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肩膀上忽然传来一股大力,他没有站稳,紧接着眼前天旋地转,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箭入肉的声音晓得格外刺耳,夹杂着一声闷哼。。

    顾不得背上传来钻心般的疼痛,陆予安手肘撑在地上,艰难地迅速抬头。

    凶手捂着肩膀跪倒在地,鲜血顺着他的衣摆流在地上,汇聚成一滩鲜艳的红色。

    高程走到他面前,利落地用刀柄打掉了他脸上的银色面具,陆予安看不到他的整个面容,只能看到浓黑的剑眉和高挺的鼻梁。

    陆予安扶着旁边的桌椅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他走去,正对上那双麻木的眼睛。

    这时候才真正看清了他的脸,五官偏向硬朗,十分俊朗的一张脸,可惜一道从左眼眉骨一直延伸到右脸脸颊的疤痕生生破坏了这份容貌,只剩下了狰狞可怖。

    陆予安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眼里满是惊骇,右手颤抖着像要举起来,试试这张脸是真是假。

    所幸他屈着身子,并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凶手咧开嘴一笑,面容顿时扭曲起来,配上粗粝的声线,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紧紧盯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没有人听得懂他的意思,但是陆予安却从他的语气里察觉到了异样,就是这种危机感,他心里那股不好的感觉再次沉重了起来。

    高程的刀横亘在凶手的脖子上,一脸的冷肃。

    裴延那边也解决完了黑衣男子,他受了点上,身上衣服半边染成了深色,一半是他的,一半是别人的。

    黑衣男子本没有被他立即绞杀,但是看到自己主子已经被制度后,立马举刀自刎,动作之快之干脆,让人防不胜防。

    整个醉花里,凶手带来的人,除了他自己,再无一活口。

    赵淮川踏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上了楼,目光在陆予安身上停留了许久,带着审视。

    陆予安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此时并不宜开口,有时候面对别人的猜忌,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方法,尤其是面对赵淮川这种人,说得多了反而更会被他找到破绽。

    凶手保持着捂住伤口的动作,说完那句话后便再不发一言,低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带下去。”

    赵淮川吩咐道。

    几个锦衣卫过来将凶手押了下去,裴延指挥着其他人在处理醉花里,这是因为办公差砸的,得找户部报销去,找他可没这么多钱。

    赵淮川重新打量起陆予安,没有说话,陆予安也保持沉默。

    气氛忽然变得僵硬起来。

    不只是赵淮川,在场的许多人都能发现问题所在,在箭飞过来的那一刻,原本该将他退出去抵挡的凶手居然将他推开了,这其中没什么猫腻是不可能的。

    总不会是处于人道主义。

    对于一个身上背了上十条人命的凶手来说,这句话未免太过可笑。

    陆予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似乎是说不清的,至于怎么处理,全凭这位大人的意思了。

    赵淮川收回目光,随后凌厉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缓缓说道:“今日之事,本官不想在外听到一个字。”

    他久居高位,平日里最随和的模样都能让人胆颤心惊,更别提现在这种威胁般的语气,像是夹杂着凛冬的风雪,有些不易察觉的杀气。

    在场的人静默了一瞬,随后整齐划一地答了个“是”字。

    不论整个赵家的权势,就光赵大人一个,其权力就不可小觑,得罪了人,就等于仕途到了头。

    陆予安好半晌才说道:“多谢大人。”

    赵淮川冷冷看着他,不着一词,随后便走了。

    虽然他什么也没问,但是陆予安直觉他一定是猜到了什么,只是为什么不将他抓起来拷问,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就光凶手推开他的那个动作,就可以将他以“疑似共犯”的罪名抓起来了。

    裴延在下头吩咐地差不多了后,两三步跨了上来,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一圈:“你受伤没?”

    陆予安摇了摇头。

    “刚才赵从江下去的时候冷着一张脸,跟谁欠了他似的,发生什么了?”

    陆予安扔旧没有说话,保持沉默。

    他的脸上充满了疲惫,整个人都没了什么精神,裴延本来还想说什么,最后识趣地闭了嘴。

    ……

    原本规定五天查清的案件,提前差不多两天完成,办案之快令陛下龙心大悦,直呼大国栋梁之才。

    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了。

    陆予安跟在俞寺正后头,斜前方是赵淮川和裴延,从上朝到现在,景帝已经讲了一刻钟,尽是对他们的赞美之词。

    说实话,这还是陆予安从进京城以来,第二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景帝,第一次还是殿试那回。

    景帝生得十分威严,今年已有四十五,膝下共有八个皇子,早年夭折了两个,现今太子是皇后所出,排行第二,大皇子和四皇子皆是皇后所出,只不过大皇子已经夭折。

    无论从嫡从长,都该是二皇子为太子。

    皇家的明争暗斗,这是从来没停过。

    “陆予安何在?”

    陆予安本来还在神游,冷不丁被皇帝点了名,一排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有不少是认得他的,毕竟是两年前名动一时的状元,当初因着他的身份想与他结交的不少,可惜后来不知怎么去了大理寺当了个司直,渐渐地便隐了风头。

    陆予安调整好心态,上前两步,与俞寺正平齐,行跪拜礼,朗声道:“微臣大理寺司直陆予安,参见陛下。”

    他的声音不大,但字正腔圆,且大殿静寂,就晓得尤为清晰。

    “起来罢。”

    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不远处响起,陆予安捏紧了衣袖,目光十分平静地看着地面,那上面有一道模糊的影子。

    “微臣谢过陛下。”

    景帝忽然眯起眼看他,他的目光高深莫测,带着天子的审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你便是朕钦点的状元?”

    陆予安答道:“正是。”

    景帝骤然笑了一声,连说了几个“好”字,语气愉悦不少:“当初就看你文采出众,堪为大才,可惜因你太过年少,怕心性不定,朕便于王太傅商量先磨砺你两年,朕果真没有看错眼,状元之名,实至名归。”

    景帝这么说,不光是因为自己的欣赏,还有刚才俞寺正等人对他的夸奖,直言破案由他一大半功劳,这才下定决心要提拔他。

    毕竟景帝当初与王太傅商议的年限是四年。

    景帝沉声道:“大理寺陆予安,卓尔不群,能力出众,办案有功,可任——”

    说到关键处,他顿了顿,随后接道:“大理寺少卿一职。”

    此言一出,大殿一片哗然。

    司直为从六品,而大理寺少卿为正四品,跨了两个品级不止,这可是闻所未闻。

    当即便有人出来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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