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被夕阳晕染了一片霞光,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也诉说着此时该是晚饭的时候了。

    作为清水城唯一的一家大型酒楼,风华楼依旧是平日般的冷清。

    毕竟不说几年的仗打下来,老百姓手里能剩多少钱。

    就说有钱找个物美价廉的馆子不好吗。

    这几年,除了招待一些大人物,或者一些城中富贵人家办席,风华楼都是这般冷清。

    要说一般的大型酒楼没有顾客,可能过不了多久就倒闭了。

    可风华楼不同,月钱照样发,老板照样日日巡查。

    楼中小二虽说经常摸鱼,可凡是顾客上门还是极其热情的。

    可今日楼中倒是有些特别的安静。

    沈晏不动声色的四处打量。

    之前他刚回来时,周围人多少对他有种奇怪的热情,本以为只是好奇,过段时间就会消散,却不想之后他和阿念去饭馆吃饭总会被城里的媒婆撞上,接着就是极为热情的介绍。

    沈晏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受欢迎,但被那么多视线盯着总是有些不自在。

    风华楼虽说价钱相对昂贵些,可胜在安静自在。

    此后,凡是出门吃饭他们都会来风华楼。

    可也正是常客的原因,此刻这里的氛围就显得格外怪异。

    往日小二总会在里面几张桌子旁或聊天或打盹。

    今日倒是各个围着一张桌子擦来擦去,就好似突然被桌子迷上似的。

    “你不吃?”温暮难得从饭里抬起头,就见面前的女孩还是斯斯文文的坐着,手中的筷子搭在碗边,碗里却没有一点菜。

    “是不合胃口吗?”

    沈晏还拿着碗,闻言轻轻摇头,正打算夹菜表示以作表示,就见桌上各个碟子里菜几乎都不剩多少。

    剩下的残骸让他一瞬惊住,没有动作。

    温暮看出他的迟疑,更加确定了是没有他喜欢的菜。

    毕竟以前吃饭的时候,如果是林木下厨做的饭,几乎都是被哄抢的。

    他们吃的急切,吃完后都是干干净净的。

    所以在温暮眼里这些菜还剩下很多。

    不过既然阿念不喜欢,温暮艰难做下决定:只能自己一会吃了。

    “小二。”

    来的是在最近的桌子旁擦桌子的小二。

    他露出一个微笑,热情开口:“客官有何吩咐?”

    不等温暮先点菜,沈晏先行开口道:“这里有没有雅间?”

    风华楼只有一间雅间,今日不巧早早被人定下了,所以小二只能回应道:“客官来的不巧了,今日倒是没有,不过我们有靠窗的隔间,有屏风遮挡不比雅间差。”

    “没有啊,那不必了……”沈晏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她好像很想去雅间。

    其实温暮是不明白所谓雅间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既然是和自己一起出来吃饭,就不能让她不高兴。

    温暮大手一挥从身上掏出所有银两,像极了讨美人一笑的纨绔子弟:“我买了!”

    沈晏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小二是个极有职业道德的小二,闻言强压翘起的嘴角看向桌上的一两:“使不得客官,也是有些不巧,今日雅间被人早早定下了,改日,改日,客官提前通知我,就是少城主来我也给您留着。”

    “不能买。”温暮转头看向沈晏,眼神巴巴的倒好像是委屈上了。

    沈晏其实只是想试探下今日风华楼怪异的原因,他以往吃饭也不曾去雅间,对雅间也并没有什么执念,如今看温暮这巴巴的委屈倒觉得有趣。

    笑意止不住的布满脸颊,沈晏把温暮可怜巴巴的一两重新放回她的手心,“不用买,一两能买可多好吃的,犯不上花在这里。”

    小二见事已经解决,正打算再次奔赴桌子,却又再次被叫住。

    这次是那个带着帏帽的女子:“客官有何吩咐?”

    她的声音沙哑的像是生病了似的“麻烦问一下,是哪位客人定了雅间,我们出三倍的钱和他买。”

    本以为会有所犹豫,小二倒是很快给出答案:“客官误恼,容我说一句。客官可能不知,今日定了雅间的是那位。不瞒您说,客人定的时间是傍晚,可我们从早上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如今他们已经入座,自是不能再换的。”

    那位?

