镝木祥子选择制作的料理是打抛猪肉。

    整体而言,猪肉柔软弹牙,调味略显单薄,柠檬汁的香气明显,咸香不足清爽有余。

    肉沫味道虽然甘醇,但开始的烹饪过于急躁,没有等肉腥味完全消除再进入下一阶段的烹调。

    如若伊源优选用的不是味道同样强烈的料理,他们可能不会感受到如此大的差异。

    有伊源优近乎满分的示范在前,镝木祥子的料理根本不可能得到什么好评价。

    她好歹是目前十杰的第五席,表现其实也不失水准了,这些不足之处皆是微乎其微。但凡换个稍微迟钝的评审,或者伊源优做一道清清淡些的料理,可能都察觉不出这些。

    口感而言无可挑剔,调味已超一般学生水准,但尚可加强。

    只是要做他们眼前人的对手,似乎还是差得远了。

    “这个姐姐好厉害呀……”希拉小小声的说着。

    “跟爱丽丝大人一样!”

    姐妹俩表现得很是兴奋,两双眼亮得吓人。

    “可以请她读我们的论文吗?”

    “现在不行,另外一边的评审时间也要到了,该走了。”薙切宗卫拍拍两人的头,向几人点头致意,“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走吧。”

    三人留下了比试结果后便离开了这里。

    “三比零结束。也就是说,现在第五席是我的了没错吧?”伊源优看向在一旁守候的薙切蓟秘书,相田肖恩。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不过之前都没有对话的机会。

    相田双手抱臂,点点头:“依照约定的确如此。并且根据比试结果,Central将给予镝木祥子退学处分。”

    “……什么?”

    出声的不是镝木祥子,而是伊源优。

    她看着面无表情的相田,一时觉得自己的喉间有些干涩,发声困难,艰难又不确定的开口:“……她不是你们的同伴吗?”

    为什么是这样?

    为什么是这种结果?

    你们明明是同一阵营的伙伴不是吗?

    “这是十杰与总帅的‘约束’。”相田肖恩丢下一个算不上解释的理由:“只要达不到蓟总帅的要求,就得离开远月。Central只会留下菁英。”

    “她输给我就代表她不是菁英了吗?”伊源优只觉得莫名其妙,“无论是烹饪技法,过往战绩,她的表现都已经超越一般学生了,因为一场战败就将她退学完全不符合比例原则!”

    镝木祥子看着评审桌上的六个盘子。

    无论姜烧猪肉还是打抛猪肉,都是家常配菜,通常会跟米饭等主食一起食用,在没有主食作陪的情况下,若调味过重,可能使得评审快速的感到腻味,不愿再品尝,所以镝木祥子选择减少了自己的调味。

    但伊源优没有那么做,反倒是选择照常依一般调味下手,一击抓住了评审的味蕾。

    在香气汹涌的攻势下,三人都有些不计形象的清了盘。

    反观镝木的料理,三人只是简单品尝了两口就没再动过。

    她的确改变了很多。

    多到让人害怕。

    明明料理时看上去漫不经心,但无论食材处理还是调味都恰到好处,显然对料理的掌握已经到了一个让人触不可及的新高度。

    “而且,只是输了一场也根本没办法说明什么……”

    “不用说了。”

    而且,今天的伊源看起来也一点没认真,就能轻松把自己零封。

    “天才……吗……”

    伊源优回过头,便看见了一脸灰败的镝木祥子。

    镝木狼狈的抬手,不断抹去眼泪,从口中迸出的只言片语带着浓浓的哭腔。

    “怎么、可能……赢得过啊。”

    “我明明说了不想来的……”

    “为什么要让我来这里。”

    她哭得双颊涨红,上气不接下气的。

    伊源优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被她的泣声打断:“明明一开始就知道赢不过的,只要你这种天才一认真起来,我根本就没有挣扎的余地……不,连认真都不需要,就能让我输得一败涂地。”

    她哭红的双眼中饱含着泪水,像是要怒视她,却又在对上眼的那一刻瑟缩了下身子。

    眼里不再有忿忿不平。

    不再不甘。

    不再挣扎。

    和第一次对决输了时不一样,伊源优从她眼里再看不见一丝战意。

    她没有表现出第一次输给伊源优时那样的歇斯底里,像是某种信念被这次的败北浇熄了般。

    料理本该是件开心的事。

    “对不起……”

    伊源优从未有一刻感觉自己的话语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为什么道歉呢?”

    瘫坐在地的镝木祥子骤然冷静下来。

    “如果是为你的实力的话……那就不必了。反正输给你也是必然的。”

    “你无需为这个结果感到抱歉。”相田摇了摇头:“弱者被强者淘汰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抱歉,我先走一步了。”

    伊源优咬着唇,脚步踉跄,逃跑似地离开了这里。

    相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没有出口挽留。

    伊源优找到洗手间,站在镜子前直视自己。

    明明五官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为什么镜中的人看起来却如此陌生。

    她在做什么?

    这两个月来,她张眼闭眼,满心都是料理的事。

    因为她清楚自己究竟落后了现在高二高三的十杰们多少,若要达到能与之抗衡的实力,就得不断的前行。

    一步也不能停。

    Central整合全校资源后的多方夹击逼得反抗者阵营举步维艰,若没有人破开这场僵局,反抗者们将在未来的某一日被蚕食殆尽。

    只要想到这点,她便无法允许自己停下歇息。

    即使到了偶尔的闲暇时光,只要一想起反抗者的处境,她便静不下心来,只能再次迈步前行。

    曾经她喜欢速战速决的咒术师任务,现在却会下意识拖延。因为只有这段时光是她不必想着料理的。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在被动接收着周遭众人的关怀。

    无论是创真特意为她制作的料理,爱丽丝兴致勃勃地邀她一起玩雪时展露的笑容,还是身处对立面的朋友同学们送来的变相关心……

    伊源优害怕这些温暖会成为转瞬即逝的泡影,越是明白这些美好的得来不易,就越是不舍这一切,只能逼着自己埋头继续强大自我。

    其实没有人在逼着她前进。

    自始至终,催促着伊源优变强的只有她自己。

    伊源优不喜欢将自己的爱好当作伤人的武器,但料理却是她对敌的最佳利器……她已然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

    可是意识到了又如何呢。

    伊源优放不下远月的人们。

    放不下极星寮的大家,放不下中华研,放不下还未走出父亲阴影的绘里奈。

    现在的她好不容易攀爬到了现在的高度,反抗者中尚无出其右,伊源优不能也不敢停下。

    至少在反抗者的处境转危为安前,她都不能动摇。

    一时的独行算不了什么。

    等她站到最高点,那时候就算感到寂寞也没关系了。她可以站在终点,慢慢等自己的友人们跟上。

    她双手撑在洗手台上,面对镜子扯出一个笑容。

    虚伪却无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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