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的秘密
高二年级回家后依然上网课，学校只是把生物、地理改成了自习课，其他课照常进行。秋袅袅有些纳闷：先前的斗志为什么会似一只气球，在放虎归山的那一刻彻底瘪了下去。
这节美术课还是和考试前一样，只有老师一人在唱独角戏。秋袅袅听着赵老师在里边把上节课讲过了的艺术史再讲一遍，却又懒得去提醒。她惊喜地发现发现赵老师可以做到赵老师可以做到几乎每个字都和上节课说的一模一样，或许这就是老师自带的一种特异功能。
秋袅袅趴在那儿写着物理作业，等着下节数学课再好好听讲。终于在屏幕对面一阵欢快的下课铃响后，秋袅袅这才长舒一口气：终于熬到头了。
李老师习惯每次确认完人数再开始上课，可是她今天怎么喊数学课代表都无人答应。
“老师，就差林晌没来，”莫筱在屏幕对面笑得很奸。
“什么，课代表自己都没来？你们快去叫他，”李老师哭笑不得。秋袅袅也在屏幕对面跟着笑：林晌居然这么不靠谱？过了大概五分钟，林晌才姗姗来迟。
赏怡颜发微信给秋袅袅：“他这么搞好几次了，那些男的说的。他好像很喜欢把自习课和艺术课连起来睡觉。”秋袅袅回了她三个捂脸笑，她知道这个表情一般可以打消别人聊天的欲望。因为上课聊天会分心……
林晌带着刚睡醒的声音，在屏幕对面接受李老师的调侃，只有他知道见缝插针睡个觉是有多爽。
下课后，秋袅袅才发现林晌给自己发消息了：“呃，是谁告诉李老师我在睡觉的。”
“当然是李老师本人啊。”虽然她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问过别人，是否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她还是这样回复了他。
课间刷抖音，偶然刷到了牛肉粉丝汤，她突发奇想邀请母亲和弟弟去枫桥另一头的一家牛肉馆吃晚饭。
枫桥不过是秋袅袅所处小镇上的一座再普通不过的桥。为什么叫枫桥呢？不是因为它是《枫桥夜泊》里面的枫桥，也不是因为沿桥可以看见枫叶，那里一片枫叶也见不着，而是因为隔壁那座挂满蓝色霓虹灯的桥叫兰桥，所以这座桥才叫枫桥的。至于为什么不叫梅桥、竹桥、菊桥，就不可知了。秋袅袅猜测是因为这座桥在刷上灰色油漆之前，是以橘色为主色调的。当然，只是她的猜测。
她和秋飒飒向着西坠的太阳走走笑笑，母亲则走在他俩身后。秋袅袅突然站住脚，把走在后面的母亲拉上来：“妈妈，你快点走啊。”
秋妈笑道：“要是那家人多的话咱就换一家，人少的话就吃吧。”
天哪，她好会生活啊。
秋袅袅非常认同她的看法，便催促他俩加快步伐，赶去了牛肉馆。
一进门，秋袅袅便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光看那蓬蓬的韩式中分碎盖就晓得是谁了，是林晌无疑了。秋袅袅惊惧不已，本以为母亲会说人多，然后另选别家，却不料她说：“好，就这儿吧！”
喂，怎么和约定的完全不一样？秋袅袅慌乱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不要进去，但是，秋飒飒已经走进去挑位置了。秋袅袅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走到里头时，她才发现林晌对面坐了两个自己不熟识的人，一个女人、一个小孩。
女人下身是一条破洞牛仔裤，上身是一件亮粉色T恤衫。她枯黄的头发被梳成一股，加之古铜色的皮肤和两只夸张的耳饰，秋袅袅险些以为她是来自外国的精神小妹。
秋袅袅小声地和秋飒飒低语：“别坐这张桌，我不想和他面对面。”
秋飒飒一脸懵懂，他大声地和她说：“什么，那么你打算坐在哪里？”
秋妈和店员讲好菜名便来他俩身边问：“你们还没有找到位置吗？在纠结什么？”虽然这是秋妈惯用的音量，但是在这一刻，秋袅袅觉得她的音量可以震碎自己的耳膜，她那声“嘘”还在喉咙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秋袅袅，好巧啊”这样亲切的问候。
