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溜走的两娃子此时正纵马在牧野平原上驰骋。他俩□□两匹德保矮种马是叶家遣人从云贵高原买来精心培育的名马,专供年幼官宦子弟驭使。叶云满近水楼台先得月,从今年育马中挑出两匹中上乘的矮种马留用,如今就派上用场了。

    在宿云檐内拘了两个月,前几天还因“误伤”云和公主挨了五下板子天天趴在床上,早已闲得长毛的叶云满此时便如□□的马儿一样撒蹄欢腾。李盛阳挥鞭追赶,但他分到的这匹德保矮马明显不如叶云满那匹,速度渐落下风。

    “满满!等等我!”李盛阳迎风大喊被灌了一嘴沙。前方叶云满回头朝他大笑,发髻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三两缕碎发从发髻中滑出,飞扬在风中。

    李盛阳见她御马之术有所进步,好胜心起,鞭子落下时力道便重了几分,抽得那矮马嘶鸣,渐渐赶上前方红衣身影。

    叶云满扬鞭一指远方用帷幕围起的马球场,大声喊道:“以那块蓝色长帷为终点!谁先到谁便赢!”

    “好!”李盛阳回道。

    迎风长啸,纵马奔腾。叶云满一手挥鞭一手执缰,双腿使劲夹着马腹催逼马儿狂奔。两侧绿茵风景随风倒退,人生潇洒肆意,莫过此刻。

    两骑一前一后到了马球场外围,李盛阳最先到达,一勒缰绳迫得马儿前蹄立起骤停。叶云满随后而至,去势却是不绝。眼看她要撞个兜头倒,李盛阳连忙伸手挽住她的缰绳想帮她勒马。不料叶云满右脚一踢马腹左手拉拽缰绳,来了个漂亮的大转卸去冲力。

    御马停步,叶云满朝李盛阳撇嘴:“小李子你赢了,下个月青衫策马的《千灯帐里》就不收你钱了。”

    李盛阳顿时喜出望外,笑嘻嘻腻过去:“那我可以提前看吗?嗯,我保证绝不外泄内容!绝不!”

    叶云满用鞭柄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皱起脸哼了一声:“我才不信你呢。待圣驾回銮再给你看印的样板,免得你又笑我字丑。”

    李盛阳嬉皮笑脸道:“我保证绝对不会笑你的字了!不对,我不敢再嘲笑你的字了,让我先看看嘛~”

    “信你我是猪!”叶云满推开他策马回转。身后一直熙攘不断的马球场内忽然爆发出一阵叫好,她耳朵动动,想进场观看却苦于没有请帖。

    李盛阳见她意动,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笑道:“满满,下次让我父亲举办场马球赛如何?”

    叶云满睨他:“你想换啥好处?”

    “那还用我说嘛!我俩这么熟……”李盛阳讪笑。

    “休想。”叶云满一抖缰绳,御马悠悠散步。

    李盛阳赶上来,作势要用鞭柄戳她额头。叶云满身手矫健地躲过,骑在马背上疯狂做鬼脸。

    纪瞿和陈元振焦急找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其乐融融的画面。

    一见他俩寻过来,叶云满脸色黑了黑,停了与李盛阳的嬉闹,在马背上冲纪瞿拱手作揖:“三殿下这么快就寻到我们了呀,臣女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纪瞿一挑英眉:“叶八,你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怎么会呢!”叶云满狗腿的模样和李盛阳方才如出一辙。

    纪瞿嗤笑,侧目望了陈元振一眼。桃花狐狸会意,左推右拽将李盛阳和叶云满隔离开来。叶云满朝哭丧着脸的李盛阳投去一个“爱莫能助你自力更生”的眼神,又回头朝纪瞿笑道:“三殿下是想与臣女说什么?”

    纪瞿看着眼前这个具有远超年龄的淡定的女童,回想起宫中种种关于叶婕妤的传言,目光渐渐变得晦涩莫名,低声道:“你……身体真的好全了吗?”

    叶云满耸耸肩:“打板子的宫人很会看陛下眼色,没有下重手。倒是三殿下你不先心疼下被褫夺封号的云和、不、四公主?”

    纪瞿冷哼:“她咎由自取,仅是被褫夺封号和囚居行宫都算她走运。”

    叶云满抚摸着不断撅蹄喷鼻的□□矮马,瞅瞅纪瞿那匹足足高了一个马头的大宛名马,拉缰绳让矮子马退后几步:“三殿下好像不喜欢这个妹妹?”

    “你不用试探。我对韦家一派从无好感。”纪瞿傲然抬头,“不过是以色侍人的平庸女人罢了,哪有我母妃聪慧母后贤德。”

    容妃聪明?!容妃要是算聪明那满朝文武都是爱因斯坦了。

    或者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叶云满笑笑,不置可否。

    纪瞿睨她一眼,笑道:“不过让本殿下惊讶的是,你小小年纪竟也不怕冲撞公主会招致死罪?”

