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三天后若绮又去了全球，这回没去见王瑞恩，径直去了另一个摄影棚找了金皓薰，两人又寻了间就近的空会议室坐下。
离婚那会儿温宁海便有意要把“绮丽之梦”的股权转让给若绮，只是考虑到当时若绮在生意场上资历尚浅，精神状况不佳，便又替她打理了几年，前两年才正式完成了股权转让。
若绮持着“绮丽之梦”的巨额资本，并没有学古千菁那样创立一个娱乐公司，招揽包装新人出道赚钱，而是依着温宁海先前的经营模式，继续稳扎稳打地做着一些影视项目的投资，凭借着她多年来在演艺圈积攒的人脉经验，以及独到眼光，还真的被她投资成功了几部爆剧，赚了个钵满盆满。现下，正是她和金皓薰签订关于投资翱翔天际旗下一部自制电影的项目合同。
“这么远辛苦你跑一趟。”接过若绮送来的文件，金皓薰温文尔雅一笑。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慢条斯理地翻阅着文件。
他低头垂眸，鸦翅般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两片阴影。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年近半百的男人总有一种少年感，一如他们初见时那般干净斯文。粉质皮肤光洁细腻，若绮和林妮雯曾经一起围着他近距离观察，感叹他的皮肤比不少女明星还好。
“没事。”若绮大大方方道：“原本今天就和王瑞恩约了过来，谁想他那里临时拍摄计划有变，我想既然跟你约好了在全球见那就全球见吧。”
金皓薰盯着文件上的内容看了会儿，这才接着翻了下一页，状似漫不经心道：“王导好像是病了。”
“是吗？”
“来的时候碰到他们剧组的工作人员，说是感冒发烧，昨天晚上拍到七八点就提前走了。”金皓薰拿起签字笔，在最后乙方一栏上唰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
“哦，那大概病得有点严重，他这么工作狂的一个人。”
谈话间金皓薰已经在两份文件上都签了字，递给若绮查阅。
若绮知他一贯谨慎细致的风格，便跟着看了看才收起了其中一份，嘴里和他闲聊：“婚礼想好在哪里办了没？”
“唔，应该就是卡普里岛了。”提及自己的婚礼，金皓薰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两抹淡淡的红晕，素来舌灿莲花左右逢源的经济公司老总难得羞涩：“纪翔，我和纪翔都比较倾向于海岛婚礼，阳光沙滩大海蓝天，唔，虽然古堡婚礼也很浪漫庄严……”
虽然金皓薰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眼神和面部表情，但那双亮晶晶的充满向往和幸福的眼睛还是出卖了他。若绮看他一脸如梦似幻的神情，不由想到了19年前和温宁海在巴厘岛举行的婚礼。碧海蓝天下，她和温宁海皆是一身白色礼服，她的主婚纱是由温宁珊挑选准备的，号称9亿少女向往的VERA WANG，比以往她穿过的任何一件礼服都要华美高贵。
