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温惜若洗完澡出来，看见妈妈裹着睡袍坐在阳台的大沙发上打电话。壁灯和灯带发出的柔和光晕打在她线条柔美的脸上，将她的眉眼晕染得缱绻一片。
“元旦后回来？那到时找个时间去绿岛潜水泡温泉。”
“好啊。正好想考个自由潜2星证书。”
“嚯！怎么想到考这个？以前让你考你不是不愿意？”
“人是会变的嘛。”若绮换了个坐姿，转头望向外面空荡荡一片的街区，如果不是因为她和惜若在纽约，宁珊和天晴大概也早就带着孩子们去度假了，“就当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
“那等你回来我先教你做通法兰佐。你们唱歌的做这个比别人有优势。快的话两三天就能搞定了。”
“等你教？”若绮挑眉：“你王大导那么忙。我还是自己找个教练先练练吧。”
“呵。”王瑞恩浅笑，温声道：“对其他人可以没有时间，对你肯定是有时间的。”
若绮脸上一烫，低语：“犯规了啊……”一双眼睛亮若星辰。
“真可惜……”
“可惜什么？”
“见不到你现在的样子……”王瑞恩叹息：“想你了。”
若绮捂住发烫的脸，也不晓得这人怎么年纪越大骚话越多。
王瑞恩听得电话那头浅浅的呼吸声，咳嗽一声，见好就收：“马上又要新的一年了，有什么愿望？”
又来了！若绮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几乎从她20岁问到47岁，和他那件青蛙装的杀伤力不相上下。
见若绮不做声，王瑞恩语带笑意：“你看，问你正经问题你又不回答，想和你诉诉情衷、解解相思之苦你又说我犯规……”
“好好好……”若绮打断他：“我希望新的一年能接个好本子，拍一部好戏。”
“想拍戏了？”王瑞恩诧异道：“我还当你会说希望你那本自传能顺利付梓出版。”
“别说了！”若绮烦恼地挥挥手，回头恰巧看见卧室里，温惜若坐在书桌前，面前正是她的那台笔记本电脑：“为了这本书我掉了好多头发，现在看见惜若似乎正在读我写的自传……”
“惜若在你身边？”王瑞恩的声音明显带了点欣喜。
“她在卧室，我在阳台。”
“哦。”
若绮忽视他失落的口吻，问：“你呢，大导演，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
“那还真挺多。”王瑞恩仿佛就在等她的这句话：“第一当然希望手头的片子能顺利拍完，顺利播放。然后呢当然希望……”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低下了声音温柔道：“剩下的，等你回来再说……”
说好的挺多呢？
挂了电话，若绮回卧室，温惜若转过脸看她，目光如炬：“王伯伯的电话？”
“对。”
温惜若心下懊恼，她特意跟着姑姑他们去教堂，留了那么多时间给父母二人世界，爹地在搞什么啊！
若绮快速走到书桌前，伸手就要去合笔记本。
“等待！等等！”温惜若阻拦她的动作，用鼠标在屏幕上选中几行字大声朗读出来：“‘我与温先生相识于一次广告拍摄中。那时我恰巧是他朋友公司拍摄的产品广告里的模特儿。有一天，还在拍摄中，他陪友人来广告公司视察，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初次见面他留给我的印象极好，斯文，礼貌，得体。而且说实话，十分的年轻和英俊……’这就是你和爹地的初次邂逅？”
“对啊。怎么了？”
“嗯，有点平凡和普通？不像是女明星的爱情故事。”
若绮好笑道：“你当拍电影呢，一见面天雷勾地火，一眼万年？”
“好吧。”温惜若又翻着找了一段去读：“当我第一次从立翔口中得知，我即将参与彩虹影业的年度大制作《爱在花开的季节》的拍摄时，别提有多激动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好运会降临在一个20岁的女孩子的身上！也正是由于这部电影，让我认识了天王巨星黎华！那个时候的我，从未想过会在未来与黎华这样的大明星有诸多合作……”
