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判一段关系是否是健康的标准之一就是，遇见他以后，你的世界是否是越来越广阔。
苏曼塔觉得是的。
她在T2机场，看见谈光意乘坐的那般飞机起飞的消息，笑了笑，轻声说了句，“希望你的也是。”
两个人就这样正式开始了异地恋。
谈光意刚到西北的那几天，很忙很忙，几乎都是深夜才能联系上，有时候视频电话，苏曼塔能看见谈光意累得灰头土脸的样子，明明已经累到不行，却还是耐心地回应苏曼塔的每句话。
最后，两个人抱着手机睡着。
苏曼塔也依旧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柯途约了她周末咖啡厅见，聊聊新电影的事儿。
周末的下午，苏曼塔如约抵达约好的咖啡厅，一进门就看见了非常惹眼的柯途。
他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留着不符合他年纪的络腮胡子，远看有点像年轻版的张震岳，头发还是很长，在脑后扎了个辫子。
穿衣风格是万年不变的山本耀司风，暗黑系。柯途一抬眼，也看到了一身休闲装的苏曼塔，冲她挥了挥手。
“柯大，sorry，路上有点堵。”
苏曼塔对着柯途做了个鬼脸，两个人识于微时，那时候的柯途刚出道，从导演系毕业，却有一颗文艺的心，坚决不拍商业电影，发誓要在文艺片蹚出自己的一片天。
命运会让每一个对天起誓的年轻人乖乖听话。
大学在读的苏曼塔被大学表演系的老师介绍给柯途，当了他的电影处女作《荼蘼少女》的女一号，一部电影，改写了两个人的人生轨迹。
拍那部片子的时候条件特别艰苦，又在南非及东南亚取景，实地拍摄，剧组穷到没钱给大家住酒店，为了赶进度，也经常连轴转，困了就在剧组的折叠椅上睡觉。
可是那会儿的艰苦，大家并没觉得有多苦，都是年轻人，反而是乐在其中。有时候等光的时候，还会在片场比赛看谁的蚊子包大。
“柯大”是苏曼塔在片场时候给他起的外号，片场老大的意思。后来大家也都跟着这么叫，柯途还挺喜欢这个名字。
“曼塔学妹，好久不见。看看喝什么？”
“冰美式，谢谢。”
“好。”柯途用手机扫了桌上的二维码给她点了单。
“我说你挺叛逆啊，说退圈就退圈了。”
“嗯……就是烦了，想休息休息。”
“那联系你几次，你终于肯出来见我，是休息好了？”
“不知道，就是好奇你说你手里有个十分适合我的角色，我想看看。”
“哈哈哈哈，被我猜中了！苏曼塔，你啊。你还是放不下电影梦。”
“喂，柯大，你不是骗我的吧。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剧本是不是。”
“少来，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随后柯途转身从那个一看就有些年头的帆布包里找到了一个皱巴巴的剧本，递过来。
“喏，给你。”
苏曼塔喝了一口刚端上来的冰美式，那一口没咽下去的时候扫了一眼剧本，差点没喷出来。
“咳咳——”
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又重新确认自己没看错。
白色的剧本封面，上面是醒目的两个大字——巾帼。
靠，见鬼了吗？
听过鬼打墙的，没听过鬼打剧本的。
这不是自己复出后花了大力气拍的那部古装剧作《巾帼》吗？
为了能得到角色，苏曼塔每天泡在练功房里练习耍红缨枪，手都磨出了茧子，好不容易进组拍了一段时间，因为陆行止的突然撤资，项目说黄就黄了。
一群人的心血付诸东流。
“不是，柯大，你跟我说实话，这剧本，你哪来的。”
“正道来的呗。”
“你应该知道吧，这是池牧之导演之前攒的戏，而且我之前演过，后来电影没拍完剧组就解散了，现在怎么会到你手里？而且，你想重拍？”
“嗯，是啊。其中缘由也是蛮复杂，简单来就是欢影背后大佬倒台了，好像是叫什么乔森的，进去了，欢影欠了很多钱，为了还债就把手里能抵债变现的都变现还钱了。池导的剧本的版权也不属于他，都是公司的，我之前给欢影拍过几个小网剧，没给钱，最后让我自己选版权，我就挑了几个，这个《巾帼》就是其中一个。”
“原来是这样……”命运的兜兜转转，让苏曼塔觉得很奇妙。
