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后院的杏花依旧开得茂盛。忽有一两只喜鹊在屋檐上鸣了几声,扑腾着飞走了。

    顾清风只休息了几个时辰,便睡眼惺忪地去前院找苏齐月了。

    此时的苏齐月一身褐衣,将袖口卷起,正劈着一堆柴火。沉重的斧头在苏齐月手里像是一件小玩物,被苏齐月耍得十分灵巧,木头渣子被她劈得乱飞。

    “顾大人早啊。”苏齐月向顾清风打了个招呼。

    “早啊。”顾清风不停地打哈欠,双眼布满血丝,眼角因哈欠渗出一丝泪花。

    “顾大人怎么起这么早,你应该不用在白日里干些什么活,看你的样子,不如再去补会觉。”苏齐月觉着自从董家案受理以来,顾清风几乎就没有睡过好觉,心头莫名泛起一丝涟漪。

    “不睡了不睡了,你说的对,本官与那丫鬟小秀倒夜香的时候,到真打听出一些事来。忧思多也辗转难眠,所以本官就来找你了。”顾清风明明因刷夜香桶浑身酸疼无力,但脑海里一直想着昨夜小秀与打更人老李的话,身体困累,但精神异常,索性就起身来找苏齐月,想着也许苏齐月能分析个所以然出来。

    “这里不好细细分析。”苏齐月环顾了四周一眼,零星有几个仆从来来回回,“今日我要出门去采买一些新鲜的蔬菜,顾大人和我一起去吧,你是我哥哥,白日里又没什么事,想必不会被说什么。”苏齐月将面前的一堆柴火劈好,仔细将他们捆紧放在一边,放下斧子便拉着顾清风出门。

    “好,本官正好也想出去溜溜,昨天的夜香给本官熏得好歹。”顾清风回去就换了另一套换洗的衣服,仔细得冲了个澡,闻了自己身上好几遍,才确保身上没有剩余的臭味。

    “顾大人,你听到屋檐下喜鹊的鸣叫了吗?”苏齐月望着明明很困却依旧跟她一起查案的顾清风,“喜鹊是报喜鸟,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拨开乌云见月明了。”

    桃源县的集市上,苏齐月挎着一个菜篮,里面装着新鲜的应季蔬菜,身边的顾清风一直滔滔不绝地讲着昨晚的经过。

    “所以顾大人是说,五号的夜晚,实际上董梁和其管家都出门了,且小秀休息时倒夜香的是两位女子。”苏齐月听着顾清风的话语问道。

    “是这样。”顾清风左顾右盼地瞧着集市,一会攥着扎纸鸢的小贩摊位上的纸鸢,一会又去早点铺子买了两屉生煎包,“且本官仔细看过了,昨夜倒夜香的地方在离周如燕的尸体不远处。”

    “不知董梁这么晚出门是去做什么,肯定是什么重要的事,并且一定要他本人去才行。”苏齐月想了想,一位有钱的老爷,有什么事情吩咐下人去做就行了,没有必要大半夜亲自出门去。

    “谁知道,扮鬼去呢。吃早饭,诺,这一屉是你的。”顾清风将一屉生煎包递给苏齐月,一只手捧着蒸屉,一只手夹起生煎包,咬了一口,汤汁四溢,烫的他连连哈气,“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齐月接个顾清风拿来的那屉生煎包,找了一张小桌子坐下了,而顾清风依旧站着。

    这时他好像见着了什么,快步地向一摊贩走去。

    “这个送给你。”顾清风将手里的东西献宝似的往正在吃生煎包的苏齐月眼前挥了挥。

    苏齐月身子突然突然一僵,一只生煎包没有被她手里的筷子夹稳,掉回了蒸屉里。

    “你送我这个做什么?”苏齐月没有抬眼看顾清风,声音突然冷了起来。

    “本官觉得它和你很适配。”顾清风听着苏齐月的声音变得忽然不对劲,赶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啊,本官就是随便买的一个小玩意。”

    “我不喜欢蝴蝶簪子。”

    苏齐月依旧没有抬头。

    “这样吗,那,那就算了。”顾清风觉得周围的气氛突然冷却起来,连忙尴尬地将蝴蝶簪子收起来,放进袖口里,“我以为女孩子都会喜欢这些的。”

    顾清风只是觉得这支簪子上的蝴蝶迎风抖动,像极了初见苏齐月那天,她飘飘然上马驾马而去。

    她驾马的样子真像一只蝴蝶啊。

    如今苏齐月没有收下他的簪子,但这并没有打击到顾清风,他一向乐观。

    他和苏齐月才认识不过几日,这么莫名的送她簪子,想必是她一定误会什么了。嗨,怎么能这么快送女孩子簪子呢,待以后认识久了再送也不迟。

    不对,他为什么要送苏齐月簪子?

