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霄,你怎么又搞成这样?”

    愤怒的声音传入耳朵,凤霄捂着胸口扯出一丝笑容。

    能悄无声息闯进她后院的,也只有墨螭一个了。

    “墨大哥,又让你见笑了。”

    墨螭冷着脸走来,抬手封住了凤霄周身的几个大穴,随后灌入了精纯的灵力替她疗伤。

    “你炼定魂珠所受的伤没个三五年的修养,恢复不了,这才几天,你怎么又滥用灵力?”

    “事急从权。”凤霄盘膝而坐,配合的运转吐纳,“处理这些邪物,本就是我的首要任务。”

    “你如此着急作甚,永城上空魔气翻涌,我自然能看见,用得着你这个半残来逞英雄吗?”墨螭气的破口大骂,洛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倔。

    见墨螭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凤霄赶紧开始卖乖,“墨大哥自然是灵力高强,泽被天下,可小妹我知道您老这两天去了极北之地镇魔,哪敢打扰您啊,几只邪物而已,不需要您亲自出马,况且我多耽搁一时,就可能会有下一个受连累的无辜百姓。”

    “别来给我来这套。”墨螭皱着眉,“就算我来不了,我手下那么多的灵媒,你随便带上几个,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灵媒都是你的宝贝族人,又不是什么生死存亡之际,带着他们做什么,有了死伤,你又要心疼一阵子。”

    “别人存不存亡我不知道,但是你,离死不远了。”

    凤霄的筋脉在与邪物的打斗中被震碎,又受了不少的外伤,已经是奄奄一息。

    好在墨螭也算是个半神,体内终究是带着神力的,护住了凤霄的心脉后,她的伤势不再恶化 。

    他收回手,又丢了一瓶丹药过去,“我攒的这些家当,都要被你败完了,你要再乱来,下次我就要去雪山里给你翻药材去了。”

    凤霄听了嘿嘿一笑,提议道:“不如你同我说说,都需要哪些药材,我先让人备下,免得到时来不及救我。”

    “你还真想有下次啊?”墨螭就差显出龙尾抽她一顿了。

    凤霄掏出一颗药,嘎嘣嚼了,才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魔气都渗入永城了,怎么会没有下次。”

    墨螭沉默了半天,他很清楚,凤霄说的是事实。

    千百年来,极北之地都被魔物所占据,它们以活物的血肉为生,并且靠吸食生灵的怨气修炼,能与之抗衡的只有灵媒兽这一族群。

    两百年前,大陆硝烟四起,群雄逐鹿,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民怨四起,极北之地乘机孕育出了一只魔王,它率领魔军与灵媒兽日夜斗争,企图冲出极北之地,占领大陆。

    同时洛家出现了第一位拥有灵力的人类,洛誉笙,她与凤晓于魏县淮揭竿而起,只用了六年时间便平定了中原,结束了战乱,国家安定后,洛誉笙前往极北之地伐魔,她一路过关斩将,势如破竹,深入魔军内部,直面魔王,与其殊死一搏,彼时魔王少了人类怨气的助力,最终不敌洛誉笙,被封印在了极北之地。

    此后,洛家世代家主的首要责任就是守住极北之地,防止魔王重现世间。

    “好好养伤,那边的封印,我会去加固的。”墨螭从回忆中出来,他带着怜爱的语气道:“你是洛家这两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孩子,我不希望你走她们的老路。”

    “墨大哥,你都是上千岁的龙了,那么煽情做什么,快些回去陪你家的红毛小狗吧。”凤霄故作轻松的摆摆手。

    这话刚说完,墨螭突然拿一种你完了的眼神看着她。

    凤霄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闪身,果然下一瞬,一只五尾的小赤豹张牙舞爪的朝她扑了过去。

    “臭女人,你说谁是小狗!”小赤豹面目狰狞,他的头顶还长了一只长角,顶在了凤霄的脸上。

    凤霄嘶的一声,索性这地上躺尸道:“狰兽大爷,小的已经身受重伤了,您刚刚这一下伤口又炸开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小的一码呗。”