“怎么样，你接吗？”
“你不是拍文艺片的吗？这种大制作的商业电影，你之前不是看不上，现在是要转性了？”
苏曼塔还是没正面回答柯途的问题。
“嗨，我得吃饭啊，我太太刚生完，我得赶紧出来给孩子赚奶粉钱，我不能让她们娘俩跟着我一起喝西北风。梦想固然高尚，可吃不饱饭的高尚能高尚几天？”
“啊！柯大。你当爸爸了！男孩女孩啊？”
“一个小女孩儿。”说着柯大把手机屏幕按亮，上面是一张小婴儿的照片，肉嘟嘟的粉嫩嫩的，跟眼前这个糙汉风的柯大截然不同。
“难怪。当了爸爸就是不一样啊。”
“喂，别转移话题，你到底接不接。”
“我想想啊。”
“不急，还没开始启动呢，取景选址都没选好呢。”
“取景？不去横市吗？之前那版就是在那边拍的。”
“假。”
柯途还是老样子，一直很real。
“不够高级，你以为池牧之不想实景拍摄吗，资金是一方面，拍摄技巧更是重要的一方面，早些年池牧之也是有追求的，现在越来越依赖棚内拍摄，绿布抠图，后期加上一层要死的磨皮滤镜，连电影质感都没了。”
柯途可能是这两年也被内娱的魔幻风折磨地不轻，吐槽开了头，就停不下来。
咖啡喝完，柯途也终于倒完苦水。
“好吧，我以为你们导演要比我们当演员的多一些话语权，看来大家都挺难。”
“嗯……曼塔，你先把本子拿回去好好看看，我其实改动挺大，原来那个剧本，里面情情爱爱的有点多，我是觉得应该更加突出宁望郡主国破家亡后还能卷土重来的英雄气概，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怎么能念念不忘那个狗皇帝呢。”
苏曼塔被柯途的话逗笑，拿起剧本，冲他挥了挥手。
回去的时候刚晚上六点，苏曼塔看到了凌晨，才终于将《巾帼》的新剧本看完，眼泪干了又流，流下又被吹干。
看完剧本，愣愣地躺在地板上，身边是被她拆开的一页一页的剧本。
像是躺在雪花上，那场剧本里最后的拼死一战，战后的惨烈都被一场大雪掩盖。
最后把她拉回现实的，是谈光意的一通视频电话。
电话接通，谈光意知道今天苏曼塔会去见柯途，又看见她似乎哭过的双眼，连忙问道：
“谈地不顺利吗？怎么哭了？”
“没有，谈地很顺利。我看了五六个小时的剧本，被故事打动哭了。”
“哦，是吗？这么好的剧本，讲什么的？”
“你知道。”
“我知道？”
“是《巾帼》。”
苏曼塔又把《巾帼》剧本是如何落在柯途手上的前因后果转述了一遍后，谈光意也有点哑然。
自己竟然也是这命运兜兜转转上的一环。
“曼塔，你想接吗？我一直觉得这部电影是你跨不过去的槛，是你的遗憾，也许这是命运的安排，可能这个故事就是属于你的，需要你来完成。”
苏曼塔红着眼睛不说话，她有点没信心。
“你有什么顾虑吗？曼塔。”
“不知道，以前演戏全凭天赋感觉，现在掌握了很多技术技巧，反而不知道怎么发挥，这么好的剧本，很怕自己演砸。”
谈光意安慰劝导到了很晚，一直到在视频那边哄着她睡着。
他实在放心不下，就打给了姜阔，他在圈内人脉广，消息灵通。
“喂，谈董，有何指教？”姜阔依旧是一副混不吝地纨绔子弟样子。
“找个安静的地方，我问你点事儿。”谈光意从电话里听到姜阔那边嘈杂的音乐声说道。
“安静了，你说。”
“《巾帼》这个本子，现在在柯途手里，他想攒局重拍，这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那小子之前来找过我，被我给拒了。那不是陆行止之前投资过的吗，拍一半就黄了，哎，我怎么记得当初陆行止的资金链断了可有你的功劳呢。”
“别扯别的，说正经的，柯途后来找到投资方了吗？”
“好像还没，我们哥几个刚才喝酒时候还说呢，他这个可不好找。柯途这个人，比池牧之还难伺候，非要实景拍摄，实景啊，全是钱，少说得10个亿以上，谁敢给他一下投那么多钱啊，疯了吗？况且还是个哑炮，神秘感都少了很多，观众能买账吗？”
“我投。”谈光意冷静地说道。
冷静地仿佛不是十个亿，而是十块钱去买瓶水一般的轻松。
“你疯了？”
“没有。”
“那你投它干嘛，有钱没地方花了？”
“还个人情。”
/
第二天一早，苏曼塔被门铃声吵醒。
可能是快递到了，她睡眼惺忪，蓬头垢面地开了门。
眼前的人，猩红着眼睛，一副疲态地倚在门边，唇边是青色的胡茬，带着千里之外的风一同出现。
举起手里的早餐，在苏曼塔的眼前晃了晃。
