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建元二年,张骞奉汉武帝之命,由长安出发,以胡人甘父做向导,率一百多人出使西域,打通了汉朝通往西域的南北道路,即赫赫有名的“丝绸之路”。

    他这次出使前后用时十三年,历尽艰辛。

    不论从哪方面来看,张骞都是一个相当传奇的人,对后世,对整个华夏的发展都有着莫大影响。

    张骞的府邸门口,匾额高悬,写着崭新的博望侯府字样。

    霍去病名动长安,连张府的门房也认识他,看他过来,有门房赶忙将正在接待的一人让给另一门房,小跑着迎上来:

    “侯爷让小人专门在这里等候霍侍中,请随我来。”

    “霍侍中。”

    不远处,卓怀也从一辆车架上下来,步履轻快的来到近前。

    他其实已在府外等了一会,这种长安权贵齐聚的地方,他一个商人,想借一借霍去病的声势,共同入府。

    张骞的府邸是刘彻感念其功,在他回来后所赐,从大门进入中庭,诺大的方形院落,非常规整。

    华夏的古文化讲究四平八稳,地载厚物,官宦人家的院落尤其讲究。

    院内两侧种着两株树,一株是古杏树,另一株不是古杏树,而是一株油松,葱郁繁茂,枝干挺拔。

    此时院里已有不少人,商贾居多。

    商贾地位不高,虽受邀而来,但大多难以登堂入室。

    如果不是张骞出使西域,知道边贸通商的重要性,这种场合,很少有商贾受邀。

    霍去病在门房引领下,走向院落对面的前庭。卓怀跟在一旁,沿途八面玲珑,和一些商贾点头执礼,在众多商人艳羡的注视下,走进了前殿正厅。

    正殿建筑亦为正方形,宫室星昏居正北,形成了建筑史上规矩应天的理念。

    建筑主体为木质,内外色彩鲜明,粗大的木柱,房梁,巧夺天工的卯榫结构,瑰丽壮观。

    “去病!”

    霍去病一进入正殿,就有一个华服青年迎过来。

    这青年给人的感觉是眉眼灵动,步履举止间也颇为灵活,少了霍去病的英气和锋芒,但五官分明,卖相也是不差。

    霍去病与这青年从小就认识。

    对方叫刘相,宗室出身,其父乃中山王刘胜,皇帝刘彻同父异母的兄长,也有封国在外。

    其子刘相住在长安,和霍去病认识很多年了。

    中山王刘胜安于享乐,没什么追求,子嗣之多,有一百二十余人。

    刘相子承父志,风流洒脱,不争不抢,因为他爹有一百多子嗣,怎么抢都轮不到自己。

    刘相年纪轻轻已经决定荒废人生,每天声色犬马,腰子被掏空是常事。

    他视霍去病为少时好友,向来热络。

    见霍去病进来,刘相从厅内的席位上起身相迎,满脸喜色:

    “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场合,不会来,早知你要来,去府上寻你,一起过来。我们同席如何?”

    霍去病摇头,不愿和这货同席,因为刘相是个话痨,自诩有社交牛逼症,喋喋不休。

    霍去病和他坐一席,耳朵遭殃。

    霍去病的到来,让整個殿内出现了片刻的安静。

    卫氏新贵,霍去病不仅得宠於皇帝,背后还站着大将卫青,以及皇后。如今的卫氏称得上外戚第一,显贵无双。

    他一进来,众人眼神各异。

    绝大部分人都是一脸赔笑,谄媚的自己都不敢照镜子。

    霍去病昂然来到前方,在右侧极靠前的一个位置入座。

    他坐下后,眼神扫过殿内。

    作为主人的张骞和几个先来的朝中重臣,还在后宅小聚,并未出来。

    殿内都是长安勋贵家里的年轻一辈,男女都有,身份最高的无非刘相这种皇亲宗室。

    霍去病身畔就是刘相,而刘相另一侧的位置是个穿白色汉服,十六七岁的少女,青春洋溢,皮肤如同新剥嫩柳般,有一股活泼的气质。

    少女叫刘溪,她爹胶西王刘瑞。嗯,家里一堆烂事,挺大的年纪喜欢男的小郎君。

    刘溪倒是开朗和气,见到霍去病眼睛弯成了月牙。

    前太常张当居的长孙张霄远,现任太常周平的侄子周延顺等文官子嗣形成了另一个小圈子。() ()