    “小小人类,小爷我一根爪子就能拍死你。”

    虽然凤霄的伤口裂开了,但她还是哄小孩一样的道:“是是是,您是这天上地下最厉害的神兽。”

    五尾赤豹听了这话,一反常态的支吾:“倒也不是最厉害的,我哥才是。”

    “墨鸠。”墨螭无奈的看着他们俩。

    墨鸠被叫了全名,乖乖的化成了一个红发的小少年,只是手上还掐着凤霄的脖子。

    “手里没个轻重,我好不容易把她救回来的。”墨螭上前一步,提起他的领子,像拎鸡仔一样把他拎了起来。

    “我最讨厌别人叫我红毛小狗了!”墨鸠气呼呼的扒住了墨螭的衣角。

    墨螭把他放了下来,“把她的外伤治一治。”

    “哥哥!她骂我是小狗,你怎么还让我去救她。”墨鸠不太愿意,躲在了墨螭的背后。

    墨螭没法子,只好摸了摸他毛茸茸的红发,温声道:“阿鸠,你治伤最厉害,就当帮哥哥的忙。”

    “好吧。”被摸了脑袋的狰兽温顺了许多,他磨磨蹭蹭的走到凤霄跟前,半刻时间,就将她身上的外伤治了个七七八八。

    凤霄起身朝他作了一揖,“多谢狰兽大人救命之恩。”

    “你别这样,我不习惯。”墨鸠一阵恶寒,他回到他哥身旁,抱着他的胳膊,“哥哥我们走吧,这臭女人肯定一肚子坏水。”

    墨螭牵着墨鸠离开时还不忘告诫她,“小玄霄,既然想着守里面那人,就该惜命,不许再滥用灵力。”

    天刚擦亮,凤霄稳住了伤势,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回到了凤穆槿的住处,她没有惊动守夜的玉兰,而是独自坐在一旁雕着此前从慕容琏手上赢回的赤玉。

    小皇子有娘胎里带的弱症,每每触到他的手,都是冰凉的,这赤玉送给温养,倒正合适。

    “玉兰,什么时辰了?”凤穆槿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守在门口的玉兰迷迷糊糊的起身看了下窗外,“公子,估摸着才卯时,公子可要再睡会?”

    凤穆槿第一时间看向房门外,没了烛火映照,他看的不太真切,于是小声的问,“凤参将可在外头?还是在别处休息?”

    玉兰闻言将房门开了条细缝,往外瞧去,果然看见了凤霄的身影。

    “就在外头呢,这凤参将果真是个忠心的,时时刻刻守着您。”

    听到她在屋外,凤穆槿放下心来,安心的又睡了过去。

    在屋外听的明明白白的凤霄有些哭笑不得,这小皇子睡了一半还想着寻人,看来昨夜着实是把他吓得不轻。

    她收起赤玉,到廊下传来了膳房的人,得知昨夜小皇子没有胃口,于是将羽翮唤了来。

    “主子,您伤那么重,还要上哪去?”羽翮是除了墨家兄弟外唯一知道凤霄受伤的,但她只善飞行,只能干着急。

    “去抓鱼。”凤霄顺了一把羽翮的尾羽。

    羽翮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她能感受得出,主人此刻心情不错,连带着她都高兴起来,飞的更卖力了。

    辰时三刻,凤穆槿才彻底睡醒了,他揉揉脑袋,想起了昨夜的情形,不由得白了脸颊。

    投怀送抱,倚门卖俏,与那秦楼楚馆中卖笑的侍人有何不同。

    他悔恨不已,只觉得自小的男则男训都白读了,定是要被那凤霄看轻了去。

    识海中横冲直撞的情绪激的凤霄的内息紊乱,她提醒玉兰道:“你家公子醒了,去伺候他早起吧。”

    玉兰虽没得凤穆槿传唤,但凤霄既然发话了,他还是进屋去瞧了一眼,果真见他家公子捂着脑袋坐在了床沿。

    同时,瑜遥的人也端着一应器具鱼贯而入。

    “公子,凤参将着实有心,她得知您胃口不佳,一大早打了些鲜鱼来,这会子在厢房替您煨鱼粥呢。”

    凤穆槿听了这话,脸色好了许多,他快速的穿戴齐全,步伐轻快的去了厢房。

    “殿下,睡得可好?”