秋袅袅在一瞬间换上了温柔和煦的笑脸，走去和桌上的三人打招呼：“阿姨好，我叫秋袅袅，是林晌的同班同学。林晌，好巧呐，居然在这儿遇到你。嗯……这位妹妹真可爱，是你的妹妹吗？哈哈哈，妹妹，你好啊。”
秋袅袅从小就害怕久别重逢，如果在路上遇到非知己程度的旧人，她一般会绕道而行，或是假装不认识，只有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上前相认。因为长时期断了联系，秋袅袅对此人的认知也会断篇，她无法根据此前的认知对症下药。这种无从下手会让她产生前所未有的恐惧。
有一个人，她无法将其完全归类到“知己”那一块儿，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就是林晌。
看着秋袅袅强装热情的那副滑稽样儿，林晌低头笑笑。许阿姨看看林晌又看看秋袅袅，也跟着笑了。林蓝心看母亲笑了，也咧开嘴笑起来。这个原先只有油烟机轰鸣声的牛肉馆里，一时徜徉起欢快的笑。
秋袅袅朝秋妈挠了挠脑袋：“嗯，我们去那边最边上那张桌吧，我喜欢靠墙坐。”秋飒飒看出来了，她是想和林晌保持距离，有意让自己那张桌和林晌那张桌之间有桌人当人墙。于是，他便遂了秋袅袅的愿。可她刚坐下，那桌“人墙”兄弟便走去前台结账了，秋袅袅立即奓了毛。虽然她表面风平浪静，但是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很快面被端来了，秋袅袅低头干面，全程一声不吭。
林晌看着许阿姨，平静地说：“阿姨，你先和蓝心回去吧。我想去隔壁的奶茶店坐会儿。”许阿姨帮林蓝心擦擦嘴后便挽着她走去前台结账。临走前，林蓝心还冲林晌亲昵地喊着“哥哥，再见！”林晌则礼貌地微笑挥手，一点儿也找不出做作的痕迹，看得出来他很幸福。他突然转过来看秋袅袅，秋袅袅又一次把脸埋进面里。
林晌带着口罩，若无其事地捧着手机走出门去。秋袅袅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秋袅袅，你这个大怂包！和人家一年到头都不能好好说几句话。
“姐姐，你很热啊，脸都成番茄了。”
“啊呀，我才没有呢，”秋袅袅拍了拍自己通红的面庞。
她想，刚才自己一定没有露馅，一定没有。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他啊，怎么这么慌。”
“我才没有！”她深谙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那你有问过他，他喜不喜欢你吗？”母亲一脸慈祥。
秋袅袅低下头：“没有，我就算真的喜欢他，现在也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聪明。”
三人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吃面。
三人走出牛肉馆时，秋袅袅有些不舍地看向隔壁的奶茶店。但她知道自己不该去找他，更不该让自己沦陷在对他的喜欢中，于是秋袅袅假装一脸平静地迈着大步往自己家走，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林晌坐在奶茶店里一直等，看着手中那杯茶里的冰块随时间慢慢融化成水，感受着另一杯芋圆仙草捞在冷气下慢慢变凉。他知道秋袅袅对茶过敏，也知道她不喜欢喝冷的，可这些有什么用呢？他一直以为总有一天，秋袅袅可以向自己走来，没有任何的犹豫，但是如今的他不相信这个愚蠢的希望了，因为他的勇气早就被秋袅袅挥霍光了。从“我喜欢小秋”到“因为你是小秋啊”，她都无动于衷；再到自己终于鼓起勇气，再一次牵住她的手，她看都不看直接甩开这一点，林晌真的怀疑这位秋同学是没有心的木头人。
“我等的实在太久了。对不起，念念，我真的等不下去了。”
当他拿着凉透了的芋圆仙草捞走出门去时，夕阳早已西坠。
他有种心死了的感觉。
回家后，他把那杯奶茶递给了许阿姨，让她和林蓝心一起喝，随后他便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他打开手机，看见秋袅袅刚刚给自己发了消息：“你回家了吗？”
“嗯。”
“那就好。”