    为首的是个面生的青年,身形笔挺,目光沉敛,眉峰浓如重墨。

    这青年头发结冠,意气风发,一身灰褐色汉服,安然坐在一张席位后,位置和霍去病遥遥相对。

    霍去病进来,一干武将子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都坐到他附近,和对面的文官子弟隔空对视。

    两伙人像是放在笼子里的斗兽,火药味十足。

    “你来之前,对面那些人卖弄学问,讲经道古,议论成败,还进行过一场兵策推演。”

    霍去病不用问,刘相就开始竹筒倒豆子,解释两方人对立的原因。

    所谓兵策推演,在长安是常态。

    要知道上承春秋战国以后,华夏这片土地上,战争一直是国家最重要的事,关乎生死,存亡。

    “兵”是百家之一,但百家皆修兵。

    所有的修行流派,三教九流各大家都绕不开兵家。

    在长安勋贵之间,都爱议论个兵策,后世没事就对诗词歌赋,在这时候是不存在的,眼下儒家初兴,诗词歌赋还占不到绝对主导的地位。

    反而因为从春秋战国一路打过来,几百年间风云变化,名将层出,光芒璀璨,议论兵事才是主流,几乎各家都会参与。

    而且这里的议论兵事,并非后世那种纯粹的纸上谈兵。

    孙子兵法中曾有介绍,议兵事也被称作庙算,即在庙堂之上,以交战双方的客观条件,来估算战事胜负的可能性,并制订作战计划。

    讲的是战略运筹,决胜千里,以纸面实力进行推演。

    更甚者还会以修行化气,较量高下。

    儒家想压倒兵家,主掌庙堂,对兵家也是多有研究,若论纸面上的推演兵策,和真正的兵家较量亦是丝毫不输,所以每有聚集,双方争执再平常不过。

    儒家个个如斗鸡,夸夸其谈,词锋犀利,以压制兵家为乐事。

    “对面那个为首的青年,你猜是谁?”

    刘相兴致勃勃的问。

    话罢看霍去病连抬头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自己咕哝道:“从小你就这样,能不能给点回应?

    对面那青年极有来历,你莫要小瞧了他。”

    见霍去病依然无动于衷,跟没听见似的。

    刘相一副被打败了的模样,自己往下接:“那人是董仲舒董老夫子的弟子。”

    霍去病哦了一声就没了其他反应。

    董仲舒确实是个很了不得的人,儒家大成的代表。

    霍去病五六岁的时候,刘彻曾下诏征求治国方略,董仲舒在著名的《举贤良对策》中把儒家思想与当时的社会需要结合,并吸收了其他学派理论,创建了以儒学为核心的新体系,深得刘彻赞赏。

    不仅刘彻深受其影响,后世儒家成为华夏社会的正统思想,影响长达两千多年,和董仲舒有直接关系。

    按儒家的修行品级,能称夫子者历代都不多见,已是近乎半圣,登上神坛的人物。

    后世影响越大,儒家越深入人心,他的地位也将越高。

    “大一统”学说,“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等主张,也都是他提出来的。

    董仲舒即便后来辞任回家,刘彻有大事,也经常会想起这位饱学之士,派人去求问国策,可见其地位。

    此时张霄远正附耳在董仲舒的弟子身畔嘀咕。

    那青年隔空看向霍去病,片刻后和张霄远碰了下眼神,微微颔首。

    张霄远整了整衣冠,朗声道:“霍侍中,久闻你精通兵法,你没来时,我等曾谈议兵策……”

    他话音未落,门外又有一行人走进来,却是淮南王长子刘迁,身畔是其妹妹刘陵。

    还有四五个随员。

    刘迁过来,效果比霍去病还轰动,毕竟是刘氏宗亲,且是世子,将来要继承王位的人。

    张骞开宴,之所以这么多人愿意来。

    一个主因是汉和匈奴博弈,西域是重中之重,所以对西域最了解的张骞也跟着变得炙手可热。

    刘迁的席位,正好在霍去病的上首。

    他路过霍去病所在矮席时,驻足看了一眼,嘴角微挑:“霍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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