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编曲这个工作对勾行军来说,称得上是熟能生巧。之前和阿止solo过后他意识到自己对于音乐的喜爱……于是开始尝试写歌。由于作为创作者不可言说的表现欲,故而用虚拟歌姬心华唱词发到了网上。

    至于账号?不好意思保密的。

    总而言之在精心完成过几首歌之后,行军对于编曲略有所得。他的《铙歌》重编曲工作做得很快,之后就是送给做音乐研究的成员进行练习和测试。

    或许是因为《铙歌》这么复古的家族战歌的重启太过吸引人,行军来音乐室时甚至看到太爷辈的人在场。

    “这几十年来没有人愿意再恢复异能啦,大家都巴不得退役呢。我也理解。”太爷曾经在麻瓜界的军乐团做事,还作为长寿老人上过新闻报道。他年纪很大但精神尚好,见到行军敲着拐杖笑眯眯道,“去吧去吧,不用管我,我就是来听新曲的。”

    勾延的成员各自提前学过谱子合奏过。今天是来验证这个重编曲后的铙歌是否能发挥作用。

    音乐异能的第一要求其实是“能听”,其次才是“能用”。

    行军担任主音吉他,其余勾延各自使用自己的乐器演奏,阿清打开设备界面做数据收集,曲毕。

    勾延的成员结合阿清做的数据分析过后,觉得曲子没问题,但每个小节的异能输出可能需要调整,才能更好的发挥功效。

    行军考虑了下:“下次排练阿止也来,到时候我们两个来主控异能。”

    “那就不会有问题了!”同伴说。

    《铙歌》几番测试和排练完毕之后,行军在双陆的陪同下去了韩克拉玛家族。

    寒在等待体检报告。她做体检时在勾家别馆时透露过自己是石心杀手,差点引来勾繁的觊觎。

    勾繁双眼放光:“这可是活的技术……”

    勾叶成员:“繁队冷静一点,她是人不是魔,你不能那么粗暴……好歹经过人家同意吧!”

    顾及到患者感受,她们只能擦着口水望寒兴叹……好在寒最后还是同意了一些方便做的额外检测项目。

    因此行军找到寒第一件事就是道歉。

    寒却说:“你们本来就是为了帮我在忙碌,我本来也在苦恼该怎么回报你们才好,只是小事,算不了什么。”

    行军:“嗯……”

    他嗯了这一声之后,因为思考着要怎么把话说出来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双陆早就借口离开给他们留下谈话空间,虽然这正是他需要的,但回过神之后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如果是你们家族的异能术还有什么其他使用禁忌,直接告诉我就好。”寒说,“我现在没有办法听到你心里在想什么。”

    行军立即说道:“铙歌没有任何问题,是我有问题想问你,恢复异能之后你想做什么?”

    “这很重要吗?”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不想浪费时间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行军直白问道,“我想知道,我要帮助的人,到底是谁?”

    你是韩克拉玛家族的战士,还是夏兰荇德天的爱人?

    “……我活到现在,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夏家度过的。”寒却说了段似乎没头没尾的话,“夏天的家人就像我的家人,夏家就像是我家一样。”

    行军保持沉默听下去。

    寒有些自嘲地笑:“一旦夏家人做好决定将我糊弄过去,我就会从事实和情感上都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所以我真的很谢谢小姨,还有你们。”

    “这段时间小姨带我散心,我们去了她以前和我妈妈常去的地方。我妈是很标准的韩克拉玛家族女英雄,小姨说她本来也想把我送回家族里培养……但我现在却变成这样。”最后一句并非是韩晴所说,而是寒自己认为愧对于家人的期望。

    “但小姨却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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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晴感到她心中的低落,连忙又摇头又摆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口:“你自己已经成长得很优秀,也很辛苦了……要说起来,姐姐才有愧于你!”

    韩晴知道寒现在无法读心,但她依旧习惯性地握住寒的手,慢慢地说:“我们对你亏欠太多,没有什么值得你特地要回报的。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好好的,能恢复原来健康快乐的模样。”

    寒失去了一直以来的倚仗异能,来自小姨的支持是她新的底气。可她害怕:“如果我恢复异能之后,还是选择了……上战场。小姨你会对我失望吗?”