温柔缱绻的海风里，她挽着父亲的胳膊缓缓走向那个温润如海的男人。海风吹拂起他额前的刘海，他年轻帅气的面孔在日光的照拂下好似闪着莹白如玉的光。待离得近了，若绮在他棕色的、如大海般深情的瞳仁里看到了同样眉眼弯弯的自己。
他们微笑着、忠贞地说着亘古不变的誓言；庄重又小心翼翼地接过伴娘宁珊递来的戒指互相交换；而后极其甜蜜地拥吻在一起，接了一个绵长缱绻的吻，丝毫不顾底下宾客的起哄和打趣。
最后，温宁海俯下身，隔着层层叠叠的薄纱在若绮尚未隆起的小腹上落下了一个轻柔至极的吻。底下又是一阵惊呼，温宁海直起身，满脸柔情蜜意地望着他的新娘，若绮眼中早已盈满了点点泪光，一种全然的、纯粹的，极致的幸福与感动涌遍全身，令她想哭又想笑。
所以当担任婚礼司仪的陈奕夫和苏嫚君问她此刻有什么话想说时，若绮靠在温宁海的怀抱里喜极而泣：“虽然我知道说出这样的话可能会拉一波仇恨，但是我还是想说——”若绮顿了顿，不再面对台下宾客，转而仰起下巴得意地看向自己的新郎，尚闪着泪光的大眼睛里划过一丝狡黠和温情：“世界上最后一个好男人被我骗到手了！”
……
若绮见他举棋不定，打趣：“那干脆办两场，加一场皇室古堡婚礼。”说起来金皓薰也算是王妃了？！若绮脑海里浮现出了格蕾丝凯利的肖像，她被自己的联想力绝倒。
“他父亲那边是希望我们按皇室规格再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但我们都认为不必了。”纪翔是欧洲某国皇室私生子的事在娱乐圈不算秘密，近些年来，随着纪天王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加上父亲和弟弟多次主动求和，以及爱人金皓薰的从中周旋，纪翔与穆勒皇室的关系不再如年轻时那般水火不容。但若要他遵循皇室规矩去做事，他还是不愿意的。
“确实。这样说起来你也算是王妃了？”这不比天王嫂听起来牛X？
金皓薰正拿起会议桌上的一瓶矿泉水在喝，闻言“噗”地一口全喷了出来。一阵疯狂咳嗽过后，他颇为无语地看了若绮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人前端庄自持的女明星女老板就喜欢逮着他打趣。
这时门口闪进一个人，他身形高大挺拔，五官如刀削斧凿一般深刻俊美，一头暗红色的卷发和蜜色肌肤带着十二万分的狂野不羁。十一月中旬的天气，他却只穿一件薄薄的黑色衬衣，低领设计，露出两块性感锁骨和胸前一个白色十字架。
“在聊什么呢？”他进来见爱人一脸脸红红双眼含泪的模样，蹙了下眉，又朝若绮点头打了个招呼。
“HI，纪翔。好久不见。”
“若绮在问我们婚礼的事。”金皓薰冲他一笑。
纪翔大刺刺地往椅子上一坐，随手翻了翻金皓薰面前的文件，又颇为无趣地合上往桌上一扔。而后者开始麻利布菜。
若绮看着桌上一摞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保温饭盒，惊得瞪大了眼珠子，同时思忖：是全球的食堂不好吃吗？
只听金皓薰说：“你不是说这几天嗓子不舒服，我炖了杏汁猪肺汤，还加了梅花肉。你尝尝看。”一碗舀好给纪翔，他看向若绮：“若绮也来一碗尝尝？”
若绮看了眼纪翔万年不变的扑克脸，摆摆手：“不用了，我吃过饭来的。”
她掏出手机给萧依莉发微信：金皓薰真是贤惠，炖的猪肺汤简直香飘万里……还问我要不要来一碗，我狗狼都吃饱了好吧!