温惜若窒息地读完这段，往上翻了一段继续：“……我在《777情报员》中演了一个小角色，那个角色统共没几句台词，但我至今还记得……因为正是这部电影，打开了我的大荧幕之旅，也认识了那时还处在导演生涯青涩期的王瑞恩导演……”
念完这段，温惜若回眸，与若绮有着七八分相似的漂亮大眼睛里满是嫌弃，这是什么老实人文学啊！无趣无趣实在太无趣：“方女士您这样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年轻时必定艳压群芳情挑宝岛。就没有几个富家公子大导演男明星之类的为你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富家公子没有，创一代倒认识一个。喏，你爹地。”若绮关了电脑，上床。
“我才不信！”温惜若跟过来，掀开被子爬进被窝，两只细长胳膊八爪鱼一样地往若绮身上攀，嘴里嗲嗲道：“妈妈。”
“怎么了？”若绮蠕动着身体调整了睡势，伸出一只手揽住她。少女香香的绵软的身体触动着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面。
“王伯伯给我寄了圣诞礼物。其中有他和他外公几部电影的分镜手稿。”
“他和我说过。黎导的遗物他一直很用心地保存着，现在他转送给你，你要好好爱护它们。”
温惜若看着她：“是你和他说我想当导演？”
“有一次聊天无意中说起过，后来你不是拍了部微电影，我觉得挺有意思挺有想法的，就给他看了。”
温惜若不响。
若绮道：“你不要有心里负担，我也和他说了也许就是小女孩的一时兴起。他既然寄给你这些东西，肯定也衡量过。你想要，喜欢就收下，不喜欢下次当面还给他好了。他不会生气的。”
温惜若眸光闪动，良久，叹了口气：“其实王伯伯一直对我挺好的。小时候带我买冰激淋吃，抱我坐在导演椅上拍电影，看监视器回放……他那么凶那么严肃的一个人，片场大家都怕他，对我倒是一直和颜悦色的。”
若绮颇为惊讶地看她一眼：“难为你还记得。”
“被你说得我像个白眼狼！”温惜若放开她，翻了个身，闷闷道：“王伯伯就是太好了……”
温惜若七岁那年夏天发生的事，模模糊糊地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那时候爹地妈妈姑姑都不在国内，她在俱乐部上完马术课回家的途中遭遇了车祸。外婆为了保护她进了ICU，外公联系不到妈妈，和爹地的联系也是断断续续的，外公在电话里再三质问他妈妈在那里，为什么联系不上，爹地每次都是找不一样的借口搪塞过去。
她很害怕，本能地感觉到家里出事了，她想找爹地说话，可是爹地很少会接她的电话，就算接起来，也只会用沙哑和疲惫的声音叫她乖，叫她听外公和秘书的话，并再三保证他和妈妈马上就会回来。
之后她和外公被要求不能外出，家里突然多了好多保镖和黑衣人。
外公想报警，却被保镖按倒在地上。她听到那个保镖面无表情地说：“抱歉，方老先生，我们也只是在执行温先生的命令。”完全不顾外公痛苦的呻吟。
她留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恶意与轻视。就好像，就好像突然尝到了权力的滋味的那种兴奋。
她吓坏了，连哭都不敢哭出来，悄悄用儿童手表给远在美国待产的姑姑打电话，可根本打不出去。
她害怕极了，害怕到浑身发抖。她想要妈妈，想要爹地，想要见外婆。现在这个冷冰冰的充斥着那么多陌生人的房子，根本就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家。
温惜若不知道外公是怎么联系上王伯伯的，也不知道王伯伯又是怎么在联系上爹地的同时，说服他让保镖放自己进来的。总之王伯伯出现了。
“惜若！”他站在客厅里叫她的名字，一把温润低沉的嗓音，一副沉着冷静的面孔。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身上，那一刻的王瑞恩对于温惜若而言，好像漫威电影里的超级英雄现身。
