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诸位既是远道而来,诸番辛苦,便在此留下,可好?”

    这道轻笑声于夜风中自然而然的传至每个人的耳中,便引得众人皆是闻声去看。

    但见魁丑本该借力掠走的飞檐之上,明月之下,竟已突然立有一道英挺身影。

    其双手负于身后,一身绯袍迎风鼓荡,玉带系腰,明月于其身后当空而照,华光陈于其身,端是人间好英姿。

    不过,他甫一开口便罢,脸上虽是淡笑之色,然眉目凌厉,缓缓扫过院中情形,却是一身气势笼罩住所有人。

    至于魁丑暴退而回,也就不足为奇了。

    盖因这突然而来的,自称萧某二字的英挺青年,便当然是这座安乐阁的主人,这满院公羊左乃至其下兖州、洛阳二舵不良人的实际操刀手,已在事实上与不良人分庭抗礼的天罡三十六校尉之一,天暗星萧砚。

    纵使是已然隐隐窥见大天位门槛的魁丑,而今也不敢托大便是,更何况还携了一个阳叔子,更是不敢轻易与萧砚交手。

    至于那神秘援来的紫裳女子,此时美目一怔,俨然是惊讶莫名。

    宫中宴会未停,按照规制,起码也要待到子时末、丑时初才对。且她分明是确认萧砚已然入宫了才对,眼下宫宴未散,皇城中又有值防,他为何能够突然出来……

    此次行动挑在今夜,便正是知晓萧砚会入宫赴宴,因为这安乐阁中没有真正的主心骨坐镇,亦去了萧砚这一并不知具体实力的高手,成功的几率便能大大提高。

    而她之所以会来此支援天魁一众,也正是在知道安乐阁反应迅速,明白这次行动已然是一次圈套后,本着迅速了结的心思果断冒险现身,为的就是助天魁一众抢占时机,以免事态失控。

    但偏偏令人惊悚的是,恰是她现身的片刻后,萧砚便就即刻现身。

    她甚至可以大胆的猜测,萧砚可能是早就设法脱离了皇城,进而就在这安乐阁中慢慢静候,甚而就可能是一面淡淡饮着茶,一面看着所有人的乱战,然后等所有能落网的人一一出现,才亲自现身收拾局面……

    而她,似乎已然成为了此行当中最后的那一条鱼。

    果然,下一刻,萧砚便就看向了这紫裳女子,颔首点头,好像很是客气一般:“去岁一别,时隔半载,天佑星风采依旧,别来无恙否?”

    一言而下,于不远处仗刀而立的公羊左老眼一眯,却是上下将这所谓的天佑星上下打量了一遍。

    方才那一掌逼的他不得不退,就知此女实力不俗,而今来看,确实是不让人奇怪了。

    “天暗星今夜……”

    见被萧砚挑明了身份,石瑶便也坦然承下,而后上前一步,“如此所备,是不打算善了了?”

    萧砚自是一笑,一手指着魁丑:“大帅遣来如此众多客人,总要扫塌相迎吧?不在安乐阁住上个一年半载,岂非失礼?”

    天魁一众早就收缩于魁丑身侧,此时闻言也依然不吭声。

    而石瑶听过此话,眸光不变,只是道:“如若不肯呢?”

    萧砚便复又发笑,而后看着些许受创乃至重伤的兖州不良人,沉吟了下,道:“诸位伤了我的人,如若不肯,便自然不能善了了。”

    这一次,显然是将石瑶包括进去了。

    于是乎,公羊左冷哼一声,持着刀,唯只是盯着魁丑而已。

    至于石瑶,在沉默过后,亦是虚眸望着萧砚不语。

    萧砚笑了一声,衣摆随风而动,迈步一跨,人已如一叶飞羽飘然落下,复又提纵如飞,又如雁当空盘旋一转,冷面直向魁丑而去。

    “莫要恋战。”