    温暮疑惑的看去,却见对面的人倒好像听懂了似的,回话道:“那位大人啊,那也难怪,你们也是辛苦了。只是那位不是一直鲜少出门吗,连他都来你们这吃饭,果然味道极好。”

    小二满脸笑意:“也不全是如此,我看应该是有重要的人物接待才选了我们这,毕竟我们可是咱们城里唯一一个大酒楼。”

    小二还想细说,身后就传来脚步声,还伴随着一声呵斥:“干什么呢?不是让你好好围着桌子吗,怎么一会没看就跑到客人桌子旁来了,是自己的看够了。”

    小二也没反驳,乖乖的回到了自己之前的桌子。“

    老板娘不满的甩了甩手中的帕子,也没再说什么。转头冲温暮他们笑笑:“客官尽兴尽兴。”

    这一遭下来,不说沈晏,温暮都没食欲了,不过她还是把饭菜吃的干干净净的,拍着饱饱的肚子和沈晏出了酒楼。

    “大人不远万里而来,下官惶恐,这小城偏僻落后,不知大人在这里可还适应。”风华楼内,最顶层的雅间,两个人坐在窗前,一人身着青黑色衣衫举起酒杯,虽是恭迎,语气却没多少起伏。

    另一人像是没有发现,也举起酒杯:“早闻温城主治城有方,如今真切见到,果真如此,想来若不是温城主,清水城难成如今繁荣之态,有思佩服。”

    温言轻举杯的手微顿,这才正眼去看面前的公子哥:脸色苍白,身体瘦削。怎么瞧着都不像个有能力惹事的。

    “大人见笑,乡远之地,若说热闹还能沾点边,繁荣是半点都称不上的,哪能值得大人专程来这一趟。”

    面前的少年还是温润笑着,可温言轻能感觉到他的笑意分明未到眼底半分。

    “各处风景都有一番意境,见惯了京都喧嚣热闹,清水城这般恬静安静倒是让我向往。”

    他的视线随之落到窗外,好似当真只是来这里放松游玩一般。

    “清水城欢迎每一位来这里游玩的游客。”

    温言轻也看向窗外,说出的话依旧意味不明。

    宋有思闻言轻笑一声,提起了另一件事:“听说,城主最近在往京都递帖子,”眼见对面的人神色不对,他反而停住话,示意往杯里倒茶:“我身体不好,只能以茶代酒,城主莫怪。”

    温言轻根本不在乎他想说什么,不过,看他这样卖关子倒是勾起了一丝兴致。

    待到茶满,宋有思轻抿一口茶水慢慢道:“一般人递帖,无非是些穷酸读书人想混个脸熟,以便未来科举做官,可城主既已是一城之主所求应该不是这个,恰巧有思知道这城中还有一位少城主。那我可否认为您是在为别人递帖。”

    递帖以求官路,是天下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算不得什么把柄。

    温言轻已经想到了他提起这件事的目的,配合的叹气道:“是我的一点私心,想给犬子谋取一份官职,大人见笑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城主没有做错什么,容我大胆说一句,要说能在科举说上话的,有思不才认识几位。”

    这摆明了是要交易,可条件实在诱人,一番犹豫下,温言轻还是开口道:“若是大人能帮着说上几句自是极好的。”

    “城主说什么呢,我来这里可是麻烦你了,话,自是会说上几句的,只是……”

    宋有思眼神暗淡了几分:“京中规则礼法繁多,如今来这里游玩自是希望无拘无束,能玩的快乐些许。”

    简单来说就是自由,过度的自由,在京都都得不到的自由。

    可自由这东西过度了就不是自由了,而是一种变性的权力。

    一种不在被任何规则限制的权力。

    可这又如何,只要能让温朝去在京都求得一份官职,一切都是值得的。

    即使早已看清他的意思,温言轻面上还是自然应下:“当然,大人尽兴。还是那句话,清水城欢迎每一位来这里游玩的游客。”

    接着,又是一番客套话。

    待宋有思走后,雅间陷入一种压抑的寂静。

    微风穿窗过,轻轻吹起发丝。

    温言轻眼神呆滞,只是自顾自地饮酒。

    这梨花酒应当清润甘甜,可他却觉得分外浓烈。

    浓烈到直击大脑,让他思绪回到多年前,第一次喝梨花酒的时候。

    那是一个午后,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那酒味道清甜醉人,他只喝了一瓶就已经沉沉的睡去……

    许是枝干粗壮又或是长途跋涉带来的疲惫。

    他睡的很舒服。

    “轰!”

    强烈的痛感让他瞬时就清醒了过来。

    还不等他站起,脖间就传来一阵冰冷的感触。

    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熊孩子往他脖子里塞的雪球。

    他强撑着睁开眼睛,正准备好好教育这不知好歹的熊孩子

    睡眼朦胧中看见面前竟是一位眉目如画的美人

    而抵着他脖子的哪是什么雪球,分明是一把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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