萧依莉几乎是立刻发来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俩在一起就是自带结界，旁人插不进去的。所以你真的没有喝一碗金大哥炖的汤吗？
若绮发了个捂脸表情包：我被他们之间的粉色泡泡打败，现在事情谈完了起身想走，又觉得挺突然的，所以抓着你聊天。。。。。。
额，其实是想吃瓜看戏啦。
萧依莉又是一串“哈哈哈哈哈哈”。
若绮问：你公公身体怎么样了。
萧依莉回：康复得不错，但是要恢复到以前的水平医生说了不太可能，毕竟年纪大了。
若绮道：等王瑞恩这两天忙完了，我们一起来医院探望下伯父。
萧依莉问：为什么要和王导一起来？又加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包。
若绮发了六个句号，道：上次正好说起这件事，我说想联系你等你在医院的时候去探望下伯父，王瑞恩说正好他也想去。
想想也对，以她的身份一个人去也挺尴尬的，不如拉着王瑞恩一道。
若绮吃了一顿猝不及防的狗粮，心满意足地和金、纪二人道别。开车去了王瑞恩家。
王瑞恩在台的住所位于101附近，属于老牌豪宅小区，整个小区楼栋外立面均由玻璃帷幕组成，从高层住户的阳台俯瞰而下，整个台北美景尽收眼底。
若绮出了入户电梯按响门铃，约莫过了一分多钟后，显示屏里才传来王瑞恩瓮声瓮气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若绮言简意赅：“开门。”
王瑞恩无语：“你挥挥手就可以开了啊。”
若绮迟疑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去年王瑞恩家房子装修，若绮跟过来看了几次，正好那天碰上工人来安装智能门锁，对方介绍说这款智能锁有掌静脉开锁功能，高科技。试用时王瑞恩看若绮觉得有趣，便把她的生物信息也录进去试了试，谁想到现在也没删除。
她开了门，王瑞恩穿着一身藏青色丝绸睡衣，顶着一头乱发从卧室里出来，见若绮在玄关处换鞋，站在走廊上愣愣道：“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过来了？”
若绮盯着他头上一簇翘起的呆毛，莫名觉得这样憨憨的大佬有点可爱：“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
王瑞恩嘴角一弯，抵着下巴掩饰性地咳嗽一声：“小毛病。”
“小毛病还会请假？不是你的作风。”若绮走近，见他一脸颓色，泛着退烧后的苍白倦怠：“吃药了没？”
“睡前喝了杯VC泡腾片。”见若绮一个白眼丢过来，赶忙补充：“感冒药过期了就没吃，睡了觉已经好多了。”
若绮：“……”谢天谢地这人还知道吃药前看看有效期。
“体温多少？还发烧不？”
王瑞恩一脸茫然：“不记得了，现在退烧了吧。”说着摸了摸额头。
若绮怀疑他根本就没量过体温，“你家体温计放哪里？”
王瑞恩指指玄关柜：“最左边最上面那格抽屉里。”
若绮拿了耳闻枪替他量了下，38度。
“我去给你买点药。”
王瑞恩坐在沙发上虚弱的挥挥手：“不用那么麻烦，叫外卖送。”
若绮不理他，转身要走，又突然想到什么，往厨房走去，果不其然，三分钟后从厨房传来若绮无语的叫声：“王瑞恩你也太夸张了吧？！冰箱里那么多预制菜你也不怕吃出毛病啊？！”
王瑞恩忍受着她难得的魔音穿耳，揉着眉心头痛道：“总比吃速食食品健康美味吧，而且我也就难得吃一次，平时也没什么机会在家吃饭。”
若绮此时已走出来站在他面前，不可思议道：“你不是厨艺一绝吗？提前让阿姨买点新鲜的菜放冰箱不就好了？”
“麻烦。之前上行政班还好些，一拍戏作息实在太乱，提前买了放时间长了又不新鲜又浪费。随便对付对付，统共吃不了几次。”
若绮打开手机下单，买米买油盐酱醋。
“我出去给你买药，再买点菜回来。给你网上买了米和调料，外卖到了你拿一下。”
