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晚,次日便起得早,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孟颖看了眼时间,奇怪裴川没有发信息给她,难道也睡过头了。

    洗漱好,孟颖发了条信息过去,而他没有回应,又打了通电话,那边才迟迟接起,低沉的嗓音有点嘶哑,“喂。”

    孟颖问:“起床了吗?”

    “还没。”裴川裸着上半身坐起,纯白的空调被滑至腰上,揉了揉眉心说:“可能感冒了,头有点疼,嗓子也是。”

    “会不会是昨天喝多了酒。”孟颖问。

    “可能。”裴川起身将窗帘拉开,是个阴天,看样子会下一场雨。

    片刻,门铃响了,裴川走过去开门,孟颖走了进来,视线放在他脸上,须臾道:“你是不是发烧了?”

    裴川把手机放桌上,随手倒了杯水,“感觉是有点烫。”

    “那去医院看下?”孟颖看着他不正常的脸色,伸手摸向他额头。

    冰凉柔软的触感传来,裴川微愣了愣,记忆中,似乎只有他妈这样摸过他的额头。

    孟颖说:“很烫,应该是烧了。”

    “你要不要去医院。”孟颖又一次问。

    裴川摇了摇头,“不用,多喝点水就退烧了。”

    说着裴川用酒店内线叫了餐,转身入了浴室,孟颖下意识跟了过去。

    裴川见跟过来的人,眉峰微扬,唇角露出浅浅笑意,“我要洗澡,你要一起?”

    孟颖顿了顿说,“那等你出来一起吃。”

    从浴室出来,裴川随便套了件衣服,两人面对面坐着吃午餐,他胃口不太好,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倒是又喝了满满一大杯水。

    孟颖无声看着他,见他放下筷子,问:“不多吃点?”

    “吃不下,我再睡会。”说着整个人趴在了床上。

    孟颖很少看见他疲倦的样子,吃了饭,买了些感冒药,回来时发现他睡熟过去了,额上冒了细细一层汗,用毛巾擦去他额上的汗水,探了探温度,烧并未退下去,反而更严重了。

    孟颖泡了退烧药和感冒冲剂,放到床头柜上,而后轻轻推了推他肩膀,叫他的名字。

    裴川醒来,头重脚轻,接过她递来的杯子,暖暖的药水滚入喉咙,清了清嗓子看向她。

    孟颖将空杯子接过来,说:“那你好好睡一觉,喝了药应该会好些。”

    裴川又躺了下去,头颅陷在柔软的枕头里,看着女孩近在咫尺的白皙脸颊,心里忽然就暖了暖,唇角微扬,“谢谢。”

    孟颖轻笑,“别和我客气。”

    裴川也笑了,孟颖是等人睡着后才走的,但她走的时候,他其实还未睡着,看着她纤细背影走了出去,他才慢慢再药效中睡了过去。

    下午四点,孟颖又来了,而他睡得昏昏沉沉,她进去了也不知道,探了探他的头,还是滚烫的,并没退下来。

    将他叫醒,孟颖说:“你还在烧。”

    裴川懒懒半坐起身,还没说话先咳嗽起来,孟颖担忧看着他,“得去医院。”

    话没说完,窗外忽然划过一道闪电,伴着雷声,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窗台上,裴川脸色苍白,看了眼窗外,又看向孟颖,意思是下雨了。

    但最后还是来了医院,雨势小了点,两人撑着伞站在医院门口,因为裴川似乎不太想进去的样子。

    孟颖没想到他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像个倔强的小孩,雨点打在伞上,又有下大的趋势,雷声滚滚响在耳畔,她抬头看着他隽秀眉眼,问:“不进去吗?”

    裴川皱起眉头,“小感冒,买点药就行。”

    孟颖狐疑,“你怕打针?”

    裴川扯了扯嘴角,“你觉得我会怕那玩意?”