温惜若“哇”地一声奔跑着扑到他的怀里，哭的惊天动地，哭到鼻涕泡都出来了：“王伯伯，我妈妈，我妈妈找不到了，我爹地也不见了，我好害怕啊……”
王瑞恩强而有力的臂膀抱起她，干燥温暖的大手轻轻拍打她的背：“不怕不怕，王伯伯在这里，王伯伯保护惜若……”
温惜若靠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上，她闻到了他身上太阳和青草的味道，和在爹地怀抱里的感觉一模一样，让她感到心安。
外公也会抱她也会哄她，也会安慰她，可是外公毕竟年事已高，对七岁的小孩而言，没有父亲的力量感和厚重感了。
“妈妈，你会和王伯伯在一起吗？”温惜若又翻了个身，认真地问。
若绮眉眼一动：“为什么会这么问？”
温惜若看着母亲暖玉一般美丽的容颜，把脸埋在她的胸前：“觉得爹地有点可怜……”
若绮没有说话。
温惜若突然道：“小时候爹地和我说起过，他在大陆真正赚到的第一桶金，不是服装生意也不是星光百货，而是买的厂房和大楼正巧赶上国家级项目动迁，根据当时的政策狠狠赚了一笔。而关于动迁的这个消息，是妈妈你告诉他的。”
“我当时正巧在那里拍电视剧，有个当地居民闲着没事来当群演，是我的影迷，平时喜欢侃大山，有次聊天时说起他有个亲戚在政府工作，他们那一大片为了配合规划，后面可能要拆迁。我也就是和你爹地随口说了一句，至于真正的调查研究执行，都是你爹地自己的本事和能力了。”
“所以爹地一直和我说是妈妈你挑他发的财。”
察觉到女儿的落落寡欢，若绮问：“怎么了？”
温惜若想着措辞：“小时候听这些，会有些不舒服。好像因为是妈妈你让爹地赚了很多钱的关系，爹地才会这么爱你宠你。”
若绮失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如果妈妈你没有这些荣光加身。长得不漂亮，不是女明星，不会赚钱，你说爹地还会爱你吗？”温惜若眼神动摇，虽然从小受的精英教育让她学会权衡利弊，但骨子里还带着点小女孩的少女情怀。
“你爹地能和你说这些，不正说明他是一个懂得感恩，并且对妻女毫无保留的人吗？多少成功人士早年靠太太发家，人到中年万贯家财后把妻子一脚蹬开的？何况我和你爹地恋爱时，他已经是商界响当当的青年才俊了。动迁的事，我不过给他提供了一个可能性，是他自己有魄力有本事。即使没有我的消息，你爹地那么聪明能干的一个人，早晚还是会从别的地方赚到这笔钱的。”
“你倒总是说他好。显得我在挑拨离间一样……”他那么好，还不是和他离婚了？还看到爹地和别的女人一起逛街，讨厌死了。
“做一个有用的人不好吗？”若绮拨弄着女儿额前的刘海：“除了父母至亲，哪有无缘无故的爱？能给你爹地带来价值，我很高兴。因为我们去爱别人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呀。一样的会评估对方是否值得付出，但同时也会为了自己的付出给对方带来了快乐而感到快乐和满足。”
温习若沉默了会儿，道：“但我觉得王伯伯不会这样的……即使你什么都没有，他也许还是会爱你。”
“不可能。”若绮笑着摇头：“前两天我半夜发神经，跟你爹地说即使他当年没有家财万贯，他追求我，我还是会和他在一起。结果你爹地和我说，如果他没有万贯家财，他根本就不会认识我。终其一生也只会是我的影迷，谈何追求？”
温惜若听到父母半夜谈话，眼睛“蹭”地一下亮了，刚想问问自己妈妈是什么情况，若绮已经接着往下说了：“所以你王伯伯也是一样的。如果我没有进演艺圈，如果我不是女明星，他怎么会看见我？怎么会爱上我？就算我进了演艺圈，如果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你觉得会有之后我和他几十年的交情？”
温惜若心里徒然一紧。这些年来她早就感受到王瑞恩和妈妈之间若有似无的情愫。但亲口听到母亲承认王瑞恩对她的感情还是第一次。她突然意识到有些东西回不去了……
“惜若。”若绮抚摸着女儿的一头长发，眼神爱怜：“妈妈和你说这些，并非让你去努力做到被爱，那毫无意义。也并非让你去算计揣测人心。妈妈只想告诉你，永远最爱你自己，永远不要为了任何人，放弃你的梦想，你的生活，因为那是你的人生，与任何人无关。”