    她没说出来的话是为了保护夏天而去,可是韩晴听得到。

    韩晴摇了摇头:“无论是不是出于自己的私心,你的行为都能保护到很多人。我心疼你,但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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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如果寒仍旧像认识夏家人之前那样孑然一身、未曾与自己的家人相认,即便她决心履行战士的职责就这样走上战场,最坏结局不过就是一死,不用像现在这样纠结。

    韩克拉玛寒得到了很多,所以想要抓在手里的也就多了起来。

    寒:“但是我都不想放弃。”

    “夏天不想让我参加战争,但其实他已经快到极限了,我不能让他这样继续逞强下去,我必须要陪着他。”寒终于下定决心,回答行军的问题,“我是韩克拉玛家族的战士,也是夏天的爱人,我想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只不过夏天作为爱人的私心损害了她作为战士甚至是韩克拉玛寒的权利,她亦受制于爱人的身份,没有办法指责夏天。

    行军追问:“在那之前呢?在那两个身份之前,你,韩克拉玛寒,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的是……”寒愣了一下,“力量?”

    行军:“不管你想怎么做,拿回属于你的力量,才能踏出实现愿望的第一步。”

    “铙歌经过很多次大改,最后的版本浓缩了所有的考验。而以你的情况,至少要经历异能的催生、抽取,再生。最开始无异于揠苗助长,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几乎只比麻瓜强一点,一定会非常痛苦。”行军看着她,“公义、使命,在那种痛苦面前不堪一击,只有依靠你最本能的私欲,才能真的抗过来。”

    寒仔细地捋了一遍思路:“……我想要恢复异能,不是为了铁时空,也不是为了夏天,而是为了我?”

    “对,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欲。主语要全部换成你。”行军说,“如果你真的做好了这样的觉悟,恢复异能轻而易举。”

    ……

    寒有种后知后觉的顿悟:“谢谢你。”

    “等你真的恢复了再谢也不迟。”

    谈话的目的达成,行军没有过多停留,打过招呼后便离开。

    36.

    行军本来不愿意麻烦太多人,然而考虑到铙歌所使用的乐器繁多,家族里有演奏能力的人异能又远远没有战斗部门的的人高……最后凑了足有十人的乐团。

    参与的乐手使用的乐器囊括东西方古典现代风格……即使是在铁时空的音乐异能之中,也算是少见的乐器聚会。

    要让这么大型的乐团和战曲施展开来,必须得选个合适的场地。既不能让异能影响到他人也不能让音乐声太过扰民……

    最终时间选在日落以后,地点选在了勾氏一族的别馆,也就是寒最近也常去的医疗部和勾叶部所在的地方。

    行军有些微妙的不祥的预感,可韩晴和寒既然觉得没有问题,这事也就定了下来。

    约定之日到来,众人就位。

    行军一如既往地担当了主音吉他,而行止担当了节奏吉他。他们二人负责主控异能输出,通俗地说就是指挥。

    音乐异能是一种由完整的曲子和异能结合起来的特殊异能,无论异能行者本身是哪种类型的异能,都可以通过音乐去做到自身之前无法做成的事情。

    正如勾氏一族的异能是擅长以攻代守的天生战斗型异能,可通过音乐的形式,他们能够令他人失去的异能再生。

    而在这样多人使用的异能术中,必须有人来负责汇聚起来的异能的总调控。

    音乐汇聚起来异能就像水,而参与进这次演奏的每个人都是一个水龙头。

    但在演奏中各人的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完美状态。指挥就是控制总闸的人,除了演奏,更重要的是在演奏中通过异能感受他人的状态。

    哪边的状态好、能够给更高效率的输出,指挥就把水往那边拨。

    乐器、设备调整完成。

    行军对伙伴们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又看向寒:“我再重复一次流程,铙歌的乐章分两段,第一段是‘生长’的旋律,残存在你体内的异能会缓慢增长到原先的水平,可能会有点痒……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习惯,将这些异能重新在经脉中运转就好。”

    “第二段是‘破坏与新生’的旋律,你会重新再体会一遍失去异能的感觉……但和之前你经历的不一样,因为这个异能是经过催生得到的,而且还在你体内走过一遍经络,此时重新压缩起来会分外痛苦。撑下来,你的异能才会完全恢复。”

    明明第一段就已经恢复了,第二段的苦难还有必要吗?

    行军和勾延的人讨论了很久,甚至那位太爷也发表了意见。最终大家达成了一致,这是铙歌在各种改编之后,绝对不能删除的环节。

    铙歌是为因魔性而失去异能的人所作,这本来就是一种考验……如果决心和意志无法支撑自己迈过这一关,勾氏一族要如何信任你绝不会被魔所蛊惑?

