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色将歇，夜幕降临。
圆月被厚重的云层遮住，稀薄的亮光透出来撒在地面，没了月光争辉，星辰倒是亮了许多。
夜间寒凉，明明已经是二月中旬，天气却丝毫没有回暖的意思，白日里来回奔波还好，一到屋里坐下，还不过一炷香，就已经感到了丝丝的寒意从脚底蜿蜒而上。
陆予安坐在床沿，正准备歇息。
屋子的窗户正对着他的床头，抬头便能看见漆黑的天空，以及不知何处的若隐若现的高楼的轮廓。
京兆尹府里的人大多都去睡觉了，连俞寺正都早早地回了房，像他们这种有品级的官员，都是从府里临时收检出来的几间房，东一座西一座，隔的远，但是清静。
即使已经知道凶手的大致用意，但其实还有许多疑惑并没有说开，也许是他们早就注意到了，但却并不放在心上。
凶手所有多此一举的动作，不过是为了他想要表达的目的能让破案的人了解到而已。
比如最开始死的那些人，死于溺水，脖子上却有一个碗大的大口。
这的确让人感到奇怪，而后城东的死者便是死于这道致命伤，所有死者都没有挣扎的痕迹，当然这也可以归结于中了万年散的缘故。
从凶手作案的角度来说，这也附和常理，毕竟杀人，就是要一击致命。
但是一扯到陇西，他就容易多心了。
若是没记错的话，军中用刑处罚犯了重罪的士兵，多是斩首，军中演练，也是照着命门来，上了战场，面对的敌人都是黑铁甲胄，露出来的只有脖子和面部四肢。
如果凶手就是刻意的，那么他想把案子引到军队上面是最有可能的。
毕竟陇西那个地方，能让人最快想到的也只有战争和军队了。
但愿是他多心了。
陆予安吹熄点在床边的火烛，仰躺在床板上，身下垫的还是一床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棉被，鼻间充斥着陈旧的发霉气味，风吹进来，有点冷。
天空依旧是漆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屋里的光线，此时云层渐散，房间里照出了斑驳婆娑的树影，枝叶微晃，似乎有什么人在上面站着一般。
……
寅时，柳叶巷。
原本就不大的巷子里此刻更是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巷口不见任何百姓，往常这个点出来出来摆摊的小贩都不见了人影，只有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人，大人，我是无辜的，我真是无辜的！人不是我杀的！大人啊……”
两个锦衣卫之间，一个人哭爹喊娘地趴在地上，双手合掌放在胸前，跟拜菩萨似的，一张嘴更是没停过。
“大人，你就放了我吧，我一个平民百姓，安分守己……”
裴延站在不远处，阴沉着脸，额角青筋暴起，终于是忍不住了，随手拉过一个锦衣卫的衣领，眼神凶狠，咬牙切齿：“让他闭嘴！”
真是让人头疼！
那个锦衣卫连忙点头，等到被松开，顾不上凌乱的衣服，跑了过去。
“你消停点儿，没说治你的罪，你要是再吵，那就是妨碍公务，没罪也能将你定罪，老实呆着！”
那个百姓被他装出来的凶恶嘴脸吓到了，瑟缩成一团，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世界终于清静了。
裴延顿时觉得身心舒爽，耳清目明。
连着两天出来巡城，没想到这么倒霉，又让他碰到这种事，这还没出皇宫二里地呢，就一个人扑到他脚边儿，看样子是吓得不轻，嘴里叽里呱啦说一大堆他还没听懂，搞了半天才清晰了一句，一听就是“死人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他就带着人赶来了这儿，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痛苦的一遭，那发现死者的人是个小贩，嗓门好，干喊了半个时辰，声量还不减反增，吵的他想打人！
这还不算，刚才锦衣卫在周围搜了一圈儿，找到个东西，交上来。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啧，不得了。
上面的字他明明都认识，怎么凑一起他就看不懂了呢？
他不敢拿在明面上，揣在怀里，跟个烫手山芋样的，拿也不是，扔也不是，只想着该来的人赶紧来，不该来的人晚点儿来。
今日不宜出门。