    石瑶沉声一语,也不顾魁丑等人有没有听清,足下发力,飘然一荡,便化为一阵香风,直面萧砚而去。

    且在这一言之间,她便已提掌而起,单掌灌以深厚内力,重重对着那一袭快的几乎只存有一缕绯色的人影拍去。

    萧砚面无表情,同样推掌相迎,不过这一看似后发而出的掌势,实则出手的速度,迎合的角度,都恰好与石瑶那一掌正正相对,丝毫不差。

    两掌相对,犹如当空炸响一声炮仗。

    石瑶美目略变,径直拂袖出去遮掩,而后倒退回地面,急退三步。

    反观萧砚气势不减,在这半息之间,却已经贴合而来。

    石瑶来不及理会周遭复又再次交战在一起的两方,一只白皙玉手便已一把摄过一柄地面的唐刀,一面刀锋一横,淡紫流光划破长空。

    这一刀极为果断狠辣,不过倏然一瞬,身前空气似乎就已尽数飘散。

    萧砚的表情依然不变,双眸却已骤然转冷,手间鬼气缭绕,一边拍散迎面而来的刀光,一边脚下生根,略略退后一步,避过刀锋。

    然而,他竟是并不与石瑶纠缠,只是忽然翻身跃起,就已扑至近处两个天魁不良人的身前,进而两手一展一翻,不过只在刹那之间,便已尽皆正中二人的胸口。

    他攻势凌厉,且目的明确,身形不过飘忽一掠,便只见身后已有数道天魁不良人被掌击倒地,各面色发黑,俨然是尽数失了战力。

    石瑶大恼,但见其并未出杀招,心下实则亦是一松,而后以刀背劈倒两个洛阳不良人,趁机掠至空中,突然掀开脸上紫纱。

    一股淡紫流光,遂随之鼓荡而出,盈满全院。

    这流光一出,数丈之内,无论是天魁一众,亦或是兖州、洛阳不良人,但凡天位之下的人,却是霎时皆如着了魔一样,全部仰头而望,面上痴痴发笑,宛如魔怔。

    便是在场天位及上的高手,亦是难免受到影响,公羊左一刀震开魁丑,连他也只是飞快避过视线,而后甩头不止,俨然是想如此镇住心神。

    不过马上,一众天魁却又迅速恢复正常,而后自不多言,魁丑拎起阳叔子便走,毫不恋战。

    公羊左急欲仗刀去追,然则终究失了先手,心神被扰不提,连身法都慢了半成。

    萧砚蹙眉而起,便是他方才一时对视之下,眼前竟也是看见了似若姬如雪,又似降臣、更似穿着龙袍却半掩衣领的述里朵……

    甚至在冥冥之中,那一道身影似乎还带有几分女帝的影子,凤眸之中,有勾人之意……

    极其容易让人心神荡漾。

    不过他两世为人,阅及美人无数,意志坚定不提,眸中靛蓝光芒一闪而逝,便骤然心神清明。

    是媚术……

    这两年遇见的女色之中,除却幻音坊的那个梵音天,似乎还是第二次见到会媚术的人,且显而易见的是,石瑶的这一媚术比梵音天高明的不知有多少倍,已然达到了迷魂的地步。

    心神一定,他竟是全然不顾四面而去的魁丑等人,只是对着公羊左等人轻声道:“退。”

    而后,他便闭目而下,继而抬起右手持掌而出。

    掌心之内,鬼气腾腾缭绕,比方才之势更似暴涨数倍,一股极大的吸力,骤然笼罩全场。

    “剑――”() ()

    他双眸一蓝一黑,猛然抬眸之间,已是杀气十足。

    “来!”

    嗡――

    只是这一声,四面八方立有剑光浮跃,却是这不知掩在安乐阁何处的数柄长剑一齐出鞘,进而齐刷刷撞破各自的房门,冲天而起。

    不过明明仅有数柄飞剑,寒光竟已罩满四面。

    而其余长剑冲天而出不提,当其中者,却有一柄环首八面汉剑径直朝着萧砚那只探出的手掌而去。

    当其时也,众人已然大惊失色。

    在场诸人中,唯有一直沉默不语的阳叔子骤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漫天剑光。

    萧砚一经握住那柄八面汉剑,眸中光芒四射,就已是提剑一荡,便一击荡尽全院的淡紫流光,而后左手之上陡见鬼气弥散,邪风大涨,当空一攥一拧,数柄长剑一概而出,化作一抹抹寒光,正对魁丑等人掠去。

    而除此之外,那柄八面汉剑复又顺势横过,恍惚之间,满地皎洁月光中,宛如亮起一轮青色弧月,剑光一闪而起,所有提刀隔挡的人尽皆呆立当场。

    咔嚓――

    一道道碎裂声随之而起,石瑶本正提刀荡开那一柄柄飞剑,然则还未转气,璀璨的剑光骇然掠过,她咽喉处便立有一股腥气翻涌,而后手中唐刀在折身迎挡之际,猝然而裂。

    “唔……”

    石瑶倒退数步,终究难耐不住,持着断刀狠狠插在地面,捂着胸口半跪下去,口中涌出几缕鲜血后,方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都是如此之态,就不用提魁丑等人了,所有迎上那抹剑气的刀刃,俱是寸寸而裂,内力不堪者更是当场昏厥,不知生死。而似魁丑等勉力提起内力庇体之人,却亦是口涌鲜血,身上的袍衫亦是屡屡剑痕,俨然是数道创伤。

    恰似魁巳腕间那强悍如岩的护臂,此时亦在勉力隔挡中碎出道道裂缝,已是报废无疑。

    阳叔子也不好受,但要比硬抗剑气的魁丑等人体面的多,撑着墙壁勉力而立,目光却是闪烁不及,脸上已有动容。

    至于堪堪拉扯着众人退去的公羊左,自是心有余悸,后怕的看着远处墙壁上的道道裂痕,然后不住的大力喘气而已。

    而当此之时,萧砚持剑斜斜垂下,眸中黑蓝光芒未散,一身锐气却是压都压不住,剑锋之间气机肆掠,似乎仍然勃勃欲发。

    他便提剑竖于身前,左手二指轻轻拭过剑锋,缓缓吐出寒气。

    “大鹏一日同风起……”

    噌――

    剑尖轻轻杵于地面,肆掠剑气猝然而散。

    “扶摇,直上九万里!”