“小懒猫，起来吃早餐。”
苏曼塔觉得是的。
她在T2机场，看见谈光意乘坐的那般飞机起飞的消息，笑了笑，轻声说了句，“希望你的也是。”
两个人就这样正式开始了异地恋。
谈光意刚到西北的那几天，很忙很忙，几乎都是深夜才能联系上，有时候视频电话，苏曼塔能看见谈光意累得灰头土脸的样子，明明已经累到不行，却还是耐心地回应苏曼塔的每句话。
最后，两个人抱着手机睡着。
苏曼塔也依旧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柯途约了她周末咖啡厅见，聊聊新电影的事儿。
周末的下午，苏曼塔如约抵达约好的咖啡厅，一进门就看见了非常惹眼的柯途。
他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留着不符合他年纪的络腮胡子，远看有点像年轻版的张震岳，头发还是很长，在脑后扎了个辫子。
穿衣风格是万年不变的山本耀司风，暗黑系。柯途一抬眼，也看到了一身休闲装的苏曼塔，冲她挥了挥手。
“柯大，sorry，路上有点堵。”
苏曼塔对着柯途做了个鬼脸，两个人识于微时，那时候的柯途刚出道，从导演系毕业，却有一颗文艺的心，坚决不拍商业电影，发誓要在文艺片蹚出自己的一片天。
命运会让每一个对天起誓的年轻人乖乖听话。
大学在读的苏曼塔被大学表演系的老师介绍给柯途，当了他的电影处女作《荼蘼少女》的女一号，一部电影，改写了两个人的人生轨迹。
拍那部片子的时候条件特别艰苦，又在南非及东南亚取景，实地拍摄，剧组穷到没钱给大家住酒店，为了赶进度，也经常连轴转，困了就在剧组的折叠椅上睡觉。
可是那会儿的艰苦，大家并没觉得有多苦，都是年轻人，反而是乐在其中。有时候等光的时候，还会在片场比赛看谁的蚊子包大。
“柯大”是苏曼塔在片场时候给他起的外号，片场老大的意思。后来大家也都跟着这么叫，柯途还挺喜欢这个名字。
“曼塔学妹，好久不见。看看喝什么？”
“冰美式，谢谢。”
“好。”柯途用手机扫了桌上的二维码给她点了单。
“我说你挺叛逆啊，说退圈就退圈了。”
“嗯……就是烦了，想休息休息。”
“那联系你几次，你终于肯出来见我，是休息好了？”
“不知道，就是好奇你说你手里有个十分适合我的角色，我想看看。”
“哈哈哈哈，被我猜中了！苏曼塔，你啊。你还是放不下电影梦。”
“喂，柯大，你不是骗我的吧。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剧本是不是。”
“少来，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随后柯途转身从那个一看就有些年头的帆布包里找到了一个皱巴巴的剧本，递过来。
“喏，给你。”
苏曼塔喝了一口刚端上来的冰美式，那一口没咽下去的时候扫了一眼剧本，差点没喷出来。
“咳咳——”
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又重新确认自己没看错。
白色的剧本封面，上面是醒目的两个大字——巾帼。
靠，见鬼了吗？
听过鬼打墙的，没听过鬼打剧本的。
这不是自己复出后花了大力气拍的那部古装剧作《巾帼》吗？
为了能得到角色，苏曼塔每天泡在练功房里练习耍红缨枪，手都磨出了茧子，好不容易进组拍了一段时间，因为陆行止的突然撤资，项目说黄就黄了。
一群人的心血付诸东流。
“不是，柯大，你跟我说实话，这剧本，你哪来的。”
“正道来的呗。”
“你应该知道吧，这是池牧之导演之前攒的戏，而且我之前演过，后来电影没拍完剧组就解散了，现在怎么会到你手里？而且，你想重拍？”
“嗯，是啊。其中缘由也是蛮复杂，简单来就是欢影背后大佬倒台了，好像是叫什么乔森的，进去了，欢影欠了很多钱，为了还债就把手里能抵债变现的都变现还钱了。池导的剧本的版权也不属于他，都是公司的，我之前给欢影拍过几个小网剧，没给钱，最后让我自己选版权，我就挑了几个，这个《巾帼》就是其中一个。”
“原来是这样……”命运的兜兜转转，让苏曼塔觉得很奇妙。
“怎么样，你接吗？”
“你不是拍文艺片的吗？这种大制作的商业电影，你之前不是看不上，现在是要转性了？”
苏曼塔还是没正面回答柯途的问题。