    叶云满不惊不惧,沉稳回答:“借您的话,贵妃娘娘不过是圣上的一个玩物罢了。圣上是看在二殿下的面子上施舍了半个粤东,不是看在她的眼泪上赏的。”

    她笑笑:“贵妃娘娘早已失了圣心,而公主嘛,自然是比不得皇子的。臣女却不同,臣女的兄长是新科状元;外祖乃当朝首辅;祖父与疼爱臣女的李爷爷分别管辖着军队马匹甲胄。便是仅从臣女自己的圈子而言,那位新晋皇商的金发洋商,用‘富甲一方’来形容也是不为过的。”

    ——还不算“青衫策马”停更的影响力。

    叶云满在心里暗暗补了一句。

    纪瞿这才认认真真将她从头到脚端详了一遍:“这样说来,你年纪虽小,本事也挺大。小四和你比起来,除了出身贵重了点,毫无可取之处啊。奈何现在父皇仅剩的那点偏疼,也被她自己败掉了。”

    叶云满一抖缰绳,让德保矮马慢悠悠走起来,行向树林深处。纪瞿不自觉也御马跟随,一前一后漫步于疏影林间。

    “四公主如今才十二岁,便敢指使宫人杀害大臣之女;往后她还会做出什么事,谁敢揣测?圣上为顾忌天家颜面,自然要严惩不怠。臣女虽说是受害者,但以下犯上打伤公主,挨点皮肉之苦也算可以理解的。”叶云满歪头朝目光炯炯盯着自己的纪瞿一笑,“三殿下是不是在想,臣女比四公主还小三岁,为何会如此早熟?”

    纪瞿默然点头。

    叶云满笑意微微,却泛着苦:“臣女从小不得母亲与祖母疼爱,虽有祖父宠着,可祖父出身行伍难免豪放疏朗些,于小事上有些忽略——臣女早熟,也算是被那么多姨娘逼出来的。”

    纪瞿深有同感:“是啊。不过叶八你既这般聪明,那有些事能不能说,你也该心有掂量吧?”

    叶云满偏头低笑:“三殿下你不提,臣女还想不起来水月庵那档子事呢。”

    “你……”纪瞿面色黑了又黑,见她笑得诡谲又觉无力,悻悻道,“那是本殿下第一次去……也是被人撺掇的。”

    叶云满伸手捋捋马鬃,目光投向森林深处。不知为何从纪瞿的年纪上联想到才十六岁的叶鸿修,又联想到他那个清新柔婉的大丫鬟月笼,心口一堵,莫名烦躁起来。

    她一挥马鞭让德保矮马加速小跑起来,纪瞿却当她是生了气,急急催马跟上想要拦下她。

    一前一后纠缠时,忽有一道冷芒从茂密林间射出,呼啸袭向背后空门大开的纪瞿!

    纪瞿听到风声,下意识猛拉缰绳调转马头。千钧一发之际冷箭追不上马速势头减弱偏下,纪瞿紧绷的心弦一松;还未来得及庆幸,箭支去势不减,扎入马臀之中!

    “咴——”他□□的大宛名马吃痛长嘶,忽地发疯狂奔起来。纪瞿未有准备差点被颠下马背,随着马奔跑上下颠簸。

    “喂!纪瞿!”叶云满大惊,甩出鞭子想缠住大宛名马后腿减缓马速。不料鞭子缠上了,大宛名马速度不减反增!

    “嗖——”又是第二支冷箭射来!

    “艹你大爷!”叶云满大骂,抽出小靴子里夹着的切肉小刀狠狠扎入德保矮马屁股。

    两人伏在马背上只能任由马匹发疯狂飙。叶云满顾不上想这煌煌行宫、皇家校场哪来的刺客,扯开嗓子灌风,对着纪瞿怒吼:“纪瞿!你知道往哪跑才安全吗?!”

    呼啸的风将纪瞿的回答吹得七零八落,她只勉强听得到“不知”两个字。她大骂出口,想回头察看有无追兵时正有一支羽箭擦着她发鬓过去,割断了几缕发丝。

    箭支威力之大,即使隔了百多米,她仍在擦面而过瞬间觉得额上生疼,隐约有一道血脉鼓气,又痛又热地跳动着。

    叶云满不敢再抬头,几乎将整个上半身都贴在马背上疯狂向前冲。飞扬的马鬃遮挡视线让她无法看清前方景物,耳边却突然传来纪瞿零落的吼声:“……八!跳马!”

    ——现在跳马?!等着被马蹄踩死吗?!

    来不及细想,眼前倏然闯入一大片黑发,旋即叶云满就被狠狠撞下了马背。纪瞿抱住她在草地上骨碌碌滚开去,只听得后方前后两声马嘶,伴着重物滚落的声音。

    叶云满脑中似有惊雷劈过,还未想出应对之法便觉身体一轻,已然顺着惯性从纪瞿怀中抛了出去——

    腾空而起的美妙轻灵之感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她就觉得脖颈瞬时被勒紧,呼吸困难起来。

    “叶八!”纪瞿一手攀住悬崖边一棵斜出的粗短老树干,一手拽紧她衣领缓下她下落的趋势。

    叶云满被勒得面色涨红、双眼翻白,心中大骂。

    靠之!为啥别的穿越女主跳崖姿势优美、飘飘然如姑射仙人,轮到她却是被自己衣领勒得快断气?!

    “叶八!找地方踩住……”英雄救美的纪瞿还没察觉小美人快被他勒断气了,大声嘶吼时抬头却见一支冷箭朝他直直射过来。纪瞿惊骇之时下意识松手,两个人便像扭股糖似得缠着滚了下去。

    一根尖叫的肉油条翻滚着下汤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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