    “……韩克拉玛寒,你可以多花点时间做心理准备,然后再开始。”行军问道。

    寒平静地点了点头:“请开始吧,我准备好了。”

    铙歌终于在行军行止的领奏下开演。

    寒在特制的平台上和勾氏一族的人面对面,开始演奏前她就已经盘腿坐下,做好调息的准备。

    她先前与双陆战斗过的内伤处,原本在体内是一种阻塞的感觉。而随着乐句的推进这种感觉似乎正在化解,融成一团似散非散的能量后,又往四肢百骸流去。

    寒照着行军所说,尝试控制这些异能流转起来。

    生长的旋律有着一种传统和古典结合的厚重感,用上了声音厚实的吹奏乐器,如新芽破土。

    寒确实像行军所说的那样,感到了一种暖融融的痒,甚至算得上是舒适。就好像异能在体内生根发芽。第一段十分安稳顺利的度过,真正的考验在第二段:破坏与新生。

    这个乐章的效果正如其名,是先将催生的异能尽数从被使用者的体内重新压缩至近乎消失,就像将植物从土里拔出来……由于不能破坏根系,这个过程会十分缓慢而煎熬,因为这个“土”是被使用者的身体。

    甫一开始,韩晴就注意到寒的状态变得紧绷起来,略有痛苦之色。但她只能祈祷寒能够坚持住。

    演奏中的众人也注意到了寒的情况,可他们没有接收到行军或者行止的命令,只能收敛心神,让自己专注于铙歌的进行。

    行止分神观察了下寒的状况,注意到她眉头紧锁,脸上都渗出了汗水,就连身形都似乎有摇晃的迹象。

    她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传音对行军说道:「不行,这样下去会失败。」

    他们交替着承担异能总量的控制,行军亦留意了几秒寒的状况:「……」

    行止:「不行就喊停重来,你在犹豫什么?」

    行军:「一鼓作气,再而衰,这次失败了,她之后还能有再来一次的勇气吗?」

    「为什么不行,她不是战士吗……」

    「如果真的做得到,她现在就不会动摇了!」行军有些气急败坏地啧了一声,「这部分的乐章有诱导自问的异能术在,我明明已经提醒过……还是被困住了吗。」

    「阿止,接下来的循环乐句,先交给你了。」

    行止知道这是让她带着所有人先在这个节点反复演奏一段旋律,免得让铙歌中止。但她没明白他要做什么,然而这部分马上就到了,她也没来得及多问。

    乐团接收到行止的信号,共同维持起这个循环的乐句。

    其实寒觉得这种足以连同精神的一起折磨的疼痛没什么所谓,真正困住她的是事件发生以来被刻意忽视的心底的隐痛。

    【已经辜负过你一次的人事物,真的值得让你付出这样的代价去守护吗?】

    像这样的问题,寒平时绝对是嗤之以鼻。然而在此时却克制不住地从心底冒出,越是忽视,回响越是强烈。

    就像“粉红色的大象”心理学效应一样,“值不值得”的问题一旦提出来,就很难不去思考。

    「我是因为自己想要恢复异能才来的。」寒在心里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不要为之后才能考虑的事情纠结。」

    「……可我明明什么错也没有。」

    为什么我非要遭受这些苦难?

    在直面内心的自问自答之中,寒积压的委屈和不满终于爆发出来。

    发泄自己的情绪是好事,但现在这个场合不太合适。铙歌陷入循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一种“暂停”,寒的痛苦应当减轻,但她却陷入仿佛具象化的梦魇之中,百般折磨却又无法逃离。

    寒身上不断冒出冷汗,几乎要疼昏过去。

    就在此时,她被一阵嘹亮而抓耳的电吉他旋律吸引住了。

    寒缓了口气,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是勾行军在铙歌的旋律中反客为主来了段电吉他solo。

    行军在循环过三个小节、行止担下所有的异能控制之后,弹奏起了一段未曾公开过,却能毫无违和感融入铙歌的旋律。

    「我知道你现在深陷心中的自问很痛苦,但如果还有多余的精力,希望你先不要考虑多余的事情,专心听吧。」行军真诚地期盼,「这是我送给你的旋律。」

    这段solo并不长,但寒仿佛真的听到了似的,用这段时间将自己的状态调整了过来。铙歌的流程似乎能够再继续下去了。

    行军进行了几个变调,乐团跟着他将谱子继续演奏了下去。

    随着新生的旋律到来,寒终于不再像先前那样痛苦,而是恢复了平静……铙歌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演奏。