裴延一脸不耐烦，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身上像是缠绕着一股黑气，一旁的锦衣卫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到了这位爷。
又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巷子外不远传来几阵马蹄声，声音渐渐放慢，接着是几道模糊不清的交谈声。
裴延顿时精神起来，朝那边走去。
转过巷口，最前的一人身着天青色的长衣，加一个不算厚的裘袍，衣摆绣有银线的竹纹，身量修长，气场清冷。
另外两人跟在他后面，一人身形瘦削，看上去较为单薄。
便是陆予安和俞寺正。
裴延先是同赵淮川见了一礼，让旁边的锦衣卫散开些，方便人员过去。
赵淮川并没有询问什么，径直走到死者旁边，俞寺正也跟了过去，好给他打打下手。
他和赵大人以往就在一起查过案子，对这位比他小了二十多岁却官居二品的大人的能力深信不疑，正好他也学一学。
陆予安刚想同他一起，就被人喊住了。
裴延冲他勾了勾手，做了个口型，生怕别人发现一样：过来。
如此见不得光的行径，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陆予安疑惑了一下，还是过去了。
“给你看个东西，”裴延在腰间一探，摸出个四正方方的东西来，正是先前有个锦衣卫找到交给他的，“这是不是你的？”
是个令牌，比成年男子一个手掌要小些，青铜铸成，边缘刻了一圈的纹样，有些像兰花。
令牌中间凸起几行小字——大理寺，司直，陆予安。
陆予安拿过来仔细地辨认，半晌，盯着他：“哪来的？”
裴延见他神色不同寻常的十分淡定，皱了皱眉：“真是你的？”
他指了指离死者最近的一个宅院：“那个院子里面的墙角下，这还有个东西。”
说着，他又拿出一张折叠在一起的纸，不过一指大小，边角毛糙，做工潦草。
“和你的令牌放在一起的，不过我还没看，”裴延捏着那张纸，直勾勾地看着他，“你的令牌怎么会在这儿？”
陆予安将令牌放回他手上，不知道该怎么说，裴延的举动让他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在案发现场发现他的东西却没有第一时间上报，而是等他过来才问。
才认识两年，是该说他们交情居然这么深了，还是说他太讲义气？
圆月被厚重的云层遮住，稀薄的亮光透出来撒在地面，没了月光争辉，星辰倒是亮了许多。
夜间寒凉，明明已经是二月中旬，天气却丝毫没有回暖的意思，白日里来回奔波还好，一到屋里坐下，还不过一炷香，就已经感到了丝丝的寒意从脚底蜿蜒而上。
陆予安坐在床沿，正准备歇息。
屋子的窗户正对着他的床头，抬头便能看见漆黑的天空，以及不知何处的若隐若现的高楼的轮廓。
京兆尹府里的人大多都去睡觉了，连俞寺正都早早地回了房，像他们这种有品级的官员，都是从府里临时收检出来的几间房，东一座西一座，隔的远，但是清静。
即使已经知道凶手的大致用意，但其实还有许多疑惑并没有说开，也许是他们早就注意到了，但却并不放在心上。
凶手所有多此一举的动作，不过是为了他想要表达的目的能让破案的人了解到而已。
比如最开始死的那些人，死于溺水，脖子上却有一个碗大的大口。
这的确让人感到奇怪，而后城东的死者便是死于这道致命伤，所有死者都没有挣扎的痕迹，当然这也可以归结于中了万年散的缘故。
从凶手作案的角度来说，这也附和常理，毕竟杀人，就是要一击致命。
但是一扯到陇西，他就容易多心了。
若是没记错的话，军中用刑处罚犯了重罪的士兵，多是斩首，军中演练，也是照着命门来，上了战场，面对的敌人都是黑铁甲胄，露出来的只有脖子和面部四肢。
如果凶手就是刻意的，那么他想把案子引到军队上面是最有可能的。
毕竟陇西那个地方，能让人最快想到的也只有战争和军队了。
但愿是他多心了。
陆予安吹熄点在床边的火烛，仰躺在床板上，身下垫的还是一床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棉被，鼻间充斥着陈旧的发霉气味，风吹进来，有点冷。
天空依旧是漆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屋里的光线，此时云层渐散，房间里照出了斑驳婆娑的树影，枝叶微晃，似乎有什么人在上面站着一般。
……
寅时，柳叶巷。
原本就不大的巷子里此刻更是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巷口不见任何百姓，往常这个点出来出来摆摊的小贩都不见了人影，只有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人，大人，我是无辜的，我真是无辜的！人不是我杀的！大人啊……”