买药的间隙若绮给温宁海发了个消息，问他晚上的见面是否方便改期。
温宁海几乎秒回，问她什么事。若绮盯着前夫难得的追问，思索了片刻还是坦诚相告：一个朋友生病了，需要照顾一下。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能不能换到后天？
温宁海又是秒回，只是这次只回了个“好”。
若绮捏着手机吁了口气。
待她提着大包小包回到王瑞恩家，门锁一开正想喊他来帮忙，刚喊了“老王”二字，一眼瞥见后者在沙发上睡着了。
若绮把菜拎到厨房，刚才外卖下单的食品也已经到了，王瑞恩已经提前把米拆袋倒入了米缸，各种调味料也已被规整地摆在料理台上。
若绮洗了手系上围裙开始做菜。
王瑞恩是被一阵浓郁的鸡汤香气唤醒的。醒来时正值金乌西坠，从客厅全景落地窗放眼望出去，天边流云迤逦，彩霞满天。有女子珠落玉盘的嗓音在暮色中唱：“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王瑞恩有一瞬间的恍神，心中泛起一阵无名酸楚，惶惶然的，不知今夕是何年。他一个起身，毛毯掉落，他记得自己睡前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等方若绮，并没有盖毛毯。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门口，落日的余晖洒在方若绮身上，将长裙上的羊毛纤维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她整个人便好似沐浴在这道金光里，圣洁而又温暖。
绮丽的女声还在咿咿呀呀地唱：“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
王瑞恩的鼻梁有些发酸，眼眶有些肿胀，他年少时幻想过的梦中情人的样子，会背《诗经》，出得厅堂又能洗手做羹汤的女子，似乎在这一刻有了具象的体现。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若绮举着汤勺回眸：“醒了？晚饭也快好了。”她揭开锅盖，舀了口汤尝了尝咸淡：“我正做着菜，你家小爱同学忽然唱起《贵妃醉酒》，把我吓了一跳。”不过还怪好听的。
王瑞恩靠着岛台，眸光闪动：“这是外公生前最喜欢的一出戏曲，最后那段日子身体好的时候老是反反复复听。”他还记得黄昏的暮色里，瘦得几乎皮包骨头的老人靠在病床上反复听着收音机里的唱词，干枯黢黑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被褥，是他在被病痛折磨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惬意时光。
若绮手里的动作一滞，垂下眼睑低声道：“幸而最后那段日子黎导有你在身边照顾。”
其实有一次她去回生医院探望林芬芬，瞧见王瑞恩茫然不知所措地坐在住院部大厅。那时她和王瑞恩分手不久，和黎华正在热恋，见到前男友尴尬得躲都来不及，自然不会上前与之攀谈。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后，通过媒体报道她才得知原来王瑞恩是黎湘离失散多年的外孙。同时又有八卦周刊爆料，最初王瑞恩无法原谅黎湘离当年对自己父母的所作所为，不肯与之见面相认，导致黎湘离在胃癌发现的前期万念俱灰，一度放弃治疗，因此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
怪不得，《钟湘》拍摄期间黎导时不时的胃病发作、片场休息时老人家试探性的问她和王瑞恩的关系、更早些时候王瑞恩得知她接下《钟湘》时的古怪反应，一切串联了起来。
