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手机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男声:“温窕是吧?”

    “是,”她下意识拧了拧眉,“请问你是?”

    “我叫西门在,”那人嗓音慵懒低沉,吊儿郎当的感觉,“阿鸠你认得吧?他让我这几天带你好好玩玩。”

    西门在?阿鸠?

    不是,这都谁啊?

    “那个,冒昧问一下,阿鸠是?”

    “哦,我不该这么跟你说,”那人貌似后知后觉,“阿鸠就是孟斯琛,这下可认得了?”

    孟斯琛?

    温窕心里一咯噔:“你是他?”

    手机那头“嘶”了声,语速极快的开始了解释:“鄙人西门在,是他发小,他去港城这事儿你总知道吧,因为港城那边的麻烦有点太过麻烦了,他不想把你给卷进去,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你现在应该联系不上他,他怕你这几天太闷,所以拜托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温窕心里没什么波澜,对于不能联系这件事,其实她早就有料到过,港城水深罢了,让她小惊讶的还是孟斯琛给她找了个依托。

    他远比她想的更细致些。

    “知道了。”

    温窕眸色沉了沉,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

    “怎么样啊小妹妹,”西门在勾唇一笑,散漫又浪荡,“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帝都最大的不夜城玩玩?”

    “……不去。”

    温窕犹豫了下,问:“你一定知道孟斯琛在哪对不对?”

    “妹妹,这你就别为难我啦。”

    “不是,你误会了,”温窕淡淡道,“我只想知道他安不安全。”

    “哦,这你放心,”西门在转了转手里盘的核桃,“阿鸠是谁你还不知道吗,谁敢动他啊?”

    “嗯。”

    “妹妹呀,实话告诉你,他不是去处理生意上的事,”西门在手上动作顿了顿,看着核桃笑的意味深长,“他是去解决他的桃花债咯。”

    -

    温窕最后答应了西门在。

    晚上八点,她准时在帝都大学东校门门口等着。

    天气愈来愈冷,温窕懒得化妆,打了个底妆堪堪遮住黑眼圈,那张脸遥遥望去实在小巧,眉眼淡雅素净,再加上扎的一颗圆润饱满的丸子头,整个人青涩得不行,浑然一副高中生乖乖女模样。

    以至于西门在开着他的大奔停在东门口时有些不敢相认,直到反复确定这个点这个鬼天气东门口只有她这么一个姑娘家在这后才降下车窗,面露纠结的开了口。

    “额……你是温窕?”

    目睹了他反复确定的温窕语塞点头:“……”

    对方如释重负的笑了:“哎哟我靠,你长得也太显小了吧,不说你是大二的学生我都以为你高中,来来来,快上车。”

    温窕坐在车上,目视着前方车流,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答应。

    或许是被那句“桃花债”给刺激到了。

    其实她早该清楚,高位者身边是不缺上赶的女人的。

    因为有的时候,女人的多少,也是一种权利的象征。

    “你跟我们阿鸠是什么关系啊?这几年圈里一直传他身边带着个姑娘,却从没有人打听到半点风声,”西门在颇有兴致的瞥她一眼,“话说回来,你这名字还真够奇怪的。”

    温窕自动忽略第一个问题:“谢谢,你也是。”

    “我的名字还奇怪?”西门在被她带偏,“我觉着还行啊。”

    嗯,这人有点自恋。

    温窕默不作声的看向窗外。

    “你就是那个姑娘吧,”他倏地一转话锋绕回去,“你不用否认,阿鸠跟我坦白了,说是带你玩,其实是为了让我保护好你。”

    温窕眼皮一跳,皱眉:“保护?”

    西门在敛了敛目光,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口气:“算啦,既然出来了就放宽心好好玩。”

    他睨了眼她,小姑娘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满脸淡漠。

    为了不让气氛太僵硬,西门在冲她笑笑:“哎,你知不知道孟斯琛小名为什么叫阿鸠?”

    “不知道。”

    温窕是真的不知道,孟斯琛从没说过他还有个小名。

    西门在来兴趣了:“那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为了不扫兴,温窕只得顺着他,“为什么?”

    “这还得从许多年前一个雪夜说起,”西门在神秘兮兮的想卖个关子,但看小姑娘并不是很乐意买账就撇了撇嘴,讪讪说了,“因为有个很有名的哲学家叫孟德斯鸠,孟斯琛名字里前两个字就是取自这里,加上他奶奶生前就喜欢养些小鸟,显而易见,他的小名就叫阿鸠了,不过这事儿还真没几个人知道,主要是吧,说出去有点太不符合身份了。”

    嗯,确实不符合,反差感挺强……

    温窕属实没想到。

    不过这搁谁身上能想到呢,一手遮天、叱咤风云的孟先生,小名竟叫阿鸠。

    “他平常还不让我叫呢,”西门在停好车熄了火,“下车吧。”

    温窕扭头看去,是一家烧烤大排档,生意还不错,店内几乎坐满了,嘈杂一片,油滋滋的烤肉味扑面而来。

    “怎么来这?”

    “你想什么呢,那怎么可能真带你去那种地方?”西门在哂笑,“这家店我常来,味道不错,尝尝吧?”

    她想了想,下了车,算是默认。

    两人往店里去。

    就要进门时,西门在扯了扯她衣袖。

    温窕转身:“嗯?”