两个锦衣卫之间，一个人哭爹喊娘地趴在地上，双手合掌放在胸前，跟拜菩萨似的，一张嘴更是没停过。
“大人，你就放了我吧，我一个平民百姓，安分守己……”
裴延站在不远处，阴沉着脸，额角青筋暴起，终于是忍不住了，随手拉过一个锦衣卫的衣领，眼神凶狠，咬牙切齿：“让他闭嘴！”
真是让人头疼！
那个锦衣卫连忙点头，等到被松开，顾不上凌乱的衣服，跑了过去。
“你消停点儿，没说治你的罪，你要是再吵，那就是妨碍公务，没罪也能将你定罪，老实呆着！”
那个百姓被他装出来的凶恶嘴脸吓到了，瑟缩成一团，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世界终于清静了。
裴延顿时觉得身心舒爽，耳清目明。
连着两天出来巡城，没想到这么倒霉，又让他碰到这种事，这还没出皇宫二里地呢，就一个人扑到他脚边儿，看样子是吓得不轻，嘴里叽里呱啦说一大堆他还没听懂，搞了半天才清晰了一句，一听就是“死人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他就带着人赶来了这儿，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痛苦的一遭，那发现死者的人是个小贩，嗓门好，干喊了半个时辰，声量还不减反增，吵的他想打人！
这还不算，刚才锦衣卫在周围搜了一圈儿，找到个东西，交上来。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啧，不得了。
上面的字他明明都认识，怎么凑一起他就看不懂了呢？
他不敢拿在明面上，揣在怀里，跟个烫手山芋样的，拿也不是，扔也不是，只想着该来的人赶紧来，不该来的人晚点儿来。
今日不宜出门。
裴延一脸不耐烦，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身上像是缠绕着一股黑气，一旁的锦衣卫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到了这位爷。
又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巷子外不远传来几阵马蹄声，声音渐渐放慢，接着是几道模糊不清的交谈声。
裴延顿时精神起来，朝那边走去。
转过巷口，最前的一人身着天青色的长衣，加一个不算厚的裘袍，衣摆绣有银线的竹纹，身量修长，气场清冷。
另外两人跟在他后面，一人身形瘦削，看上去较为单薄。
便是陆予安和俞寺正。
裴延先是同赵淮川见了一礼，让旁边的锦衣卫散开些，方便人员过去。
赵淮川并没有询问什么，径直走到死者旁边，俞寺正也跟了过去，好给他打打下手。
他和赵大人以往就在一起查过案子，对这位比他小了二十多岁却官居二品的大人的能力深信不疑，正好他也学一学。
陆予安刚想同他一起，就被人喊住了。
裴延冲他勾了勾手，做了个口型，生怕别人发现一样：过来。
如此见不得光的行径，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陆予安疑惑了一下，还是过去了。
“给你看个东西，”裴延在腰间一探，摸出个四正方方的东西来，正是先前有个锦衣卫找到交给他的，“这是不是你的？”
是个令牌，比成年男子一个手掌要小些，青铜铸成，边缘刻了一圈的纹样，有些像兰花。
令牌中间凸起几行小字——大理寺，司直，陆予安。
陆予安拿过来仔细地辨认，半晌，盯着他：“哪来的？”
裴延见他神色不同寻常的十分淡定，皱了皱眉：“真是你的？”
他指了指离死者最近的一个宅院：“那个院子里面的墙角下，这还有个东西。”
说着，他又拿出一张折叠在一起的纸，不过一指大小，边角毛糙，做工潦草。
“和你的令牌放在一起的，不过我还没看，”裴延捏着那张纸，直勾勾地看着他，“你的令牌怎么会在这儿？”
陆予安将令牌放回他手上，不知道该怎么说，裴延的举动让他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在案发现场发现他的东西却没有第一时间上报，而是等他过来才问。
才认识两年，是该说他们交情居然这么深了，还是说他太讲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