    一语落下,数柄长剑一概而回,次第飘荡在他的身前,细数之下,共有六剑,连同他手中的那柄八面汉剑,便计有七剑之数。

    当此之时,满院诸人,便已无人是萧砚一合之敌。

    石瑶捂着胸口不住吐息,只觉气息紊乱不止,俨然是被方才那抹带着无尽狂意的剑气大创,若非是时机不对,理应是要马上打坐固气的。

    她勉力抬头,有些恼意的看着阳叔子,轻轻擦掉嘴角血迹。

    “你给了他青莲剑歌……”

    阳叔子捋须不答,尤只是看着萧砚那七柄剑,想着自己十日前才将这剑诀给他,便只是摇了摇头。

    他持用青莲剑歌多年,境界跌落至今甚而都与之有关,哪里看不出萧砚这是已经原原本本将这套剑诀再创,或者说是完善,已并非他给的那一套剑诀了。

    且甚至在方才那仓促一瞥间,他此时恍若有感,屡屡灵光在脑中一闪而过,作为一个仗剑多年的剑客,他能明白,这是观摩到了萧砚的剑意,以至自己的境界隐隐有所提升。

    而他如何想石瑶当然不理,她此时唯只是恼怒不已,其实当然不能怪阳叔子,这青莲剑歌的威力她当年在阳叔子手上见识过,但并未达到今日程度而已,用者分人,若萧砚是庸者,便是给了大帅的天罡诀又有何用?

    她恼怒的是,明明方才自己已经把局势掌控住了,明明任务就要完成……

    只一剑,只随手一剑……

    这萧砚,到底是如何回事!!!

    这时候,她的视线里出现一只靴尖,抬头去望,却是萧砚已然淡色走来,而那柄八面汉剑则是依然插在那里,显得平平无奇,半点威势都无。

    “我欲问天佑星一个问题,可答否?”

    余光中,公羊左等人已经开始迅速治疗伤员,擒下天魁等人,阳叔子自然也不会放过。

    石瑶摇了摇头,不出声。

    萧砚却仿佛视而不见,只是继续淡漠出声:“尸祖降臣的消息,是何人透露给朱友的。”

    前者抿了抿嘴,依然不答。

    萧砚却也不急,只是蹲下去,用手捏着这个女前辈的下巴,看着后者又惊又怒的眼睛,以二人才能听闻的声音道:“若是玄冥教失了孟婆,局势焉坏焉好,实在让人好奇。”

    “你……!”

    石瑶勉力挣扎开,羞愤道:“你个竖子知道什么,降臣她……”

    说到此处,她却是恨恨一声,不冷不热的笑出声,俨然是有几分冷笑在其中:“劝你还是莫把降臣想的太好。”

    萧砚便不由蹙眉:“何意?”

    石瑶竟是不答了,反而闭起了眼睛,道:“天暗星有本事,大可一剑杀了我,何必多言。”

    “……”萧砚拧眉而起,却是起身,道:“你不用激我,杀你于我无益。但玄冥教这个大饼,我正有意吃一口,还请你配合一二。”

    石瑶睁开眼,只是一脸莫名。

    然则,萧砚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她悚然一惊。

    “你扮作孟婆的秘术,是什么?”

    “休想……”

    “嘘。”萧砚竖起手指,左右摇了摇:“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自会知道。”

    说罢,他折身而过,俨然是在思索什么。

    至于公羊左等人,自是不会过来打扰,只是依次擒下魁丑等人,往别院送去而已。

    但恰在这时,一道浑厚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响起。

    “萧施主威势如此,便是贫僧,今夜恐亦不敌也。”

    萧砚虚眸,回身望去。

    月下,一持法杖的袈裟僧人,正单手施礼于胸前,不徐不缓的踱步而来,同时口中出声。

    “阿弥托佛……

    贫僧慧明,见过萧施主。”

    ――――――

    “废物、一群废物,什么天魁,都是废物!”

    月色之下,戴着面具的少年郎疾步奔走于小巷之中,口中怒骂不停。

    不过就算如此,他背后却是负着仍然不能说话的骆小北,显然是携人质而逃,额上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竟是渗出不止。

    他快速篡过小巷不久,复又一道倩影匆匆跟来,少女面色清冷,稍稍思忖,便继续冷静的缓缓在其后远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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