    凤霄长身玉立,站在厢房门口,像是在侯着他一般。

    凤穆槿不好意思起来,凤府长老如此屈尊降贵,实在是太委屈她了,他遣走玉兰,轻声回道:“你这府邸碧瓦朱檐,葱蔚洇润,倒是得了两日好眠。”

    凤霄心想,我日日给你灌灵力,不得好眠才怪了,面上又说:“殿下不嫌弃就好,我煨了些鱼粥,殿下可愿赏脸用些?”

    凤霄夹了几片处理过的鱼肉投入已经煮了许久的精米粥中,随后又加了些姜丝黄酒,碳火噼啪间,米粥咕咚冒泡,带着鱼肉的清甜钻入凤穆槿的鼻子中。

    他点点头,坐到了凤霄对面,疑惑道:“女子远庖厨,为何你如此精通厨艺?”

    鱼肉鲜嫩,搅动间已经熟透,凤霄为他盛了一碗,手一拂过碗沿,里头的粥就已经到了合适的温度,这才答他:“算不上精通,只是我自小喜爱独自出门游历,山间地头去多了,也就与百姓学了一些。”

    “你倒真与那些尸位素餐之人截然不同,若旁人站到了你现在的位置,恐怕早就飞扬跋扈,目空一切了。”

    凤霄失笑,小皇子今日一反常态,竟搜肠刮肚的夸起她来了,想来是在为昨晚的失态而试探她的态度呢。

    “赶紧吃吧,这粥我可煨了半个时辰了。”

    凤穆槿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只好搅动着碗中的粥,鱼肉滑入口中,米花粒粒爆开,他一下就尝出了五条草的味道,惊喜的问:“这是上次你为我炙烤的那种灵鱼吗?”

    “殿下好记性。”凤霄见他食欲大开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了些许满足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要给予他更多。

    无条草鲜嫩,凤霄又是拿灵泉水烹制的,小皇子一连喝了三碗,才觉得压下了胃中的馋虫。

    “我是不是太能吃了…”凤穆槿反应过来,颇为尴尬,哪有儿郎有如此胃口的,任谁看了都得笑话。

    凤霄将消食的果饮子递给他道:“宫中饮食讲究食不过三,且不给饱腹,好不容易出了宫,还讲究那些无用的作甚,尽管做你想做的,吃你想吃的就是了。”

    “好啊,霄娘,你居然在这吃独食!”慕容琏一大早没看见凤霄,一路寻到了厢房。

    凤穆槿见到有其他人在场,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端出了他那份高贵矜持的模样。

    慕容琏看见皇子也在,猛的刹住了要贴上圆椅的屁股,改成了俯身弓腰的模样。

    凤穆槿忍住笑意,免了她的礼。

    “慕容小姐,你若是不嫌弃,不如留下用些。”

    “是啊琏卿,要不一起吃点?”凤霄在在一旁附和。

    只是她的眼神凭空多了些凌厉,大有一种慕容琏敢说一个好字,就把她一起片了丢进去煮粥的意思。

    慕容琏肚子里暗骂凤霄重色轻友,又瞧着那粥咽了咽口水,最后只敢说:“不了不了,扰了五皇子用膳,真是罪该万死。”

    “既如此,我们就出发去处理正事吧。”凤穆槿心里还装着昨天的那对父子,想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于是四人乔装成普通的商贾模样,来到了城郊的屯子里,顺利的找到了昨天的父子。

