对面，看着樱宁眼泪和鼻涕都一齐流了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心中忽然动了恻隐之心，暂时放下了筷子。
“小姐，您没事吧？”雪梨都有点看不下去了，递上一杯茶水说道。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樱宁喝了口热茶水，觉得嘴皮都要烧气来了，却强装镇定地说道：“雪梨，你去厨房看看为公子特意煮的鱼泡羹好了没？”
“哪里有什么鱼泡羹？”雪梨满腹疑惑，还是领命去了厨房。
雪梨一走，这整个花厅就只有李恪樱宁二人了。
樱宁悄悄从桌子下拿出一壶酒来，一脸得逞地对李恪说道：“公子别介意，他们不让我喝酒。可是暖冬宴怎么能没有酒呢？”
“公子，刚刚是暖胃，这个是暖心，”樱宁拿出两个酒杯，替李恪斟满。
李恪看着樱宁笑得一脸得逞的表情，也忍不住跟着嘴角上扬。
“不知这是什么酒？”李恪闻了下，觉得应该是陈年佳酿。
“暖心酒，”樱宁举起酒杯对李恪笑道。
“暖心酒？酒名就叫暖心酒？”李恪怀疑地问道。
“我取的暖心酒，哈哈，”樱宁一饮而净，哈哈大笑道。
李恪嗤笑一声，心想我就知道是这样，也一饮而尽。
“公子，此番喝酒，公子敢与小女同饮否？”樱宁突然来了兴致，问道。
“女公子海量，就以此壶为界如何？饮完为止，”李恪指着樱宁面前的那一小壶酒说道，两个人一起最多喝个六七杯就见底了。
樱宁信心十足地微微一笑道：“公子，请。”
说罢就又喝一杯。
“女公子，这酒可不能喝得如此急，”李恪好心劝阻道。
“公子，小女可是第三杯了，”樱宁哪里管这些，只觉得这酒凉凉沁沁地喝下去，辛辣之感就减少了些。再说了，不喝快点，待会儿雪梨回来了肯定就喝不成了。
李恪叹了口气，也喝了一杯：“女公子，再喝第四杯之前，可否给我讲讲这红汤的来源。”
“那可就要说远了，怕是要讲到明天早上，”樱宁笑着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李恪：“公子愿听否？”
“洗耳恭听。”
——
雪梨好不容易端着两碗鱼片粥回来，还未进门就听见樱宁与李恪哈哈大笑的声音。
“小姐难得与人聊得如此投机，”雪梨心想道，怕破坏此时氛围，故而站在门外未进去。
樱宁与李恪聊起了锦娘娘，说起了李贺，谈到了她在成都府快乐肆意的生活。
“小胖子说送我一只食铁兽，”樱宁回忆起当年:“可谁能养得起一只整天都在吃竹子的食铁兽呢？小胖子说他帮我养，我只用每天去看看它就好了......”
李恪看樱宁双颊泛粉，和这酡颜长裙交相辉映，目光中泛着水汽一般。
“樱宁，你醉了，别喝了，”李恪相劝道。
“我没醉，我只是有点热了......”樱宁吃了那么多的加料牛肚，又喝了许多陈年老酒，加之这花厅常年拢有炭盆以保温度如春。樱宁觉得头上都冒着密密的细汗了。
“雪梨！雪梨！”樱宁突然喊道。
雪梨听到呼唤，连忙端着早已温凉的鱼片粥进来。
“雪梨，我热......”樱宁一看见雪梨就撒起了娇。
“小姐，你怎么喝酒了？”雪梨大惊道。
“你去请公子的时候是否也说过薄酒几杯？”樱宁诡辩道:“宴请公子，焉能不备好酒？”
见樱宁已有几分醉意，李恪正准备说:“快请女公子回去歇息，下次再登门拜访之类的话”。
谁知话还未出口，樱宁就忽然绕到桌子这边，皱着眉头看着李恪说道：“公子，您什么时候沾了粒米在脸上？”
说罢就伸出手指在李恪脸颊上擦了擦。
李恪猝不及防，差点本能地一巴掌击出去，要不是刚刚愣了一下神，樱宁怕此时已经血溅花厅了。
擦罢樱宁还皱着眉头，颇为认真地感叹：“居然没擦掉......”
伸出手又想去擦。
李恪立马站起来后退一步避开了：“女公子，你怕是醉了......”