王瑞恩离开台湾后的最初几年里，若绮时不时会想，如果当初在回生医院，她能主动上前一步询问王瑞恩来医院的原因，是不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会告诉她其中的原因，是不是就意味着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能解开困扰王、黎二人多年的心结，那么也许黎导就能更快地同意接受治疗，也许他们祖孙的缘分就可以更长久一些了。
若绮会这样想，倒不是觉得自己在王瑞恩心中有多重的分量，只是很多事难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关键时候需要人开导疏解。
“好了。”若绮关了火，戴上隔热手套去端鸡汤。
王瑞恩先她一步：“我来吧。”
若绮把手套给他：“吃完饭过会儿再吃点退烧药。”
王瑞恩端着一锅热腾腾的鸡汤上桌，这才留意到桌上已经摆了三个菜：凉拌黄瓜海蜇、西芹百合、蚝油牛肉。
王瑞恩惊叹：“你现在厨艺可以啊！那么一会儿功夫就烧了这么多菜，简直色香味俱全！”
“那是！没有什么是我不会的！不会可以学！”若绮骄傲地一抬下巴，一双在落日余晖里如同染了蜜色霜糖的瞳孔闪着自信耀眼的光。
他们身后，窗外的云层越来越浓密，金乌拼尽了最后的余晖在天边残留了一条金色的长线。王瑞恩此时忽然没来由的感到心脏一阵绞痛，记忆中十二年前的尼斯车厘子电影节，瑰丽浪漫的南法夏日，也是这样一个落日余晖里看到的方若绮，不该放的手，谁料再见已是物是人非。
离婚那会儿温宁海便有意要把“绮丽之梦”的股权转让给若绮，只是考虑到当时若绮在生意场上资历尚浅，精神状况不佳，便又替她打理了几年，前两年才正式完成了股权转让。
若绮持着“绮丽之梦”的巨额资本，并没有学古千菁那样创立一个娱乐公司，招揽包装新人出道赚钱，而是依着温宁海先前的经营模式，继续稳扎稳打地做着一些影视项目的投资，凭借着她多年来在演艺圈积攒的人脉经验，以及独到眼光，还真的被她投资成功了几部爆剧，赚了个钵满盆满。现下，正是她和金皓薰签订关于投资翱翔天际旗下一部自制电影的项目合同。
“这么远辛苦你跑一趟。”接过若绮送来的文件，金皓薰温文尔雅一笑。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慢条斯理地翻阅着文件。
他低头垂眸，鸦翅般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两片阴影。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年近半百的男人总有一种少年感，一如他们初见时那般干净斯文。粉质皮肤光洁细腻，若绮和林妮雯曾经一起围着他近距离观察，感叹他的皮肤比不少女明星还好。
“没事。”若绮大大方方道：“原本今天就和王瑞恩约了过来，谁想他那里临时拍摄计划有变，我想既然跟你约好了在全球见那就全球见吧。”
金皓薰盯着文件上的内容看了会儿，这才接着翻了下一页，状似漫不经心道：“王导好像是病了。”
“是吗？”
“来的时候碰到他们剧组的工作人员，说是感冒发烧，昨天晚上拍到七八点就提前走了。”金皓薰拿起签字笔，在最后乙方一栏上唰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
“哦，那大概病得有点严重，他这么工作狂的一个人。”
谈话间金皓薰已经在两份文件上都签了字，递给若绮查阅。
若绮知他一贯谨慎细致的风格，便跟着看了看才收起了其中一份，嘴里和他闲聊：“婚礼想好在哪里办了没？”
“唔，应该就是卡普里岛了。”提及自己的婚礼，金皓薰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两抹淡淡的红晕，素来舌灿莲花左右逢源的经济公司老总难得羞涩：“纪翔，我和纪翔都比较倾向于海岛婚礼，阳光沙滩大海蓝天，唔，虽然古堡婚礼也很浪漫庄严……”