    “说真的,最近最好不要单独行动,”面前的男人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儿,语气严肃起来,“必要的话,随时打给我。”

    温窕盯着他好一会没应。

    瞳仁转了转,闪过一丝黠光。

    随后很快掩去。

    “记住了。”

    -

    “说说看,”女人一根手指绕着缕金色长发把玩,眼神戏谑,“看上的小姑娘是何方神圣竟能让你藏在帝都两年?”

    对面沙发上,孟斯琛面无表情:“为了这种小事特意飞回来,西门娩,没必要吧。”

    “没必要?”被唤西门娩的女人眸光一冷,“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我在纽约都知道了,你觉得是小事?你要是捂得一点风声都没,不让我知道也就算了,可现在你任由这个消息一传到底又将人带走藏去帝都,怎么,是打了我的脸所以心虚怕我找到她报复吗?”

    孟斯琛没吭声。

    他确实将人藏得极好,以至于圈里如今都知晓他身侧有个小姑娘作陪,可即便查得昏天暗地,也找不出关于这姑娘的蛛丝马迹。

    一来,他不希望温窕暴露在圈里,只想让她有普通人的私生活,不要被外界声音困扰,不要卷进是非云涌中。

    他这个人身边最不缺议论和阴谋。

    二来,藏着,会让他自己省去很多麻烦。

    比如眼前这位。

    他名义上的未婚妻,西门家大小姐,留洋数年难得回来一次的西门娩。

    孟斯琛不紧不慢的给自己面前的茶盏里倒上满满一杯咖啡:“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你倒是淡定,”西门娩死死盯着他,“我猜猜,那个姑娘应该还不至于重要到让你放弃西门家吧?”

    “婚约不会解除,”他吹了吹冒着热气的咖啡,水面漾开小小的涟漪,“你会是孟太太。”

    西门娩冷冷扯出个笑:“有名无实?”

    “你觉得呢?”他眯了眯眼,锋利的目光忽地刺去。

    女人压着满腔怒意,搭在腿上的手慢慢缩成拳:“我不会接受这样的婚姻,你一直都知道。”

    “而且你别忘了,”她挺了挺背脊,“十年前孟家差点倒台的时候,是谁出手扶了孟家一把才有孟家的今天。”

    “不敢忘,”孟斯琛一听这话笑了出来,眸子里却氤氲着寒凉,“那时西门集团何等风光,叫人好生敬畏。”

    在女人得意之态显露之前,他带着讥诮再次开口:“可惜啊,当初威风堂堂的西门老爷子也没想到,自己竟生了个一心只念情爱的女儿,你说对吧,阿娩?”

    阿娩是十年前孟斯琛为了借西门家势拯救岌岌可危的孟家而蓄意接近西门娩时对她的称呼,如今十年一晃,眼前人已非彼时人,再从他口中听到,竟是两人因为一个姑娘对峙的时候。

    西门娩先是一愣,往年的回忆抽丝剥茧,从内心深处涌了上来。

    最初的港城,两大家族西门和孟氏,旗鼓相当,相互掣肘,平分天下。两家也常有生意上的往来,一来二去并没有发展成电视剧里你死我活的场面,出乎意料的成为了和平共处、惺惺相惜的盟友。两家同辈且恰好同龄的西门娩、西门在以及孟斯琛,自然而然的打小玩在一起,感情深厚。

    三人二十岁那年,一场变故让孟氏集团深受重创,一朝间辉煌不复,甚至有可能面临破产危机,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就等着看曾经的商业帝国怎样倒塌。

    当时的西门家掌权人西门均陷入了两难境地。

    帮还是不帮?

    帮了,孟氏再起,不帮,一家独大。

    ——无非是情义和利益的选择。

    就是这个时候,孟斯琛开始对西门娩这些年来的喜欢做出回应。

    西门娩从十六岁就开始喜欢他,期间坦白过不少次心意,都被孟斯琛给婉拒了,如今突然被反追,情窦初开的大小姐哪招架得住这架势。

    身为名门贵女,她不是不知道孟斯琛的目的,但满腔热忱的爱意已经让她顾不上那么多,一头栽进孟斯琛精心编织的美梦中。

    他们有过短暂且甜蜜的恋爱,年少的她天真以为起初目的不纯的孟斯琛在后来的相处中真的爱上了她,于是以死要挟自家父亲出手援助孟家,西门均心疼唯一的宝贝女儿,最终在两难中选择了帮,两家也就此为他们订下婚约。

    东山再起的孟氏以惊人的速度发展起来,短短十年,到如今的孟斯琛上位掌权,港城已是孟家的天下,且不止这港城,对岸的帝都、海市,孟家的势力可谓又广又深,商圈无可置否的王者,政界也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如今再想当初,西门家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帮扶了孟氏。

    而西门娩最错误的决定,就是促使西门家做出这个最错误的决定。

    因为孟家爬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压西门集团。

    经历过低谷的人才知道深渊的可怕。

    孟家怕了这深渊,所以要斩除所有有可能把自己绊下深渊的绳子。

    曾经也是称霸一方的西门,这些年来日益衰退,大不如前。孟家保他有一丝气苟延残喘,却也压他不得翻身。

    现在的西门均见着孟斯琛得唯唯诺诺。

    从并肩到掉队,说不甘心是肯定的。

    而订婚后便远赴纽约进修服装设计的西门娩,就如同一件趁手但不被喜欢的东西,被孟斯琛扔在一旁冷落着。

    这时候方才如梦初醒的西门娩咽下所有委屈悔恨,为年少无知的天真和错爱买单。

    为了不去回忆以往美好的点滴,她在纽约拼了命学习,麻痹自己,十年期间堪堪回了三次国。

    现在是第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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