那就好，多讽刺啊。我真是自作多情，明明你早就告诉过我了，让我不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可是，我还是恬不知耻地去想你。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不能再等了。
想着，他爬上床头柜将墙上那幅幼稚的涂鸦取下来。当他要将它和自己的感情一起撕碎的时候，他停下来，试了好几次都这样。无论他拿多浩大的气势准备去撕，他发现自己到头来都不忍心下手。
他怔住了。
对他来说，喜欢一个人这件事好像真的是一万年都不会变的。
“林晌，你就是个疯子。”林晌自言自语。
无奈之下，他将那张画卷卷成筒状塞进了抽屉的角落，那个尺寸刚好可以装下这个画筒。他暗暗地对自己说：“念念，是时候给我们的私人情怨按下暂停键了。”
……
这个暑假，即便遇见秋袅袅的频率骤升，林晌也不为所动。每次下课铃一响，林晌便以最快的速度闪出去找小蓝车，一是为了躲秋袅袅，二是为了给自己的作业腾出更多时间。他知道自己的语文、英语是短板，他便尽可能多刷题。虽然收效甚微，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他一直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想机器一样持续不断输出的啊，这样的人不是神就是变态……林晌只是个普通人，他没有梁庭秋那样聪明的脑袋瓜，也没有莫筱那样常年韫椟藏珠的本事。不过，他往好处想，便是自己一身轻松，既无考差时的心痛，也无考好时的膨胀。
有时，他会找郝燃一起出门踢足球，虽然选在傍晚踢球依旧可以变成热狗，不过他俩每过半小时便会跑出实验中学，到门口小卖部里吹空调。别说，这个夏天真真还挺幸福的。
踢累了，他俩便会倒在草皮上，学时透无一郎想天上云的形状。有时候，他真的希望时间可以停在这里，他好想肆无忌惮地面朝晚霞，欣赏那玫瑰云的绚丽。这个时候，他无需担忧自己的未来，只需关注当下。
“话说你球踢得那么好，要是上学期足球赛和我们对决的是你们班就好了，”郝燃喘着气。
“哈哈哈哈，我也想呐。只不过，我们班就我和鱼樵会踢球，”林晌无可奈何。
是啊，高二3班第一局就输了，相应的高二2班完胜。虽然梁庭秋为了让三班晋级，没有报名参赛，但是三班寡不敌众还是输了。
林晌看向郝燃，发现郝燃左边脸的下颌线上居然有一串呈不规则形状的灰色斑点，直径约为0.5厘米，可是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没发现。
“你在看什么？我的斑吗。”郝燃问。
“嗯，挺帅的。不过，我今天才发现。”
微风下，两个少年仰望苍穹。
聒噪的蝉鸣包围着二人，郝燃出神地说着：“其实，我挺感谢秋袅袅的，在遇见她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长得不好看，声音不好听，球技也烂到家，是不可能得到任何人真心喜欢的。那时，我和舔狗一样追着前任不放，觉得她是世界上唯一觉得我好的人，最后没想到是个骗局。但是秋袅袅她不一样，她虽然没有接受我的告白，但是给了我万众瞩目的机会。先前，我为了遮掩脸上的瑕疵，故意把头发留那么长，秋袅袅会很热情地来找我；后来，我把头发剪短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她让我知道了……呃……”
“嗯……即便我们泯然众人，但在彼此的眼里熠熠生辉，”林晌接下去，“不过有一事，我不能苟同。你哪里不好看？声音哪里不好听？球技哪里烂到家？”
“谢谢你啊，”郝燃尴尬地笑笑，“我其实……我说实话，你别生气。”
“你说吧。”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但那个人不是秋袅袅。”
林晌听后“嚯”地坐起身，表情有些僵：“所以，她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她？”
“嗯。我不喜欢她，”郝燃也坐起来。
“那你喜欢的人是谁？我可以知道么。”