虽然金皓薰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眼神和面部表情，但那双亮晶晶的充满向往和幸福的眼睛还是出卖了他。若绮看他一脸如梦似幻的神情，不由想到了19年前和温宁海在巴厘岛举行的婚礼。碧海蓝天下，她和温宁海皆是一身白色礼服，她的主婚纱是由温宁珊挑选准备的，号称9亿少女向往的VERA WANG，比以往她穿过的任何一件礼服都要华美高贵。
温柔缱绻的海风里，她挽着父亲的胳膊缓缓走向那个温润如海的男人。海风吹拂起他额前的刘海，他年轻帅气的面孔在日光的照拂下好似闪着莹白如玉的光。待离得近了，若绮在他棕色的、如大海般深情的瞳仁里看到了同样眉眼弯弯的自己。
他们微笑着、忠贞地说着亘古不变的誓言；庄重又小心翼翼地接过伴娘宁珊递来的戒指互相交换；而后极其甜蜜地拥吻在一起，接了一个绵长缱绻的吻，丝毫不顾底下宾客的起哄和打趣。
最后，温宁海俯下身，隔着层层叠叠的薄纱在若绮尚未隆起的小腹上落下了一个轻柔至极的吻。底下又是一阵惊呼，温宁海直起身，满脸柔情蜜意地望着他的新娘，若绮眼中早已盈满了点点泪光，一种全然的、纯粹的，极致的幸福与感动涌遍全身，令她想哭又想笑。
所以当担任婚礼司仪的陈奕夫和苏嫚君问她此刻有什么话想说时，若绮靠在温宁海的怀抱里喜极而泣：“虽然我知道说出这样的话可能会拉一波仇恨，但是我还是想说——”若绮顿了顿，不再面对台下宾客，转而仰起下巴得意地看向自己的新郎，尚闪着泪光的大眼睛里划过一丝狡黠和温情：“世界上最后一个好男人被我骗到手了！”
……
若绮见他举棋不定，打趣：“那干脆办两场，加一场皇室古堡婚礼。”说起来金皓薰也算是王妃了？！若绮脑海里浮现出了格蕾丝凯利的肖像，她被自己的联想力绝倒。
“他父亲那边是希望我们按皇室规格再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但我们都认为不必了。”纪翔是欧洲某国皇室私生子的事在娱乐圈不算秘密，近些年来，随着纪天王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加上父亲和弟弟多次主动求和，以及爱人金皓薰的从中周旋，纪翔与穆勒皇室的关系不再如年轻时那般水火不容。但若要他遵循皇室规矩去做事，他还是不愿意的。
“确实。这样说起来你也算是王妃了？”这不比天王嫂听起来牛X？
金皓薰正拿起会议桌上的一瓶矿泉水在喝，闻言“噗”地一口全喷了出来。一阵疯狂咳嗽过后，他颇为无语地看了若绮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人前端庄自持的女明星女老板就喜欢逮着他打趣。
这时门口闪进一个人，他身形高大挺拔，五官如刀削斧凿一般深刻俊美，一头暗红色的卷发和蜜色肌肤带着十二万分的狂野不羁。十一月中旬的天气，他却只穿一件薄薄的黑色衬衣，低领设计，露出两块性感锁骨和胸前一个白色十字架。
“在聊什么呢？”他进来见爱人一脸脸红红双眼含泪的模样，蹙了下眉，又朝若绮点头打了个招呼。
“HI，纪翔。好久不见。”
“若绮在问我们婚礼的事。”金皓薰冲他一笑。
纪翔大刺刺地往椅子上一坐，随手翻了翻金皓薰面前的文件，又颇为无趣地合上往桌上一扔。而后者开始麻利布菜。
若绮看着桌上一摞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保温饭盒，惊得瞪大了眼珠子，同时思忖：是全球的食堂不好吃吗？
只听金皓薰说：“你不是说这几天嗓子不舒服，我炖了杏汁猪肺汤，还加了梅花肉。你尝尝看。”一碗舀好给纪翔，他看向若绮：“若绮也来一碗尝尝？”
若绮看了眼纪翔万年不变的扑克脸，摆摆手：“不用了，我吃过饭来的。”
她掏出手机给萧依莉发微信：金皓薰真是贤惠，炖的猪肺汤简直香飘万里……还问我要不要来一碗，我狗狼都吃饱了好吧!
