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翎见这阵势好奇的跟了上去。

    路上阿翎忍不住打听哪两个今晚将醒的两个鬼的事,这次老黄倒是毫不掩饰竹筒倒豆子般的说道:“你刚醒来可能不知道,人在离世的时候魂魄也会跟着沉睡过去,不过一般沉睡个七天左右魂魄便会醒来,这个时候就成了世人口中的鬼。”

    说到这里老黄看了一眼阿翎然后默默说道:“不过你是个例外。”

    阿翎当作没听到,催促着老黄继续说会那两个鬼的事。

    老黄很快就被转移了视线说道:“这两个可谓是咱们这一片福气最好的两个鬼了,他们两个一生中虽偶经风浪,但总体而言一生随顺,两个人更是少年夫妻一生恩爱,咱们这里有多少单身鬼、倒霉鬼就是冲着他们这两点,特意赶在他们苏醒的时候去沾沾他们的福气的。”

    “没想到鬼也这么迷信。”阿翎默默的说了一句,但很快就被老黄反驳了,老黄说:“不迷信你当鬼干啥?”

    阿翎被老黄噎的竟说不出话来,只好闭了嘴默默跟着老黄去看那两只新鬼,但老黄也是个闲不住的,不多时就将那两只鬼的生平给说了个七七八八的。

    据老黄所说,今晚即将苏醒的两只新鬼是一对夫妻。女的姓朱叫玉润,曾是这一片最有钱的地主家的闺女,十八岁以前也长的很是珠圆玉润。

    男的呢姓何叫星河,娶了朱玉润以后慢慢成了这一片最有钱的地主以及本地的县令,没娶朱玉润以前,也是个地主家的少爷,但仗着从小饱读诗书,有些目中无人。

    就按这成长轨迹,按说这两人应该属于两小无猜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马类型。

    可是这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没错,但说青梅竹马却有些牵强了。

    朱玉润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胃口就很大,还未及十三岁,体重便敢上了家里头最重的长工了,偏生那个时候长得又黑,因此一直被人“黑土猪,黑土猪”的叫着。

    那时候朱玉润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摆脱“黑土猪”这个称号,只可惜那时候的她,怎么也放不下手中的大肘子。于是自卑的她只好拼命使自己变的更优秀而弥补这方面的不足。

    等朱玉润长到十七岁的时候,终于成了一个琴棋书画,诗书礼乐,看账管家无所不能的黑胖子。

    因着朱玉润的这些优点,待她及笄之年来家中相看之人便络绎不绝,但当哪些地主家的少年们看到她这足有两个自己这么宽的身影时,却无一不没了后文。

    就这样朱玉润长到了十七岁。

    那一年因天灾之故,农渔之业皆受重创,本地的各大地主家中也皆受了程度不一的影响,唯有朱家因着朱玉润的远见,以及剑走偏锋的生财之道,在这一年不仅丝毫未受影响,甚至还赚了个盆满钵满。

    但朱玉润并不满足于此,在干旱最为严重之时,既然让朱父通过官府南粮北赈博得了一个“善人”的美名。

    因此等旱灾一过,当时的知府大人便亲自为朱玉润择婿,只可惜经过一场天灾,朱玉润不仅没瘦,反而晒得更黑了,换做平时这样又黑又胖的黑土猪又有谁愿意与之结亲呢?

    但当时不同,当时大家刚经历了一场大旱,这时候大家更看重的是朱玉润的经世之才,于是一改常态以往这些看不上朱玉润的富家公子纷纷向朱玉润抛出了爱的橄榄枝。

    一时之间朱玉润成了整个府城最受欢迎的姑娘,为了嘉奖朱玉润,知府大人决定将她择婿一事慎重办理,这一慎重就拖了小半年的时间。

    要知道时间是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的,在这小半年里,干旱已过,万物复苏,那些富家子弟们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当然对又黑又胖的朱玉润看不上眼了。

    但半年前求娶朱玉润的也是他们,如果这个时候突然毁约势必会对家中造成不好的影响,思来想去他们只好在朱玉润面前表现出最粗俗的一面,以求朱玉润看不上自己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脱离苦海。

    何星河便是其中的一员。

    要说这何星河虽然从小饱读诗书,也有几分傲骨,但终究是这个圈子里长大的,因此许多的想法做法都跟这些玩伴们不谋而合。只不过何星河却是他们之中最不粗俗的一个人。

    因此在一次与朱玉润见面之后,何星河忍不住将故意脱掉的鞋袜穿上抱怨道:“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的,当初不是一个劲的求着要娶‘黑土猪’的吗,怎么现在一个个的都退缩了?”