“元旦后回来？那到时找个时间去绿岛潜水泡温泉。”
“好啊。正好想考个自由潜2星证书。”
“嚯！怎么想到考这个？以前让你考你不是不愿意？”
“人是会变的嘛。”若绮换了个坐姿，转头望向外面空荡荡一片的街区，如果不是因为她和惜若在纽约，宁珊和天晴大概也早就带着孩子们去度假了，“就当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
“那等你回来我先教你做通法兰佐。你们唱歌的做这个比别人有优势。快的话两三天就能搞定了。”
“等你教？”若绮挑眉：“你王大导那么忙。我还是自己找个教练先练练吧。”
“呵。”王瑞恩浅笑，温声道：“对其他人可以没有时间，对你肯定是有时间的。”
若绮脸上一烫，低语：“犯规了啊……”一双眼睛亮若星辰。
“真可惜……”
“可惜什么？”
“见不到你现在的样子……”王瑞恩叹息：“想你了。”
若绮捂住发烫的脸，也不晓得这人怎么年纪越大骚话越多。
王瑞恩听得电话那头浅浅的呼吸声，咳嗽一声，见好就收：“马上又要新的一年了，有什么愿望？”
又来了！若绮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几乎从她20岁问到47岁，和他那件青蛙装的杀伤力不相上下。
见若绮不做声，王瑞恩语带笑意：“你看，问你正经问题你又不回答，想和你诉诉情衷、解解相思之苦你又说我犯规……”
“好好好……”若绮打断他：“我希望新的一年能接个好本子，拍一部好戏。”
“想拍戏了？”王瑞恩诧异道：“我还当你会说希望你那本自传能顺利付梓出版。”
“别说了！”若绮烦恼地挥挥手，回头恰巧看见卧室里，温惜若坐在书桌前，面前正是她的那台笔记本电脑：“为了这本书我掉了好多头发，现在看见惜若似乎正在读我写的自传……”
“惜若在你身边？”王瑞恩的声音明显带了点欣喜。
“她在卧室，我在阳台。”
“哦。”
若绮忽视他失落的口吻，问：“你呢，大导演，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
“那还真挺多。”王瑞恩仿佛就在等她的这句话：“第一当然希望手头的片子能顺利拍完，顺利播放。然后呢当然希望……”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低下了声音温柔道：“剩下的，等你回来再说……”
说好的挺多呢？
挂了电话，若绮回卧室，温惜若转过脸看她，目光如炬：“王伯伯的电话？”
“对。”
温惜若心下懊恼，她特意跟着姑姑他们去教堂，留了那么多时间给父母二人世界，爹地在搞什么啊！
若绮快速走到书桌前，伸手就要去合笔记本。
“等待！等等！”温惜若阻拦她的动作，用鼠标在屏幕上选中几行字大声朗读出来：“‘我与温先生相识于一次广告拍摄中。那时我恰巧是他朋友公司拍摄的产品广告里的模特儿。有一天，还在拍摄中，他陪友人来广告公司视察，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初次见面他留给我的印象极好，斯文，礼貌，得体。而且说实话，十分的年轻和英俊……’这就是你和爹地的初次邂逅？”
“对啊。怎么了？”
“嗯，有点平凡和普通？不像是女明星的爱情故事。”
若绮好笑道：“你当拍电影呢，一见面天雷勾地火，一眼万年？”
“好吧。”温惜若又翻着找了一段去读：“当我第一次从立翔口中得知，我即将参与彩虹影业的年度大制作《爱在花开的季节》的拍摄时，别提有多激动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好运会降临在一个20岁的女孩子的身上！也正是由于这部电影，让我认识了天王巨星黎华！那个时候的我，从未想过会在未来与黎华这样的大明星有诸多合作……”
温惜若窒息地读完这段，往上翻了一段继续：“……我在《777情报员》中演了一个小角色，那个角色统共没几句台词，但我至今还记得……因为正是这部电影，打开了我的大荧幕之旅，也认识了那时还处在导演生涯青涩期的王瑞恩导演……”