郝燃弹了下林晌的脑门，贱兮兮地说：“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这节美术课还是和考试前一样，只有老师一人在唱独角戏。秋袅袅听着赵老师在里边把上节课讲过了的艺术史再讲一遍，却又懒得去提醒。她惊喜地发现发现赵老师可以做到赵老师可以做到几乎每个字都和上节课说的一模一样，或许这就是老师自带的一种特异功能。
秋袅袅趴在那儿写着物理作业，等着下节数学课再好好听讲。终于在屏幕对面一阵欢快的下课铃响后，秋袅袅这才长舒一口气：终于熬到头了。
李老师习惯每次确认完人数再开始上课，可是她今天怎么喊数学课代表都无人答应。
“老师，就差林晌没来，”莫筱在屏幕对面笑得很奸。
“什么，课代表自己都没来？你们快去叫他，”李老师哭笑不得。秋袅袅也在屏幕对面跟着笑：林晌居然这么不靠谱？过了大概五分钟，林晌才姗姗来迟。
赏怡颜发微信给秋袅袅：“他这么搞好几次了，那些男的说的。他好像很喜欢把自习课和艺术课连起来睡觉。”秋袅袅回了她三个捂脸笑，她知道这个表情一般可以打消别人聊天的欲望。因为上课聊天会分心……
林晌带着刚睡醒的声音，在屏幕对面接受李老师的调侃，只有他知道见缝插针睡个觉是有多爽。
下课后，秋袅袅才发现林晌给自己发消息了：“呃，是谁告诉李老师我在睡觉的。”
“当然是李老师本人啊。”虽然她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问过别人，是否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她还是这样回复了他。
课间刷抖音，偶然刷到了牛肉粉丝汤，她突发奇想邀请母亲和弟弟去枫桥另一头的一家牛肉馆吃晚饭。
枫桥不过是秋袅袅所处小镇上的一座再普通不过的桥。为什么叫枫桥呢？不是因为它是《枫桥夜泊》里面的枫桥，也不是因为沿桥可以看见枫叶，那里一片枫叶也见不着，而是因为隔壁那座挂满蓝色霓虹灯的桥叫兰桥，所以这座桥才叫枫桥的。至于为什么不叫梅桥、竹桥、菊桥，就不可知了。秋袅袅猜测是因为这座桥在刷上灰色油漆之前，是以橘色为主色调的。当然，只是她的猜测。
她和秋飒飒向着西坠的太阳走走笑笑，母亲则走在他俩身后。秋袅袅突然站住脚，把走在后面的母亲拉上来：“妈妈，你快点走啊。”
秋妈笑道：“要是那家人多的话咱就换一家，人少的话就吃吧。”
天哪，她好会生活啊。
秋袅袅非常认同她的看法，便催促他俩加快步伐，赶去了牛肉馆。
一进门，秋袅袅便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光看那蓬蓬的韩式中分碎盖就晓得是谁了，是林晌无疑了。秋袅袅惊惧不已，本以为母亲会说人多，然后另选别家，却不料她说：“好，就这儿吧！”
喂，怎么和约定的完全不一样？秋袅袅慌乱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不要进去，但是，秋飒飒已经走进去挑位置了。秋袅袅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走到里头时，她才发现林晌对面坐了两个自己不熟识的人，一个女人、一个小孩。
女人下身是一条破洞牛仔裤，上身是一件亮粉色T恤衫。她枯黄的头发被梳成一股，加之古铜色的皮肤和两只夸张的耳饰，秋袅袅险些以为她是来自外国的精神小妹。
秋袅袅小声地和秋飒飒低语：“别坐这张桌，我不想和他面对面。”
秋飒飒一脸懵懂，他大声地和她说：“什么，那么你打算坐在哪里？”
秋妈和店员讲好菜名便来他俩身边问：“你们还没有找到位置吗？在纠结什么？”虽然这是秋妈惯用的音量，但是在这一刻，秋袅袅觉得她的音量可以震碎自己的耳膜，她那声“嘘”还在喉咙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秋袅袅，好巧啊”这样亲切的问候。
秋袅袅在一瞬间换上了温柔和煦的笑脸，走去和桌上的三人打招呼：“阿姨好，我叫秋袅袅，是林晌的同班同学。林晌，好巧呐，居然在这儿遇到你。嗯……这位妹妹真可爱，是你的妹妹吗？哈哈哈，妹妹，你好啊。”
