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么明目张胆的圈套,更让他有兴趣了。

    赵淮川从一堆书籍里抽出一张薄纸来,交给高程,吩咐道:“另誊抄一份,送往晋阳侯手上,做隐秘些。”

    高程慎重地接过来,只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其中朱红色的涂抹看起来尤为刺眼。

    他家大人或许对皇室不忠,但是对整个国家,却是抱有至高的忠诚,这封信上也只着重了几点。

    凡引发动乱者、烧杀抢掠者、不服管教者,一律就地斩首;凡疑似叛国者,一律收监审讯。

    ……

    新官上任,陆予安先去都察院里走了一圈,因着他初来乍到,又是陛下钦点,官员都对他十分客气。

    御史的职业比较单一,无非就是主察纠内外百司,或露章面劾,或封章奏劾,说白了也就是个言官,实权不大,但是人人都怕。

    都察院里的官员都很严肃,他曾听闻太子党的人被赵淮川弹劾一事,其中那个仗义执言的右副都御史今天倒也见到了,行事规矩方正,不偏不倚,已是将公正刻在了骨子里,这样的人才适合当御史,不像自己,注定了只是来混个名头。

    陆予安本该是去拜见两位都御史,但是右都御史正巧出京巡按,只有左都御史接见他。

    左都御史四五十岁的模样,似乎天生一张笑面,看着很是亲切。

    “陆大人莫要拘谨,既来了都察院,便将这儿当自己的家。”

    陆予安受宠若惊地接过来他递的茶,一边回道:“能来都察院任职,是下官的福气。”

    左都御史笑眯眯地看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话,跟唠家常似的,一点都不像是初次见面的样子。

    “听说陆大人还担任大理寺少卿一职,不知道大理寺是如何的?”

    陆予安双手捧住茶盏,掌心汲取着热气,捂得久了只剩下一阵灼疼。

    “大理寺是追案审讯之地,与都察院自然是大有不同。”

    “这样啊,陆大人前些日子才从赣州回来,路途遥远,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行,做咱们御史的,随时都有可能出京办事。”

    御史的职责便是如此,不光监察京内百官,还负责京外各地的幕府,而官阶越高,越有可能被派出去监察。

    而一般去的,都不是什么好地方,比如右都御史去的就是惠州,都行了半个月的路,仍然没有到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左都御史又问了他许多跟职责完全不相关的话,足足谈了大半个时辰才放他离开。

    陆予安踏出大门时整个人都是晕的,脚下虚浮,心里面想着下次看见左都御史时一定要绕道走。

    ……

    两日后,北街。

    这块区域最多的就是茶楼酒馆,平日里店铺都热闹非凡,不管是高官贵族还是三教九流都混杂在一起,看都看不清。

    在一处酒馆二楼,却是和一楼里截然不同的安静氛围,窗户被人打开了一条小缝,说过去就能看见整条街的全貌。

    雅间里坐着一个人,抿了口茶,也不往外看,整个人坐的端直。

    “大人,有马车过来了。”高程尽职尽责地给自家主子汇报着街上的消息,他们这酒楼对面就是登仙阁,而且来得早,没人能发现他们隐匿在这儿。

    听到马车轮碾压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赵淮川偏过头,视线落在下面的马车上。

    马车在登仙阁前停下,没过一会儿,下来一个人,明明天气不算是很冷,这人却套了一身厚厚的狐裘,面色苍白,直接进去了。

    “崔三公子?”高程看清来人,皱着眉问自家主人,“三公子不是身体极差?”

    赵淮川没有说话,崔三公子身体恢复的快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请去的神医发挥了用处,二是他的病根本没有那么严重。

    崔三公子走后不久,赵淮川顺着这条街往前看去,忽然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陆予安到达北街的时候,着实被眼前的热闹晃了神,他后面还跟了几个人,都是大理寺的。

    然而还没有走几步,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飘忽的心情忽然沉淀下来。

    陆予安看清来人,态度恭敬地行礼,道:“下官见过赵大人。”

    赵淮川许久没有说话,上司不发话,底下的人就不能擅自行动。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清淡地响起来:“这个时辰,陆大人怎会在此地?”

    陆予安答道:“下官奉了柳寺卿的命令,前来办些事情。”

    赵淮川盯着他的眼睛,他不闪不避,眼底一片坦荡,甚至还拱手行礼,率先问道:“不知赵大人为何也在此地?”

    “公事。”

    赵淮川言简意赅,随后又问道:“你来办什么事情?”

    陆予安想了想,回了话,“登仙阁的东家涉嫌杀人一案,柳寺卿让我来试探试探。”

    “这些是什么人?”

    他答道:“本来是不想带着人出门的,奈何柳寺卿同下官说可能要采取非必要手段,但又怕伤到自己,于是要下官带上几个人,以防万一。”

    赵淮川审视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来回逡巡,分毫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许久,他才道:“陆大人既然公事在身,那便请吧。”说罢,他侧过身子,示意他走。

    陆予安还未走动作,刚才进去登仙阁的崔三公子已经出来了,看不出来他进去做了什么,只不过脸色比来时还要苍白一些。

    马车从二人身边擦过,陆予安视线随着马车移动,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和那车里的人那双黑色的眼睛对上,一触即离。

    这时,高程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旁边,低着声音不知道说了什么,赵淮川忽然脸色巨变,甚至什么都没说,就急匆匆地走了。

    陆予安看着他匆忙的背影,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只不过笑容里没有任何的喜意。

    他目视前方,似乎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人已经走了,你们退下。”

    话音落下,几乎是一息之间,那几个“大理寺”的人就没了踪影,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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