    韩晴在演奏结束后立刻上前查看寒的状况,紧张地忙前忙后。

    寒传音道:「小姨,我没事了。」

    韩晴眼泛泪光,抱住了她。

    勾氏一族的人各自击掌庆贺。正式的演奏实在太累,否则性格欢脱的人早就撒欢去了。所以才选择了比较隐忍安静的庆祝方式。

    “辛苦了。”行军松口气,露出了笑容,“改天请大家聚餐。”

    先前已经说明是自愿参与,没有工时。此次演出的众人也都因为铙歌的合奏机会难得、欠过行军人情、想让他欠人情各种理由而来,但此刻开心地都应了下来,大剌剌地开始讨论选餐厅的事情。

    寒看着热闹的勾家人,发出了感慨:“真有活力。”

    韩晴抱住了她:「你也喜欢这种热闹吗?想要回夏家吗?」

    “先不想这些事,我现在有小姨陪着很好。”寒说,“谢谢你,小姨。”

    37.

    寒等到勾氏一族的人逐渐忙碌分散开之后,才走过去说道:“谢谢你,勾行军。”

    行军应了一声,迟疑了一下看向同伴们。

    演奏结束后,按理来说他作为领头人应该先去看看两个韩克拉玛。可行军觉得那两个人应该有话要说,而且势必少不了寒暄……所以干脆先留在原地收东西。

    行军迟疑这一下是没想好如果对方要说感谢的话,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凭心而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很荒谬,就连他的出手相助也是。他打从心里希望这事儿就这么随便过去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韩克拉玛寒不是白眼狼。

    可是行军的迟疑在众人看来显得十分微妙。行止还在心里扣问号,双陆已经和那帮人零零散散地说这些东西我们自己搬回去就好了,就嗖地一下把乐器全部收好,把行止也拽走了。

    ……

    行军目瞪口呆,心里有些崩溃:你们干嘛???

    不要把氛围变奇怪啊!!!

    他侧过头看向还在收拾采集设备的勾维清:“阿清……”

    维清看了眼远去的众人,匆匆收起方便带走的东西,一刻也不停地闪人:“我先去找陆哥,一会儿再回来收。”

    行军:……

    怎么会这样。

    行军掩面叹息道:“抱歉,不过你应该看得出并不是我要他们这么做的……”

    “不用读心术也能看得出来。”寒开了个玩笑。

    虽然经过了一些痛苦的考验,但寒现在看起来一身轻。

    行军也松了口气。

    “让你费心了。”寒说,“如果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帮忙。”

    行军移开视线:“不用,我并不是为了回报才帮你的。”

    “这我也清楚,但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报答你。”寒停顿了一下,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明白勾行军的动机。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帮我?”于是她问。

    行军瞥了一眼远处,发现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嘀咕:“如果他们在的话我反而不好意思说了……明明把我出卖了竟然还要反过来感谢他们吗?”

    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的寒:“?”

    行军长出一口气,看向了寒:“没什么,只是因为觉得你很可怜。”

    “我们都出身于战士家族,你活得不比我轻松。”他的态度甚至说的上冷淡,“我偶尔会因此感到很难过。但毕竟没有人能够选择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也就释然了。”

    “就算不能选择怎么出生,至少得选一下怎么死吧……我是这样想的。”

    他的声音几乎融在晚风里。

    “我是希望你能够自由地选择死法,所以不用感谢我。”

    虽然行军一直说的是‘死’,但这句话听起来只是像在说:无法选择出身,至少要选择怎么活。

    而对于战士家族出身的人来说则是没有选择战斗与否的权利,但至少得选择一下为何而战斗。

    寒被剥夺了选择权,因此行军觉得她很可怜。

    听完原因后,寒才真正有种“还不清”的感觉。

    最后那句“希望你自由地死”是明显为了让她不必感到愧疚而强行包装成冷硬的说法。

    寒心里打定主意,笑了笑:“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准确地说,寒觉得行军有点过去的呼延觉罗修。但毕竟寒和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交流,其实并不清楚他现在是怎么样想的。不过这不重要。

    勾行军听懂了,但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滑稽起来,不可思议道:“蛤?一点也不像吧。”

    “无论如何,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会前来相助。”寒坚定地说。

    可以的话倒是希望你能把这件事忘掉。

    行军不置可否:“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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