秋袅袅从小就害怕久别重逢，如果在路上遇到非知己程度的旧人，她一般会绕道而行，或是假装不认识，只有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上前相认。因为长时期断了联系，秋袅袅对此人的认知也会断篇，她无法根据此前的认知对症下药。这种无从下手会让她产生前所未有的恐惧。
有一个人，她无法将其完全归类到“知己”那一块儿，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就是林晌。
看着秋袅袅强装热情的那副滑稽样儿，林晌低头笑笑。许阿姨看看林晌又看看秋袅袅，也跟着笑了。林蓝心看母亲笑了，也咧开嘴笑起来。这个原先只有油烟机轰鸣声的牛肉馆里，一时徜徉起欢快的笑。
秋袅袅朝秋妈挠了挠脑袋：“嗯，我们去那边最边上那张桌吧，我喜欢靠墙坐。”秋飒飒看出来了，她是想和林晌保持距离，有意让自己那张桌和林晌那张桌之间有桌人当人墙。于是，他便遂了秋袅袅的愿。可她刚坐下，那桌“人墙”兄弟便走去前台结账了，秋袅袅立即奓了毛。虽然她表面风平浪静，但是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很快面被端来了，秋袅袅低头干面，全程一声不吭。
林晌看着许阿姨，平静地说：“阿姨，你先和蓝心回去吧。我想去隔壁的奶茶店坐会儿。”许阿姨帮林蓝心擦擦嘴后便挽着她走去前台结账。临走前，林蓝心还冲林晌亲昵地喊着“哥哥，再见！”林晌则礼貌地微笑挥手，一点儿也找不出做作的痕迹，看得出来他很幸福。他突然转过来看秋袅袅，秋袅袅又一次把脸埋进面里。
林晌带着口罩，若无其事地捧着手机走出门去。秋袅袅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秋袅袅，你这个大怂包！和人家一年到头都不能好好说几句话。
“姐姐，你很热啊，脸都成番茄了。”
“啊呀，我才没有呢，”秋袅袅拍了拍自己通红的面庞。
她想，刚才自己一定没有露馅，一定没有。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他啊，怎么这么慌。”
“我才没有！”她深谙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那你有问过他，他喜不喜欢你吗？”母亲一脸慈祥。
秋袅袅低下头：“没有，我就算真的喜欢他，现在也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聪明。”
三人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吃面。
三人走出牛肉馆时，秋袅袅有些不舍地看向隔壁的奶茶店。但她知道自己不该去找他，更不该让自己沦陷在对他的喜欢中，于是秋袅袅假装一脸平静地迈着大步往自己家走，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林晌坐在奶茶店里一直等，看着手中那杯茶里的冰块随时间慢慢融化成水，感受着另一杯芋圆仙草捞在冷气下慢慢变凉。他知道秋袅袅对茶过敏，也知道她不喜欢喝冷的，可这些有什么用呢？他一直以为总有一天，秋袅袅可以向自己走来，没有任何的犹豫，但是如今的他不相信这个愚蠢的希望了，因为他的勇气早就被秋袅袅挥霍光了。从“我喜欢小秋”到“因为你是小秋啊”，她都无动于衷；再到自己终于鼓起勇气，再一次牵住她的手，她看都不看直接甩开这一点，林晌真的怀疑这位秋同学是没有心的木头人。
“我等的实在太久了。对不起，念念，我真的等不下去了。”
当他拿着凉透了的芋圆仙草捞走出门去时，夕阳早已西坠。
他有种心死了的感觉。
回家后，他把那杯奶茶递给了许阿姨，让她和林蓝心一起喝，随后他便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他打开手机，看见秋袅袅刚刚给自己发了消息：“你回家了吗？”
“嗯。”
“那就好。”