念完这段，温惜若回眸，与若绮有着七八分相似的漂亮大眼睛里满是嫌弃，这是什么老实人文学啊！无趣无趣实在太无趣：“方女士您这样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年轻时必定艳压群芳情挑宝岛。就没有几个富家公子大导演男明星之类的为你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富家公子没有，创一代倒认识一个。喏，你爹地。”若绮关了电脑，上床。
“我才不信！”温惜若跟过来，掀开被子爬进被窝，两只细长胳膊八爪鱼一样地往若绮身上攀，嘴里嗲嗲道：“妈妈。”
“怎么了？”若绮蠕动着身体调整了睡势，伸出一只手揽住她。少女香香的绵软的身体触动着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面。
“王伯伯给我寄了圣诞礼物。其中有他和他外公几部电影的分镜手稿。”
“他和我说过。黎导的遗物他一直很用心地保存着，现在他转送给你，你要好好爱护它们。”
温惜若看着她：“是你和他说我想当导演？”
“有一次聊天无意中说起过，后来你不是拍了部微电影，我觉得挺有意思挺有想法的，就给他看了。”
温惜若不响。
若绮道：“你不要有心里负担，我也和他说了也许就是小女孩的一时兴起。他既然寄给你这些东西，肯定也衡量过。你想要，喜欢就收下，不喜欢下次当面还给他好了。他不会生气的。”
温惜若眸光闪动，良久，叹了口气：“其实王伯伯一直对我挺好的。小时候带我买冰激淋吃，抱我坐在导演椅上拍电影，看监视器回放……他那么凶那么严肃的一个人，片场大家都怕他，对我倒是一直和颜悦色的。”
若绮颇为惊讶地看她一眼：“难为你还记得。”
“被你说得我像个白眼狼！”温惜若放开她，翻了个身，闷闷道：“王伯伯就是太好了……”
温惜若七岁那年夏天发生的事，模模糊糊地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那时候爹地妈妈姑姑都不在国内，她在俱乐部上完马术课回家的途中遭遇了车祸。外婆为了保护她进了ICU，外公联系不到妈妈，和爹地的联系也是断断续续的，外公在电话里再三质问他妈妈在那里，为什么联系不上，爹地每次都是找不一样的借口搪塞过去。
她很害怕，本能地感觉到家里出事了，她想找爹地说话，可是爹地很少会接她的电话，就算接起来，也只会用沙哑和疲惫的声音叫她乖，叫她听外公和秘书的话，并再三保证他和妈妈马上就会回来。
之后她和外公被要求不能外出，家里突然多了好多保镖和黑衣人。
外公想报警，却被保镖按倒在地上。她听到那个保镖面无表情地说：“抱歉，方老先生，我们也只是在执行温先生的命令。”完全不顾外公痛苦的呻吟。
她留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恶意与轻视。就好像，就好像突然尝到了权力的滋味的那种兴奋。
她吓坏了，连哭都不敢哭出来，悄悄用儿童手表给远在美国待产的姑姑打电话，可根本打不出去。
她害怕极了，害怕到浑身发抖。她想要妈妈，想要爹地，想要见外婆。现在这个冷冰冰的充斥着那么多陌生人的房子，根本就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家。
温惜若不知道外公是怎么联系上王伯伯的，也不知道王伯伯又是怎么在联系上爹地的同时，说服他让保镖放自己进来的。总之王伯伯出现了。
“惜若！”他站在客厅里叫她的名字，一把温润低沉的嗓音，一副沉着冷静的面孔。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身上，那一刻的王瑞恩对于温惜若而言，好像漫威电影里的超级英雄现身。
温惜若“哇”地一声奔跑着扑到他的怀里，哭的惊天动地，哭到鼻涕泡都出来了：“王伯伯，我妈妈，我妈妈找不到了，我爹地也不见了，我好害怕啊……”
王瑞恩强而有力的臂膀抱起她，干燥温暖的大手轻轻拍打她的背：“不怕不怕，王伯伯在这里，王伯伯保护惜若……”