    赵钱氏既感念贵人的大恩,又怀疑他们要帮忙状告衙门的真伪,思来想去,已经辗转了一晚上。

    屯上来了商人的马车,又带着些佩了刀的小厮,别家的农妇们都在门口拉长了脖子瞧着,直到看见他们进了赵钱氏的家中,一些胆大的农妇和孩童便一起围到了外边,扒着墙瞅着,不一会就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

    “哎哟,各位贵人果真是守诺之人,小人的院子杂乱,也没有精致的吃食,还望贵人们不要嫌弃。”见到他们来,赵钱氏七上八下的心可算是落地了,他连忙带着他的儿子小满从屋内搬出了几张长条凳,又找了新麻布巾子擦了,甚至把家里唯一的桌子搬到了外头,在上头摆上了几个瓷碗与点心,看瓷碗的成色,应该是连夜买来的新碗。

    做完这一切,他带着小满拘束的立在了一旁。

    凤穆槿出来这些天,头次下了乡,见到了农田与草屋,惊讶之余,对这些百姓也是更加的心生怜悯,他没有任何嫌弃的神色,而是温和的携着小满坐了下来:“赵家郎君,你这院子温馨又不失整洁,足可见你是个细心贤惠之人,不要紧张,与我们一起坐下说话吧。”

    陈钱氏虽然觉得凤穆槿与沈宸两位公子面容和善可亲,但他还是谨慎点看了看周围的带刀小厮,又瞅了瞅凤霄与慕容琏二人,看清了她们面色如常后才敢带着小满挨着凳角坐下了。

    许是看出了陈钱氏小心翼翼的谦卑之态,也为了不让陈钱氏觉得自己是个嫌贫爱富之辈,凤穆槿端起了桌上的瓷碗。

    碗至嘴边,从未用瓷碗喝过茶水的他还是停顿了一下,同时,玉兰急急的唤了一声公子。

    凤穆槿回头瞧他,玉兰赶忙掏出了一块银牌,示意他要先验毒。

    “不必了。”凤穆槿摇摇头。

    他心中笃定,若是此处有一丝一毫的危险,凤霄是决计不会让他一同前来的。

    他就着碗沿,浅品了一口那暗红色的茶汤,入口后只觉得有一股烟焦味混着微酸的气息铺面而来,全然没有半点茶香可言,他面上忍住不显,只是把碗放回了桌上,决定不再碰它。

    见凤穆槿赏脸喝了茶,陈钱氏的胆子也壮了些,“各位贵人,小人想了一夜了,决定和你们一同上那公堂上去,你们看着就不是等闲之辈,定不会将我老弱弃之不顾,若是能接回我妻主尸骸,小人自当当牛做马报答贵人们的恩情,若是真没了办法,小人就是进牢里蹲上几年,也毫无怨言,绝不赖着你们。”

    陈钱氏只是个乡野村夫,这番说辞定是练了许久才说的如此顺畅,说完后,他松了口气,满眼期冀的看着众人。

    沈宸一贯不喜欢男子娇滴滴的做派,见到这陈钱氏有如此胆魄,心中对其欣赏了几分,碍于凤霄凤穆槿都在场,他不好多言,反倒是慕容琏,她一向心直口快,对着陈钱氏道:“既然我们在这,就没有让你一个寡夫去敲鼓鸣冤的道理,你就放心吧。”

    说完后,沈宸暗地里扯了扯她的衣袖,他才悻悻的问凤霄,“霄娘,你说是不是?”

    凤霄点点头没有下她的面子,“只需你们受害的亲属按个手印即可,剩下的都会由这位慕容娘子负责到底。”

    此话一出,窗外看戏的邻里中,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声音。

    “算我一个!”

    有一就有二,另一边的人缝里也传出了同样的声音,不一会儿,已经有五六人同时帮腔。

    直到有一老儿,柱着拐棍蹒跚的挤到了最前方,扯着嗓子喊:“要告狗官,算老朽一个!”

    司琴对着凤霄微微颔首,凤霄随即问赵钱氏:“那老人家是何人?”

    赵钱氏伸长脖子一瞅,随即答道:“这是我们屯里前任乡绅的正夫,赵何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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