    孟颖想想也觉得不可能,一个大男人害怕打针,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于是说:“那来都来了,就进去看一下。”

    裴川站在那如屹立不倒的松柏,“讨厌消毒水味道。”

    孟颖看他左右不情愿,便又伸手去探他额头,想着要是退了烧,就再去买点别的药。

    一股淡淡清香钻入裴川肺腑,额头传来柔软的触感,女孩担忧的面庞映入他眼底,心口莫名又暖了下。

    孟颖坚持自己的想法,说:“没退烧,去医院吧。”

    柔软的嗓音第一次带有不容拒绝的口吻与他说话,他愣愣站在那没反应,孟颖拉着他的手便往里走。

    被她拉住的那一刻,裴川微顿,机械似的和她往里走,记忆里,只被一个女人这样牵过手,是他妈,而他妈的手没有这样柔软,没有这样小,心倏地软了下来。

    走进医院,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使他忍不住皱起了眉,脑中倏然闪过一个画面,冷冰冰的房间里躺着一人,那人被白布所遮盖。

    裴川步子停顿下来,头传来轻微的晕眩感。

    孟颖感觉到身旁人的不适,问:“你没事吧!”

    恰时,一道雷声轰地炸开,在这寂静的晚上尤为的刺耳,那一瞬间,裴川忽然感觉所有的声音都离他很远,脑袋里的晕眩感重了,就势靠在了她身上。

    孟颖被他吓到了,叫他名字不应,这么大个男人说晕就晕在了她身上,但幸亏是进了医院里头,远处的医生和护士看到这边的动静,忙过来帮忙。

    孟颖办理了入住手续,医生诊断他有轻微的肺炎,需要住院,而忽然晕倒,是因为一天下来没进食,可能是低糖引起的。

    医生开了葡萄糖液,趁着他输液的时候,孟颖和护士打了声招呼,便出去买饭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再去酒店拿了换洗的衣物过来。

    回到医院,他还没醒,孟颖下意识去探他额头,恰好裴川被她动静闹醒。

    似乎是有点贪心她掌心的温度,还有她手上残留的香味,睁开眼,便和她担忧的眼眸对上。

    “醒了,感觉好点了吗?”孟颖问。

    裴川嗯了声,声音懒洋洋的。

    孟颖觉得他一整天都有些消沉,也有点奇怪,生病了不吃药,不看医生,也不吃饭。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食物,“刚才你晕倒了,医生说应该是低血糖引起的,明天要测试一下血糖,还有,让你醒来就吃点东西,空腹输液不好。”

    裴川掀起眼皮,问:“刚才吓到没有?”

    “有点,我不知道你怎么了。”孟颖说着把饭盒打开,看着他输液的右手,问:“要不要我喂你?”

    “不用,你把勺子给我。”

    一个大老爷们让人喂饭,这画面裴川想象不了。

    烧退下来,嗓子也不疼了,饭吃到一半,裴川想起来,问:“你吃了吗?”

    “刚才在外面吃过了。”孟颖说。

    裴川吃着饭,孟颖交代起来,“给你买了洗漱用品,也有换洗衣服,都在这袋里,待会你输液完,叫护士拔针,我先回酒店了。”

    裴川抬头,“你要回酒店?”

    孟颖嗯了声,裴川放下勺子,迟疑开口,“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语气里带着丝恳求的意味,他从没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过话,她觉得生病的人,大概心灵上都比较脆弱,容易有孤独感,环顾四周,看到那边的沙发,默然点了点头。

    吃了饭,护士进来量体温,已经退了烧。裴川喝了杯水,神情淡淡躺在病床上。

    他额角的碎发耷拉下来,眸子黑魆魆的,脸色苍白,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孟颖又感觉到他身上那种破碎感。

    正想说点什么打破沉寂,窗外忽然又传来雷声滚滚,雨点重重砸在玻璃窗上,扰得人心里有点烦闷。

    裴川瞅了眼窗外,说:“能把窗帘拉上吗?”

    孟颖拉好窗帘过来,发现他唇色都白了,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裴川没搭话,孟颖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裴川问。

    孟颖停下步子,“找医生。”

    “我没事。”裴川说。

    孟颖不放心的看向他,裴川说:“过来。”

    孟颖走过去,一种怪异的感觉冒了上来,他有点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从他不肯走进医院的那一刻就出现了。

    孟颖倏然想到了他母亲的死,他母亲最后是死在了医院吗?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反映。

    但她也不确定,走过去安静坐在他身旁。

    许久,裴川嚼了两粒口香糖,忽然说,“我妈死在医院里。”

    果然,孟颖看了眼他,他神色不太好,没有想过他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说什么,裴川声音沉沉,“高中时候的我非常叛逆,在学校打了群架,她赶来学校的路上出了车祸,人刚到医院就咽了气。”顿了顿又说:“那天,正好下着雨,雷声很大。”

    孟颖心里一震,没想过他母亲的死会因为他。

    裴川定定看她,唇角动了动,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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