萧依莉几乎是立刻发来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俩在一起就是自带结界，旁人插不进去的。所以你真的没有喝一碗金大哥炖的汤吗？
若绮发了个捂脸表情包：我被他们之间的粉色泡泡打败，现在事情谈完了起身想走，又觉得挺突然的，所以抓着你聊天。。。。。。
额，其实是想吃瓜看戏啦。
萧依莉又是一串“哈哈哈哈哈哈”。
若绮问：你公公身体怎么样了。
萧依莉回：康复得不错，但是要恢复到以前的水平医生说了不太可能，毕竟年纪大了。
若绮道：等王瑞恩这两天忙完了，我们一起来医院探望下伯父。
萧依莉问：为什么要和王导一起来？又加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包。
若绮发了六个句号，道：上次正好说起这件事，我说想联系你等你在医院的时候去探望下伯父，王瑞恩说正好他也想去。
想想也对，以她的身份一个人去也挺尴尬的，不如拉着王瑞恩一道。
若绮吃了一顿猝不及防的狗粮，心满意足地和金、纪二人道别。开车去了王瑞恩家。
王瑞恩在台的住所位于101附近，属于老牌豪宅小区，整个小区楼栋外立面均由玻璃帷幕组成，从高层住户的阳台俯瞰而下，整个台北美景尽收眼底。
若绮出了入户电梯按响门铃，约莫过了一分多钟后，显示屏里才传来王瑞恩瓮声瓮气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若绮言简意赅：“开门。”
王瑞恩无语：“你挥挥手就可以开了啊。”
若绮迟疑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去年王瑞恩家房子装修，若绮跟过来看了几次，正好那天碰上工人来安装智能门锁，对方介绍说这款智能锁有掌静脉开锁功能，高科技。试用时王瑞恩看若绮觉得有趣，便把她的生物信息也录进去试了试，谁想到现在也没删除。
她开了门，王瑞恩穿着一身藏青色丝绸睡衣，顶着一头乱发从卧室里出来，见若绮在玄关处换鞋，站在走廊上愣愣道：“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过来了？”
若绮盯着他头上一簇翘起的呆毛，莫名觉得这样憨憨的大佬有点可爱：“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
王瑞恩嘴角一弯，抵着下巴掩饰性地咳嗽一声：“小毛病。”
“小毛病还会请假？不是你的作风。”若绮走近，见他一脸颓色，泛着退烧后的苍白倦怠：“吃药了没？”
“睡前喝了杯VC泡腾片。”见若绮一个白眼丢过来，赶忙补充：“感冒药过期了就没吃，睡了觉已经好多了。”
若绮：“……”谢天谢地这人还知道吃药前看看有效期。
“体温多少？还发烧不？”
王瑞恩一脸茫然：“不记得了，现在退烧了吧。”说着摸了摸额头。
若绮怀疑他根本就没量过体温，“你家体温计放哪里？”
王瑞恩指指玄关柜：“最左边最上面那格抽屉里。”
若绮拿了耳闻枪替他量了下，38度。
“我去给你买点药。”
王瑞恩坐在沙发上虚弱的挥挥手：“不用那么麻烦，叫外卖送。”
若绮不理他，转身要走，又突然想到什么，往厨房走去，果不其然，三分钟后从厨房传来若绮无语的叫声：“王瑞恩你也太夸张了吧？！冰箱里那么多预制菜你也不怕吃出毛病啊？！”
王瑞恩忍受着她难得的魔音穿耳，揉着眉心头痛道：“总比吃速食食品健康美味吧，而且我也就难得吃一次，平时也没什么机会在家吃饭。”
若绮此时已走出来站在他面前，不可思议道：“你不是厨艺一绝吗？提前让阿姨买点新鲜的菜放冰箱不就好了？”
“麻烦。之前上行政班还好些，一拍戏作息实在太乱，提前买了放时间长了又不新鲜又浪费。随便对付对付，统共吃不了几次。”
若绮打开手机下单，买米买油盐酱醋。
“我出去给你买药，再买点菜回来。给你网上买了米和调料，外卖到了你拿一下。”
买药的间隙若绮给温宁海发了个消息，问他晚上的见面是否方便改期。
温宁海几乎秒回，问她什么事。若绮盯着前夫难得的追问，思索了片刻还是坦诚相告：一个朋友生病了，需要照顾一下。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能不能换到后天？
温宁海又是秒回，只是这次只回了个“好”。
若绮捏着手机吁了口气。
待她提着大包小包回到王瑞恩家，门锁一开正想喊他来帮忙，刚喊了“老王”二字，一眼瞥见后者在沙发上睡着了。
若绮把菜拎到厨房，刚才外卖下单的食品也已经到了，王瑞恩已经提前把米拆袋倒入了米缸，各种调味料也已被规整地摆在料理台上。
若绮洗了手系上围裙开始做菜。