雪梨看着手里端着的鱼片粥，心里想：你们何时吃得有饭？转念一想，遭了遭了，小姐要耍酒疯了。
“对对对，小姐，我扶您回去休息吧，”雪梨连忙搭话。
“公子，您看我，走得这么稳，像是醉了吗？”樱宁向后退了几步，颇为镇定地问道。
看这样子，似乎又不像，但是刚刚，李恪开始回想自己刚刚是否吃了米饭。
“公子，这里闷热得紧，您愿意陪我出去走走吗？”樱宁对李恪露出了一个难以让人拒绝的笑容。
“悉听尊便。”
“公子，请。”
“女公子先请。”
——
待李恪披好白狐斗篷出来的时候，樱宁已经在屋檐下等候。
此时风雪渐停，只飘洒着点点白雪。树顶，屋檐，廊下，花草上早已积起了厚重的白雪，整个世界都变得银装素裹，白茫茫地一片。
“外面的空气可真好呀，”樱宁闭着眼睛，伸出双臂，感受着这凉丝丝的风，似乎想在这风里飞舞一般，面带笑意幸福地感叹道。
李恪抬眼望去，素白的世界里，身着酡颜长裙的樱宁成了这片景色里唯一的色彩。
外面空气虽好，却也寒凉，樱宁正后悔没带斗篷。
忽然一个温暖的斗篷从后背簇拥而来，樱宁惊讶地睁开眼，却见到李恪正在替她系着白狐斗篷的丝带。
“公子，您怎么办？”樱宁看着正在专心地替她裹严实的李恪问道。
“我已经习惯了，”李恪淡淡地说道。
樱宁觉得这是李恪说过最让她心疼的一句话。心疼他什么？樱宁问自己，他一个皇子，需要你的疼惜？可是自己还是觉得心疼，难道是酒喝多了的缘故？
雪梨在后面抱着替樱宁准备的斗篷，不过是迟出来一小会儿，远远就望见李恪毫不犹豫地解下自己那名贵的斗篷，很自然地就替樱宁披上，不由得惊呆在那里。刚刚还在推辞不想赴宴的秦王殿下，现在是怎么了？看来秦王酒也喝得不少。
可是看着他们二人并肩而立的样子，又觉得好美，于是乎，雪梨悄悄把樱宁的斗篷藏在了草丛背后。
这哪里有什么上座，下座，统共就一张大长桌，而不是平时大家宴请时用的一人一桌。而这桌上竟摆放了四五十道菜，但是都是生食，并未烹调过。
“女公子这些菜，怕是不好消化吧，”李恪在上首坐了，打趣道。
“公子，稍等，”樱宁在长桌另一头坐了，拍了拍手。
不一会儿，雪梨就端了两个圆盘一般大的红泥小火炉上来，炉上各放了一口小铜锅。
铜锅里翻滚着红红的热汤，一股子辛呛味直逼人的鼻腔喉咙。
“图穷匕见，”李恪突然想起这句话。
“公子，请，”樱宁笑靥如花，让李恪先食。
“客随主便，女公子先请，”李恪微微皱眉觉得还是谨慎些为好。
“恭敬不如从命，”樱宁夹起一块如同抹布一般的食物，放在红汤里煮了煮，就捞起来吃了。
“公......子......请，”樱宁捂着嘴巴边吃边说道，也不知道她是吃不下去还是被烫到了嘴巴。
李恪没有想动筷子的意思。
樱宁见状偷偷抿嘴笑，心想：“哈哈哈！小样，怕了吧，不敢吃了吧？看我给你加的猛料，吃了这顿饭，明天你可就惨啰。”
李恪突然说道：“我看还是女公子的红泥小锅合我胃口，不知女公子肯相易否？”
“这......不太好吧，”樱宁感觉被将了一军：“公子不嫌弃我刚刚吃过吗？”
“女公子不嫌弃我刚刚没有吃过吧？”李恪示意雪梨换锅。
雪梨看着樱宁，樱宁无奈地点了点头。
换锅之后，李恪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刚刚樱宁吃的“抹布”。
“这是什么？”李恪看着它不讨喜的样子问道。
“牛肚，”樱宁觉得好戏要开始了。
“这个又是什么？”李恪夹起它旁边的另一个还带枝丫的问道。
“另一种牛肚，”樱宁煞有介事地介绍到：“公子难道不知牛有四个胃吗？”
“这个难道是血块？”李恪根本没有理会樱宁的讥笑，因为他发现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食物。
“这是猪血，那个是猪大肠，这个可不得了，是猪脑浆，”樱宁一口气介绍道。
李恪放下筷子，身子往后坐了坐。
“公子，您不会是不敢吃吧，”樱宁终于忍不住戏谑道。
“女公子的喜好果然与众不同，”李恪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樱宁说道。
“公子，您误会了，小女这可是煞费苦心地为公子安排了一桌天下之宴，”樱宁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些食物都是百姓日日所食之物，您看，这边的这些野菜，都是百姓们果腹常食之物。公子试想，此时此刻，千家万户都在食用它们，正在此时，公子也在细品其味。真真地与民同甘共苦，实乃天下之宴！”