“嗨，我得吃饭啊，我太太刚生完，我得赶紧出来给孩子赚奶粉钱，我不能让她们娘俩跟着我一起喝西北风。梦想固然高尚，可吃不饱饭的高尚能高尚几天？”
“啊！柯大。你当爸爸了！男孩女孩啊？”
“一个小女孩儿。”说着柯大把手机屏幕按亮，上面是一张小婴儿的照片，肉嘟嘟的粉嫩嫩的，跟眼前这个糙汉风的柯大截然不同。
“难怪。当了爸爸就是不一样啊。”
“喂，别转移话题，你到底接不接。”
“我想想啊。”
“不急，还没开始启动呢，取景选址都没选好呢。”
“取景？不去横市吗？之前那版就是在那边拍的。”
“假。”
柯途还是老样子，一直很real。
“不够高级，你以为池牧之不想实景拍摄吗，资金是一方面，拍摄技巧更是重要的一方面，早些年池牧之也是有追求的，现在越来越依赖棚内拍摄，绿布抠图，后期加上一层要死的磨皮滤镜，连电影质感都没了。”
柯途可能是这两年也被内娱的魔幻风折磨地不轻，吐槽开了头，就停不下来。
咖啡喝完，柯途也终于倒完苦水。
“好吧，我以为你们导演要比我们当演员的多一些话语权，看来大家都挺难。”
“嗯……曼塔，你先把本子拿回去好好看看，我其实改动挺大，原来那个剧本，里面情情爱爱的有点多，我是觉得应该更加突出宁望郡主国破家亡后还能卷土重来的英雄气概，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怎么能念念不忘那个狗皇帝呢。”
苏曼塔被柯途的话逗笑，拿起剧本，冲他挥了挥手。
回去的时候刚晚上六点，苏曼塔看到了凌晨，才终于将《巾帼》的新剧本看完，眼泪干了又流，流下又被吹干。
看完剧本，愣愣地躺在地板上，身边是被她拆开的一页一页的剧本。
像是躺在雪花上，那场剧本里最后的拼死一战，战后的惨烈都被一场大雪掩盖。
最后把她拉回现实的，是谈光意的一通视频电话。
电话接通，谈光意知道今天苏曼塔会去见柯途，又看见她似乎哭过的双眼，连忙问道：
“谈地不顺利吗？怎么哭了？”
“没有，谈地很顺利。我看了五六个小时的剧本，被故事打动哭了。”
“哦，是吗？这么好的剧本，讲什么的？”
“你知道。”
“我知道？”
“是《巾帼》。”
苏曼塔又把《巾帼》剧本是如何落在柯途手上的前因后果转述了一遍后，谈光意也有点哑然。
自己竟然也是这命运兜兜转转上的一环。
“曼塔，你想接吗？我一直觉得这部电影是你跨不过去的槛，是你的遗憾，也许这是命运的安排，可能这个故事就是属于你的，需要你来完成。”
苏曼塔红着眼睛不说话，她有点没信心。
“你有什么顾虑吗？曼塔。”
“不知道，以前演戏全凭天赋感觉，现在掌握了很多技术技巧，反而不知道怎么发挥，这么好的剧本，很怕自己演砸。”
谈光意安慰劝导到了很晚，一直到在视频那边哄着她睡着。
他实在放心不下，就打给了姜阔，他在圈内人脉广，消息灵通。
“喂，谈董，有何指教？”姜阔依旧是一副混不吝地纨绔子弟样子。
“找个安静的地方，我问你点事儿。”谈光意从电话里听到姜阔那边嘈杂的音乐声说道。
“安静了，你说。”
“《巾帼》这个本子，现在在柯途手里，他想攒局重拍，这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那小子之前来找过我，被我给拒了。那不是陆行止之前投资过的吗，拍一半就黄了，哎，我怎么记得当初陆行止的资金链断了可有你的功劳呢。”
“别扯别的，说正经的，柯途后来找到投资方了吗？”
“好像还没，我们哥几个刚才喝酒时候还说呢，他这个可不好找。柯途这个人，比池牧之还难伺候，非要实景拍摄，实景啊，全是钱，少说得10个亿以上，谁敢给他一下投那么多钱啊，疯了吗？况且还是个哑炮，神秘感都少了很多，观众能买账吗？”
“我投。”谈光意冷静地说道。
冷静地仿佛不是十个亿，而是十块钱去买瓶水一般的轻松。
“你疯了？”
“没有。”
“那你投它干嘛，有钱没地方花了？”
“还个人情。”
/
第二天一早，苏曼塔被门铃声吵醒。
可能是快递到了，她睡眼惺忪，蓬头垢面地开了门。
眼前的人，猩红着眼睛，一副疲态地倚在门边，唇边是青色的胡茬，带着千里之外的风一同出现。
举起手里的早餐，在苏曼塔的眼前晃了晃。
“小懒猫，起来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