    何星河的话刚说完,某个正在挖着鼻孔的少爷便怼道:“你不退缩你上啊。”

    接着便有人纷纷附和道:“对啊,你把那黑土猪给娶了,咱们就都不用这样了,你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呸!你怎么不娶了她。”何星河“呸”了一声,赶忙说道当初可不是自己要来的,是家中父母逼迫才混进了他们这群求娶朱玉润的队伍,说道激动处还忍不住说道:“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会把那‘黑土猪’娶回家,那这人上辈子肯定是……”

    “住嘴!”何星河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娇嫩的童音打断了,回头一看才发现居然是知府家年方十二岁的小姐小筑。

    只见小筑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冲着何星河等一干纨绔子弟说道:“玉润姐姐虽然长的粗壮了些,但今年的灾荒全靠玉润姐姐,可以说如果没有玉润姐姐就没有你们这些人。”

    起先这些地主家的少爷看到小筑的时候,还有几分气短,但当他们发现只有小筑孤身一人的时候,胆子便大了起来,一个两个的说道:“那可不一定,我们家有钱,虽然这次灾荒严重,但我也不至于向那些灾民一样熬不过今年。”

    有一个说的,就有七八个附和的,倒是何星河没有开口。

    小筑说不过这些人,但又不想就这么算了,于是涨红了脸冲着他们“你们、你们”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小筑气的无处发泄的时候,目睹了这一切的朱玉润从暗处走了出来,气定神闲却一针见血的冲着这些富家公子说道:“诸位公子说的没错,若是没有我们朱家,诸位想必也是活的过今年的,可是诸位有没有想过从开春到今天,天上可曾下过一滴雨,那我们地里的庄稼,河里的游鱼是怎么生长存活的?”

    还没等其他人开口,朱玉润接着说道:“是知府大人召集,以我们朱家为首各家共同集资从南省洪灾之地引流而来,是托人挖井而来。可大家可曾想过若是没人提议我们又能熬多久?”

    说到这里一干富家子弟已然闭了嘴,但何星河却偏跟朱玉润作对一般说道:“可是没有你,其他人也能想到这个办法,你刚刚不还说了这是知府大人召集吗?”

    朱玉润没有说话,似笑而非的盯着何星河看了一阵,直看的何星河心里发毛,这才轻蔑的发出一声笑来,然后扔下一句:“诸位想想吧。”便拖着笨重的身体离开了。

    小筑见此情形立马跟了上去,嘴里还叽叽喳喳的说着:“玉润姐姐,你别伤心,他们不愿意娶你,我让我哥哥娶你,我哥哥才不像他们这群人一样以貌取人呢。”

    事情也的确如小筑所说的一样,小筑的哥哥的确跟哪些纨绔子弟不一样,初见朱玉润便毫无半分掺假的将朱玉润的事迹夸赞了一遍,然后又与朱玉润相谈甚欢的说起了诗书之道。

    就当朱玉润以为他与其他人不一样,鼓起勇气问小筑的哥哥是否愿意娶自己的时候,小筑的哥哥却顿了一顿,继而真诚的说道:“若是没有小筑,就姑娘这份人品我自然是愿意与之偕老的,只可惜在下早与小筑定下了娃娃亲,而我对小筑亦心存欢喜。”

    这个时候朱玉润才知道,原来小筑的哥哥并不是她的亲哥哥,而是她从小定下娃娃亲的未婚夫婿。但因两家关系好,再加上知府学识渊博之故所以一年中小筑的哥哥有大半年是住知府家中,又从小称小筑的父母做爹娘,所以这小糊涂虫小筑才误以为自己的未婚夫婿是自己的哥哥。

    虽然闹了如此大的一个笑话,当朱玉润并不介意,仅是一笑便当这事不曾发生过。

    不想这份豁达却因此吸引了一旁的书童松墨,但碍于身份悬殊松墨一直没将这份感情说出口。

    直到十个月后知府治旱有功举家升迁时,松墨才隔着一道帘子弯着腰恭敬陈恳的冲当时尚未瘦下来的朱玉润说道:“松墨自知身份悬殊配不上小姐,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小姐再度相见,如今便大着胆子说出对小姐的爱慕。”

    末了松墨又补了一句:“松墨对小姐之意,虽不奢小姐回应,但求不引小姐反感。”

    帘子后面,朱玉润忍不住笑了,如今的自己人人嫌弃,又怎会嫌弃松墨呢?于是等松墨说完请辞之时,朱玉润忍不住问了句:“若你可以,你可愿娶我?”

    原本朱玉润以为换来的不过又是一声拒绝,却不想松墨突地跪了下来,神情激动道:“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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