王瑞恩是被一阵浓郁的鸡汤香气唤醒的。醒来时正值金乌西坠，从客厅全景落地窗放眼望出去，天边流云迤逦，彩霞满天。有女子珠落玉盘的嗓音在暮色中唱：“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王瑞恩有一瞬间的恍神，心中泛起一阵无名酸楚，惶惶然的，不知今夕是何年。他一个起身，毛毯掉落，他记得自己睡前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等方若绮，并没有盖毛毯。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门口，落日的余晖洒在方若绮身上，将长裙上的羊毛纤维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她整个人便好似沐浴在这道金光里，圣洁而又温暖。
绮丽的女声还在咿咿呀呀地唱：“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
王瑞恩的鼻梁有些发酸，眼眶有些肿胀，他年少时幻想过的梦中情人的样子，会背《诗经》，出得厅堂又能洗手做羹汤的女子，似乎在这一刻有了具象的体现。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若绮举着汤勺回眸：“醒了？晚饭也快好了。”她揭开锅盖，舀了口汤尝了尝咸淡：“我正做着菜，你家小爱同学忽然唱起《贵妃醉酒》，把我吓了一跳。”不过还怪好听的。
王瑞恩靠着岛台，眸光闪动：“这是外公生前最喜欢的一出戏曲，最后那段日子身体好的时候老是反反复复听。”他还记得黄昏的暮色里，瘦得几乎皮包骨头的老人靠在病床上反复听着收音机里的唱词，干枯黢黑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被褥，是他在被病痛折磨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惬意时光。
若绮手里的动作一滞，垂下眼睑低声道：“幸而最后那段日子黎导有你在身边照顾。”
其实有一次她去回生医院探望林芬芬，瞧见王瑞恩茫然不知所措地坐在住院部大厅。那时她和王瑞恩分手不久，和黎华正在热恋，见到前男友尴尬得躲都来不及，自然不会上前与之攀谈。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后，通过媒体报道她才得知原来王瑞恩是黎湘离失散多年的外孙。同时又有八卦周刊爆料，最初王瑞恩无法原谅黎湘离当年对自己父母的所作所为，不肯与之见面相认，导致黎湘离在胃癌发现的前期万念俱灰，一度放弃治疗，因此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
怪不得，《钟湘》拍摄期间黎导时不时的胃病发作、片场休息时老人家试探性的问她和王瑞恩的关系、更早些时候王瑞恩得知她接下《钟湘》时的古怪反应，一切串联了起来。
王瑞恩离开台湾后的最初几年里，若绮时不时会想，如果当初在回生医院，她能主动上前一步询问王瑞恩来医院的原因，是不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会告诉她其中的原因，是不是就意味着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能解开困扰王、黎二人多年的心结，那么也许黎导就能更快地同意接受治疗，也许他们祖孙的缘分就可以更长久一些了。
若绮会这样想，倒不是觉得自己在王瑞恩心中有多重的分量，只是很多事难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关键时候需要人开导疏解。
“好了。”若绮关了火，戴上隔热手套去端鸡汤。
王瑞恩先她一步：“我来吧。”
若绮把手套给他：“吃完饭过会儿再吃点退烧药。”
王瑞恩端着一锅热腾腾的鸡汤上桌，这才留意到桌上已经摆了三个菜：凉拌黄瓜海蜇、西芹百合、蚝油牛肉。
王瑞恩惊叹：“你现在厨艺可以啊！那么一会儿功夫就烧了这么多菜，简直色香味俱全！”
“那是！没有什么是我不会的！不会可以学！”若绮骄傲地一抬下巴，一双在落日余晖里如同染了蜜色霜糖的瞳孔闪着自信耀眼的光。
他们身后，窗外的云层越来越浓密，金乌拼尽了最后的余晖在天边残留了一条金色的长线。王瑞恩此时忽然没来由的感到心脏一阵绞痛，记忆中十二年前的尼斯车厘子电影节，瑰丽浪漫的南法夏日，也是这样一个落日余晖里看到的方若绮，不该放的手，谁料再见已是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