那就好，多讽刺啊。我真是自作多情，明明你早就告诉过我了，让我不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可是，我还是恬不知耻地去想你。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不能再等了。
想着，他爬上床头柜将墙上那幅幼稚的涂鸦取下来。当他要将它和自己的感情一起撕碎的时候，他停下来，试了好几次都这样。无论他拿多浩大的气势准备去撕，他发现自己到头来都不忍心下手。
他怔住了。
对他来说，喜欢一个人这件事好像真的是一万年都不会变的。
“林晌，你就是个疯子。”林晌自言自语。
无奈之下，他将那张画卷卷成筒状塞进了抽屉的角落，那个尺寸刚好可以装下这个画筒。他暗暗地对自己说：“念念，是时候给我们的私人情怨按下暂停键了。”
……
这个暑假，即便遇见秋袅袅的频率骤升，林晌也不为所动。每次下课铃一响，林晌便以最快的速度闪出去找小蓝车，一是为了躲秋袅袅，二是为了给自己的作业腾出更多时间。他知道自己的语文、英语是短板，他便尽可能多刷题。虽然收效甚微，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他一直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想机器一样持续不断输出的啊，这样的人不是神就是变态……林晌只是个普通人，他没有梁庭秋那样聪明的脑袋瓜，也没有莫筱那样常年韫椟藏珠的本事。不过，他往好处想，便是自己一身轻松，既无考差时的心痛，也无考好时的膨胀。
有时，他会找郝燃一起出门踢足球，虽然选在傍晚踢球依旧可以变成热狗，不过他俩每过半小时便会跑出实验中学，到门口小卖部里吹空调。别说，这个夏天真真还挺幸福的。
踢累了，他俩便会倒在草皮上，学时透无一郎想天上云的形状。有时候，他真的希望时间可以停在这里，他好想肆无忌惮地面朝晚霞，欣赏那玫瑰云的绚丽。这个时候，他无需担忧自己的未来，只需关注当下。
“话说你球踢得那么好，要是上学期足球赛和我们对决的是你们班就好了，”郝燃喘着气。
“哈哈哈哈，我也想呐。只不过，我们班就我和鱼樵会踢球，”林晌无可奈何。
是啊，高二3班第一局就输了，相应的高二2班完胜。虽然梁庭秋为了让三班晋级，没有报名参赛，但是三班寡不敌众还是输了。
林晌看向郝燃，发现郝燃左边脸的下颌线上居然有一串呈不规则形状的灰色斑点，直径约为0.5厘米，可是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没发现。
“你在看什么？我的斑吗。”郝燃问。
“嗯，挺帅的。不过，我今天才发现。”
微风下，两个少年仰望苍穹。
聒噪的蝉鸣包围着二人，郝燃出神地说着：“其实，我挺感谢秋袅袅的，在遇见她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长得不好看，声音不好听，球技也烂到家，是不可能得到任何人真心喜欢的。那时，我和舔狗一样追着前任不放，觉得她是世界上唯一觉得我好的人，最后没想到是个骗局。但是秋袅袅她不一样，她虽然没有接受我的告白，但是给了我万众瞩目的机会。先前，我为了遮掩脸上的瑕疵，故意把头发留那么长，秋袅袅会很热情地来找我；后来，我把头发剪短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她让我知道了……呃……”
“嗯……即便我们泯然众人，但在彼此的眼里熠熠生辉，”林晌接下去，“不过有一事，我不能苟同。你哪里不好看？声音哪里不好听？球技哪里烂到家？”
“谢谢你啊，”郝燃尴尬地笑笑，“我其实……我说实话，你别生气。”
“你说吧。”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但那个人不是秋袅袅。”
林晌听后“嚯”地坐起身，表情有些僵：“所以，她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她？”
“嗯。我不喜欢她，”郝燃也坐起来。
“那你喜欢的人是谁？我可以知道么。”
郝燃弹了下林晌的脑门，贱兮兮地说：“这是不能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