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傅白景目送白小理离开后又站了一会,这才发觉后背都已被冷汗浸透。他转身准备回公司,由于站的时间太久几乎挪不动步子。他不得已地停下来缓缓,刚一抬头,却是同班的一个练习生一脸诧异地瞪着他。

    “你怎么在这?不是在宿舍养伤吗?”

    他见傅白景站在原地动弹不得,马上就意识到他是脚疼得无法走路,于是上前搀住他又问,“你是来公司取东西?我帮你吧,你都成这样了。”

    傅白景还显得拘谨,先道了句谢谢,然后说已经没事了。傅白景这次脚伤得严重,已经好几天了却还不能落地。练习生受伤是屡见不鲜的事情,傅白景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了,以至于年纪轻轻柱起拐杖却已驾轻就熟。这是这一行不为人知的心酸,没办法。

    搀着他的练习生随口问道:“那天在宿舍门口的人是你妈么?大老远跑来看你,也是挺不容易。”

    傅白景抿了抿唇,竟无法干干脆脆地说句“是”。他有时候也说不清这种别扭的感觉。他感恩傅家的父母,但也从骨子里认为自己与他们并无瓜葛。

    那晚傅白景始终没给方流或是白理一个失联的解释。第二天一早,白小理一行人就开始收拾行李了。姜元急着送白小理和方流回去上课,但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方流躺在床上玩手机,白小理则躺在一遍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方流知道白小理为什么死气沉沉,老实说她也有点气愤傅白景冷淡的态度,见白小理不说话,便直言快语自己去问姜元。

    “阿姨,您那天见着小白了么?他是不是现在可忙了连回短信的时间都没有啊?”

    白小理听方流这么问,不由自主扭头望向正在叠衣服的母亲。姜元闻言愣一下,叹息道:“小白啊……现在的确挺忙的,一天到晚泡在练习室里。练习生的确挺苦的,这孩子前一阵子练舞把脚弄伤了,那天见我还缠着个绷带靠了根拐杖,但就这样还得每天去公司安排的学校上课,挺不容易的。”

    “啊?!受伤了?!”

    方流马上转头去看白小理。白小理早就直起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姜元:“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

    “有一阵了吧,伤了也没跟我们说,这孩子……我看着他长大,从没见过他伤成这样,真让人不放心。”姜元看一眼直愣愣的白小理,转而又唠叨起来,“你看看人家小白,多能吃苦。让你准备个竞赛之前还跟我闹了那么久,你就是活得太轻松了。”

    白小理无端烦躁起来,毫不留情地怼过去,“当时我也想做练习生,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姜元被堵得无话可说,只能瞪一眼白小理,将她赶下床。屋内的气氛瞬间僵硬了下来。白小理待不住便出门了,方流站着也是无趣,连忙跟出去。

    白小理靠着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方流也跟她一样贴着墙站,规规矩矩仿佛是被老师提溜出去罚站的小学生。昨夜傅白景没露面,方流左思右想却也没想到他竟然受伤了。但她不懂傅白景闷不吭声是什么意思。不过白小理应该是不好受的。只见白小理又兀自呆立片刻,就突然一个人转去楼梯口了。

    方流没再跟上去,她猜白小理是去给傅白景打电话了。

    傅白景离家这么久,白小理一个电话都没给他打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以至于她竟然怯于拨通那个号码。踟蹰半晌白小理还是发了短信。短短几句,却耗费了她足足半个小时。

    然而这条短信终究是石沉大海了。

    傅白景没有回复她,白小理深夜等,车上等,从北城到和城,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过了几天竞赛成绩出来了。学校大张旗鼓地为白小理挂了竖幅,从教学楼顶一直垂到一楼,恭喜她拔得头筹。P大的30分算是妥了,只要白小理高考的时候正常发挥,甚至省状元都唾手可得。

    然而这场竞赛带给她的荣誉她多多少少有些麻木,如竞赛前事不关己的懈怠,此时她对于结果的态度多少也显得过分冷淡。这一天她还是正常地听讲记笔记,甚至下午还集中精力完成了一套难度颇高的数学卷子。班主任对她这种宠辱不惊的态度颇为赞赏,甚至不忘给白小理的妈汇报——你家闺女稳得很,没有为竞赛这事自高自满。姜元无疑也非常满意,一连几天笑意盈盈,话里行间是止不住的得意。

    只是谁也不知道白小理潜伏在心底的躁动却在寂静的深夜集中爆发。她握着手机辗转反侧,当初放下狠话说不理他的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又给他去了第二条短信:

    [小白,竞赛结果出来了,明年我就可以去北城了。]

    白小理只是平铺直叙着结果,也没有多此一举地问他有什么感想或是最近可好。夜凉如水,她望着透过窗梢的白月光,内心无可抑制地涌起一股酸涩的孤寂。傅白景这段时间的消失仿佛一直在告诉她,与她在一起生活这么久,就是为了此刻毫不拖泥带水的分离。白小理难以接受,不知不觉再去一次北城便成了她最大的心愿。她想到时候她一定当面好好问问他,为什么他能分别得如此决绝,难道他在那里,当真一点也不牵挂她。

    送走了一批毕业生后,白小理所在的年级便尽数搬去了专门为高三学生所设的教学楼。痛苦的日子终于开始了。高三终究是大多数人的一道坎,只是刚开始一个月便有人体力不支告病回家。白小理所在的高中很厉害,被外面的人戏称为“神校”,然而话是这样说,但别的学校有不少人却还是不以为然,说当年中考就已经把全市最厉害的学生挑走了,本身就垄断了最好的生源,高考考不出这样的成绩那才叫不正常。

    然而个中辛酸,只有本校的学生知道。

    抛开生源质量不谈,本校学生之间的竞争也是颇为激烈。听住校的人说,对床一点熄灯,她就不敢在十二点五十分睡觉。虽然有30分加持的白小理已经比别人多了优势,但面对这种紧迫的气氛还是感到无比压抑。有时她甚至会在考场上走神,环顾一眼噤若寒蝉的考场,每个人绞尽脑汁都在为那一分两分拼尽全力,恨不得耗尽毕生的运气。她在想小白是不是也是如此,他那里的世界,是不是也像这样喘不上气。

    眼看着高三第一学期马上步入尾声,这么久以来傅白景都没有联系过她。他的生活她只能从自家母亲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听说他很忙,脚伤也完全好了,每天都在公司和公司给他安排的初中之间来回奔波。白小理猜测他比她累多了,于是对他不回短信的行为便渐渐释然。

    之后步入腊月,在白小理生日前夕和城遭遇了大寒流,树梢都挂了冰,甚至在某天中午忽然纷纷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落在屋檐上雪白雪白的一层。和城是南方的城市,打白小理出生以来她就没见过下雪是什么样。她没见过,她的同学自然也没见过。于是课也上不了了,老师学生都围在窗边赏雪。赏着赏着不知谁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就要跑出去打雪仗,接着一呼百应,老师根本阻拦不住。

    白小理也凑热闹似地跑出去站在楼门口,空气冷得像刀,看似温和的雪片落在手心却是融不掉的冰碴。方流拉她去操场,她嫌太冷便拒绝了。等身后的人跑得差不多,周遭彻底安静下来后白小理才听见雪粒落在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是过于寂静的雪景让她渐渐生出一丝失落来。混沌初开一般,她忽然之间很想念小白。他在和城的那些年从来没见过下雪,如果能看到此情此景,一定会笑得连眼睛都弯成月牙吧。

    最终白小理还是没忍住给他发了条信息:

    [和城下雪了,你想来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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