温惜若靠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上，她闻到了他身上太阳和青草的味道，和在爹地怀抱里的感觉一模一样，让她感到心安。
外公也会抱她也会哄她，也会安慰她，可是外公毕竟年事已高，对七岁的小孩而言，没有父亲的力量感和厚重感了。
“妈妈，你会和王伯伯在一起吗？”温惜若又翻了个身，认真地问。
若绮眉眼一动：“为什么会这么问？”
温惜若看着母亲暖玉一般美丽的容颜，把脸埋在她的胸前：“觉得爹地有点可怜……”
若绮没有说话。
温惜若突然道：“小时候爹地和我说起过，他在大陆真正赚到的第一桶金，不是服装生意也不是星光百货，而是买的厂房和大楼正巧赶上国家级项目动迁，根据当时的政策狠狠赚了一笔。而关于动迁的这个消息，是妈妈你告诉他的。”
“我当时正巧在那里拍电视剧，有个当地居民闲着没事来当群演，是我的影迷，平时喜欢侃大山，有次聊天时说起他有个亲戚在政府工作，他们那一大片为了配合规划，后面可能要拆迁。我也就是和你爹地随口说了一句，至于真正的调查研究执行，都是你爹地自己的本事和能力了。”
“所以爹地一直和我说是妈妈你挑他发的财。”
察觉到女儿的落落寡欢，若绮问：“怎么了？”
温惜若想着措辞：“小时候听这些，会有些不舒服。好像因为是妈妈你让爹地赚了很多钱的关系，爹地才会这么爱你宠你。”
若绮失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如果妈妈你没有这些荣光加身。长得不漂亮，不是女明星，不会赚钱，你说爹地还会爱你吗？”温惜若眼神动摇，虽然从小受的精英教育让她学会权衡利弊，但骨子里还带着点小女孩的少女情怀。
“你爹地能和你说这些，不正说明他是一个懂得感恩，并且对妻女毫无保留的人吗？多少成功人士早年靠太太发家，人到中年万贯家财后把妻子一脚蹬开的？何况我和你爹地恋爱时，他已经是商界响当当的青年才俊了。动迁的事，我不过给他提供了一个可能性，是他自己有魄力有本事。即使没有我的消息，你爹地那么聪明能干的一个人，早晚还是会从别的地方赚到这笔钱的。”
“你倒总是说他好。显得我在挑拨离间一样……”他那么好，还不是和他离婚了？还看到爹地和别的女人一起逛街，讨厌死了。
“做一个有用的人不好吗？”若绮拨弄着女儿额前的刘海：“除了父母至亲，哪有无缘无故的爱？能给你爹地带来价值，我很高兴。因为我们去爱别人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呀。一样的会评估对方是否值得付出，但同时也会为了自己的付出给对方带来了快乐而感到快乐和满足。”
温习若沉默了会儿，道：“但我觉得王伯伯不会这样的……即使你什么都没有，他也许还是会爱你。”
“不可能。”若绮笑着摇头：“前两天我半夜发神经，跟你爹地说即使他当年没有家财万贯，他追求我，我还是会和他在一起。结果你爹地和我说，如果他没有万贯家财，他根本就不会认识我。终其一生也只会是我的影迷，谈何追求？”
温惜若听到父母半夜谈话，眼睛“蹭”地一下亮了，刚想问问自己妈妈是什么情况，若绮已经接着往下说了：“所以你王伯伯也是一样的。如果我没有进演艺圈，如果我不是女明星，他怎么会看见我？怎么会爱上我？就算我进了演艺圈，如果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你觉得会有之后我和他几十年的交情？”
温惜若心里徒然一紧。这些年来她早就感受到王瑞恩和妈妈之间若有似无的情愫。但亲口听到母亲承认王瑞恩对她的感情还是第一次。她突然意识到有些东西回不去了……
“惜若。”若绮抚摸着女儿的一头长发，眼神爱怜：“妈妈和你说这些，并非让你去努力做到被爱，那毫无意义。也并非让你去算计揣测人心。妈妈只想告诉你，永远最爱你自己，永远不要为了任何人，放弃你的梦想，你的生活，因为那是你的人生，与任何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