雪梨听到此处，忍不住咬紧嘴唇防止偷笑，她与吴妈在府里犄角栏杆、假山石板处挖来的这些野菜，府里的马都不吃，居然被小姐吹捧到了天上。
还有这些猪下水、牛下水麻不怕洗的时候都差点背过气去，直言这半年都不想见到它们了。
“女公子真是设想周到，一席暖冬宴居然还有天下之味，只是这暖胃的天下之食我一人享用岂不是暴殄天物，”李恪看着樱宁说道：“女公子敢与在下同食否？”
“如何同食？”樱宁心想，我可不愿意与你一人一口，故而发问道。
“简单，女公子与我夹食同种食物即可，”李恪拿起筷子。
“这个容易，公子请，”樱宁也拿起了筷子。
李恪第一筷也夹起了抹布牛肚，也照样在锅中煮食片刻，就吃进了嘴里。
一吃下喉咙，就从舌根传来刺痛感，同时舌尖又夹杂着麻麻的味道。要不是刚刚和樱宁换了锅，他还以为这汤里有毒。
樱宁也跟着煮了一块牛肚吃，吃下去就觉得这辛麻之味比刚刚那锅起码重了十倍。但是，不能露怯，要不然李恪就会发现两个锅味道不一样。
樱宁假装不经意间擦了擦眼角泪水，对李恪展现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李恪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于是又夹起了另一种牛肚。感觉这个比刚才那个味道要淡些，李恪决定多吃几片抹布牛肚。
樱宁跟着吃了几片，辛麻得脸都红了，见李恪都快把抹布牛肚夹得见底了，连忙说道：“公子，别总是吃一样菜呀，您也尝尝这些野菜。”
李恪看了樱宁一眼，嘴角带笑，于是从善如流地夹了一筷子野菜煮进滚滚红汤里。
樱宁松了口气，也夹了一大筷子的量。
结果刚一吃进嘴里，樱宁就差点哭出来，这野菜煮进红汤里比牛肚还要辛辣不知多少倍。
李恪在对面，看着樱宁眼泪和鼻涕都一齐流了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心中忽然动了恻隐之心，暂时放下了筷子。
“小姐，您没事吧？”雪梨都有点看不下去了，递上一杯茶水说道。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樱宁喝了口热茶水，觉得嘴皮都要烧气来了，却强装镇定地说道：“雪梨，你去厨房看看为公子特意煮的鱼泡羹好了没？”
“哪里有什么鱼泡羹？”雪梨满腹疑惑，还是领命去了厨房。
雪梨一走，这整个花厅就只有李恪樱宁二人了。
樱宁悄悄从桌子下拿出一壶酒来，一脸得逞地对李恪说道：“公子别介意，他们不让我喝酒。可是暖冬宴怎么能没有酒呢？”
“公子，刚刚是暖胃，这个是暖心，”樱宁拿出两个酒杯，替李恪斟满。
李恪看着樱宁笑得一脸得逞的表情，也忍不住跟着嘴角上扬。
“不知这是什么酒？”李恪闻了下，觉得应该是陈年佳酿。
“暖心酒，”樱宁举起酒杯对李恪笑道。
“暖心酒？酒名就叫暖心酒？”李恪怀疑地问道。
“我取的暖心酒，哈哈，”樱宁一饮而净，哈哈大笑道。
李恪嗤笑一声，心想我就知道是这样，也一饮而尽。
“公子，此番喝酒，公子敢与小女同饮否？”樱宁突然来了兴致，问道。
“女公子海量，就以此壶为界如何？饮完为止，”李恪指着樱宁面前的那一小壶酒说道，两个人一起最多喝个六七杯就见底了。
樱宁信心十足地微微一笑道：“公子，请。”
说罢就又喝一杯。
“女公子，这酒可不能喝得如此急，”李恪好心劝阻道。
“公子，小女可是第三杯了，”樱宁哪里管这些，只觉得这酒凉凉沁沁地喝下去，辛辣之感就减少了些。再说了，不喝快点，待会儿雪梨回来了肯定就喝不成了。
李恪叹了口气，也喝了一杯：“女公子，再喝第四杯之前，可否给我讲讲这红汤的来源。”
“那可就要说远了，怕是要讲到明天早上，”樱宁笑着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李恪：“公子愿听否？”
“洗耳恭听。”
——
雪梨好不容易端着两碗鱼片粥回来，还未进门就听见樱宁与李恪哈哈大笑的声音。
“小姐难得与人聊得如此投机，”雪梨心想道，怕破坏此时氛围，故而站在门外未进去。
樱宁与李恪聊起了锦娘娘，说起了李贺，谈到了她在成都府快乐肆意的生活。
“小胖子说送我一只食铁兽，”樱宁回忆起当年:“可谁能养得起一只整天都在吃竹子的食铁兽呢？小胖子说他帮我养，我只用每天去看看它就好了......”