    “顾大人、苏姑娘早啊!”

    来人一身红衣,配着一条镶着宝石的抹额,笑眯眯地端着一屉生煎包,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苏齐月身边的木凳上。

    二人闻声抬头,整个桃源县穿的如此像只骄傲的公鸡似的,只有董淮了。

    “二公子早。”苏齐月看着吃生煎包吃得毫无形象的董淮,“二公子金尊玉贵,怎么瞧得上平民百姓的东西?”

    “苏姑娘这话说的,顾大人都吃得,我怎么就吃不得了。”

    “顾大人和苏姑娘怎么如此打扮?”董淮细细打量了二人一眼,“这穿着到像是我们府上的小厮似的。”

    “咳咳......”顾清风吃完最后一个生煎包,本想喝口豆浆润润,被这一句话呛得咳嗽起来。

    “顾大人刚来桃源县,想查访一下民情。可这坐轿和马车顾大人都觉得不妥,说是一定要和百姓一样打扮,与百姓同吃同睡,顾步行来查访。奈何顾大人还不太认识桃源县的路,又不想大张旗鼓告知别人,所以着我和他一起。”苏齐月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唉,顾大人可真是体恤百姓啊!”

    “是吗。”董淮微微像顾清风行了个礼,“桃源县有顾大人,简直是百姓之福,真是叫董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顾清风尴尬地看着二人一唱一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继续喝自己刚买的甜豆浆。

    “倒是二公子起得真早。”苏齐月说完刚刚那段话淡定自若,脸不红心不跳。

    “昨夜在兰香阁吃醉了酒,现下正好来喝完豆浆暖暖胃。”董淮打了一口哈欠,慵懒地说道。

    “听闻二公子平日里骑马投壶样样精通,想必气力一定很大吧?”苏齐月喝了一口豆浆,若无其事地说道,“听说二公子前日里在兰香阁与人打赌,说一下子都举起两位花娘呢!”

    “苏姑娘问这做什么?”董淮来了兴趣,看向苏齐月说道,“莫不是苏姑娘爱慕在下,想看在下的腹肌,那自然是可以的。”

    董淮说罢,忙去扯开他胸口的衣领,想要给苏齐月看腹肌。

    顾清风:?

    “......”苏齐月连连阻止,“不是,不用。”

    “咳咳,在下身高八尺。”

    “......”苏齐月满脸黑线,“那确实挺......”

    “投壶之王。”

    “牛牛牛......”

    “还不够吗?”董淮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沙哑道,“苏姑娘......”

    “在下还有事,告辞。”说罢,苏齐月一把拉住身边比她更加无语的顾清风,飞快地跑走了。

    原地的董淮看到苏齐月惊慌失措的样子,喃喃说道。

    “她一定喜欢我。”董淮撩了撩一旁的发丝,“本少爷那该死的魅力。”

    苏齐月拉着顾清风跑了一条街,远远望着瞧不见董淮的红色身影了,才停下来。

    “本官瞧着这董淮脑子不好。”顾清风气喘吁吁道,“现下我们回去了吗?”

    “不。”苏齐月也顺了顺气,“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去。顾大人莫不是忘记了,那天在新丰楼有一位食客说,在李大夫的医馆面前见着董梁了。这董梁究竟得了什么病,需要他亲自出来抓药?”

    李氏医馆虽是个小医馆,但门庭若市,来看病的真不少。

    “李大夫今个儿的生意是真不错。”苏齐月踏进李氏医馆,朝着正在看脉案的李大夫说道。

    “原来是齐月来了。”李大夫抬头瞧了苏齐月一眼,“我倒不想这生意这么好,医馆生意不错,那就是病人多。”

    “是啊,怎么最近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了。”苏齐月瞧了瞧医馆里的人,他们大多都脸色发黄,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唉。”李大夫叹了一口气,“都是别的地方来的,如今北方收成不好,我们南方还算富庶,他们大多来投奔亲戚,路途遥远又水土不服,所以都病了。”

    “齐月今日前来,是想问李大夫一些事。”苏齐月看着周围的病人,心里升起一阵激愤,但还是回归正题。她悄悄凑到李大夫的身前,在他的耳畔说道,“齐月想问问,这董梁,究竟是患何病症?”

    “这。”李大夫十分为难,“我怎么好透漏病人的病案,齐月,这恕我不能告知了。”

    “本官问也不行吗?”顾清风一脸严肃的开口道。

    “这,这位是?”李大夫听闻“本官”二字,细细打量了苏齐月身边的年轻人。

    他虽一身粗布麻衣,但隐隐透出一股书卷气。

    “这位是顾大人。”苏齐月介绍道。

    “本官询问董梁的病情,是跟查案有关,你且快快说来。”

    “这,这,唉,好吧。”李大夫叹了一口气,“董梁所患为不举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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