李恪看樱宁双颊泛粉，和这酡颜长裙交相辉映，目光中泛着水汽一般。
“樱宁，你醉了，别喝了，”李恪相劝道。
“我没醉，我只是有点热了......”樱宁吃了那么多的加料牛肚，又喝了许多陈年老酒，加之这花厅常年拢有炭盆以保温度如春。樱宁觉得头上都冒着密密的细汗了。
“雪梨！雪梨！”樱宁突然喊道。
雪梨听到呼唤，连忙端着早已温凉的鱼片粥进来。
“雪梨，我热......”樱宁一看见雪梨就撒起了娇。
“小姐，你怎么喝酒了？”雪梨大惊道。
“你去请公子的时候是否也说过薄酒几杯？”樱宁诡辩道:“宴请公子，焉能不备好酒？”
见樱宁已有几分醉意，李恪正准备说:“快请女公子回去歇息，下次再登门拜访之类的话”。
谁知话还未出口，樱宁就忽然绕到桌子这边，皱着眉头看着李恪说道：“公子，您什么时候沾了粒米在脸上？”
说罢就伸出手指在李恪脸颊上擦了擦。
李恪猝不及防，差点本能地一巴掌击出去，要不是刚刚愣了一下神，樱宁怕此时已经血溅花厅了。
擦罢樱宁还皱着眉头，颇为认真地感叹：“居然没擦掉......”
伸出手又想去擦。
李恪立马站起来后退一步避开了：“女公子，你怕是醉了......”
雪梨看着手里端着的鱼片粥，心里想：你们何时吃得有饭？转念一想，遭了遭了，小姐要耍酒疯了。
“对对对，小姐，我扶您回去休息吧，”雪梨连忙搭话。
“公子，您看我，走得这么稳，像是醉了吗？”樱宁向后退了几步，颇为镇定地问道。
看这样子，似乎又不像，但是刚刚，李恪开始回想自己刚刚是否吃了米饭。
“公子，这里闷热得紧，您愿意陪我出去走走吗？”樱宁对李恪露出了一个难以让人拒绝的笑容。
“悉听尊便。”
“公子，请。”
“女公子先请。”
——
待李恪披好白狐斗篷出来的时候，樱宁已经在屋檐下等候。
此时风雪渐停，只飘洒着点点白雪。树顶，屋檐，廊下，花草上早已积起了厚重的白雪，整个世界都变得银装素裹，白茫茫地一片。
“外面的空气可真好呀，”樱宁闭着眼睛，伸出双臂，感受着这凉丝丝的风，似乎想在这风里飞舞一般，面带笑意幸福地感叹道。
李恪抬眼望去，素白的世界里，身着酡颜长裙的樱宁成了这片景色里唯一的色彩。
外面空气虽好，却也寒凉，樱宁正后悔没带斗篷。
忽然一个温暖的斗篷从后背簇拥而来，樱宁惊讶地睁开眼，却见到李恪正在替她系着白狐斗篷的丝带。
“公子，您怎么办？”樱宁看着正在专心地替她裹严实的李恪问道。
“我已经习惯了，”李恪淡淡地说道。
樱宁觉得这是李恪说过最让她心疼的一句话。心疼他什么？樱宁问自己，他一个皇子，需要你的疼惜？可是自己还是觉得心疼，难道是酒喝多了的缘故？
雪梨在后面抱着替樱宁准备的斗篷，不过是迟出来一小会儿，远远就望见李恪毫不犹豫地解下自己那名贵的斗篷，很自然地就替樱宁披上，不由得惊呆在那里。刚刚还在推辞不想赴宴的秦王殿下，现在是怎么了？看来秦王酒也喝得不少。
可是看着他们二人并肩而立的样子，又觉得好美，于是乎，雪梨悄悄把樱宁的斗篷藏在了草丛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