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伊始,前朝余孽们与百姓都过得糊里糊涂的。

    谁也没想到,赢厌一句话,神女真就将日月换了新天。

    待到登基日,前朝礼部甚至没插上手的余地,举办登基大典的是从云榭天下来的一群道人。

    这群道人,通礼俗,精堪舆术,借前朝之帝国丧之势,为新国大雍造化了新国运。

    赢厌这个做皇帝的并不看重后君之世。反是神虞,对大雍后来之世异常看重,不惜推衍百遍,才择定了日期。

    太和殿前高摆祭天台,神虞换了本门暗紫道衣,赢厌头戴十二道冕旒帝王冠,身着暗金九龙龙纹袍,向站在祭台前的神虞撩袍而跪。

    前朝余孽们偷眼看着,心底咂摸着,新帝这一跪,日后是不是要敬神女如天了?

    神虞也没想到,赢厌会在登基日,一言不发,直接向自己跪了下来。

    赢厌抬起头,字字清晰有力:“阿虞,我可以做皇帝,却要嫁给你。你若同意,我便继续做皇帝,你若不同意,这皇帝让赢祁当也罢。”

    这话前朝余孽听过一次,没想到,登基日,新帝又要来一遍。

    他们不是迂腐之人,两人有义母子之名,尊卑之别,可这些都是外物。新帝想嫁神女是正常的,莫说是新帝,他们但凡碰上这么一个如同再生父母般的义母,又与自己年岁相差无几,也想嫁。

    问题是,新帝这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威胁的意味。

    神虞蹙眉道:“本尊回答过你,今日是你大喜日,起来。”

    赢厌固执跪在地上,道:“我要阿虞在今日,当他们面再说一次。”

    前朝余孽们劝道:“神女,要不您就再说一次?上次微臣们没听太清。”

    他们也算是看出来,赢厌能在自己登基日闹上这一出,来日当皇帝,也不比少帝强到哪里去。

    皇帝是谁,他们发自内心地感到无所谓,重要的是,他们一定要把神女留在雍国。

    赢厌扫过身后余孽们一眼,对他们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很是满意,撒娇道:“阿虞,你看,他们也没听清,你就再说一遍吧。”

    红拂眉眼一肃,厉斥:“放肆!神女可是你们能胁迫的?!”

    神虞看一眼红拂。

    红拂余怒未消,怒声道:“神女,您做得够多的了,江山您给他了,他爱要不要,您犯不上哄着他做皇帝。”

    绿梧也道:“对啊神女。他想不想做皇帝与您有什么关系,想当皇帝的多着呢,他不想做,您再选一个。”

    神虞若没前世记忆,试图反抗过自己的命运,自是不受赢厌的胁迫的。

    正因为她清楚自己在执笔人笔下扮演着什么角色,今生才执意要赢厌来做天下之主。

    她看的从来不是一个国家从开国到兴盛需要多少年,而是一个国家经过盛世后,还能为百姓遮风挡雨多久,这个国家亡灭后,百姓还要受多久的苦,才能迎来另一个盛世。

    她为赢厌算过天卦,卦卦孤苦。

    能解他天煞孤星命格的,也仅一个她。

    他厌憎所有活人,却还算喜她。

    她不是没得选,只是不想选。

    神虞走上前,将他搀扶了起来,舒展了眉眼,笑道:“本尊是女儿家,哪能让你求嫁。”

    她牵起他手,吻在他弯曲的指骨,温柔看着他,轻声问:“赢厌,我算不上一个值得以身相许的女儿家,却有一颗真心给你。来日风波起,我可背弃责任,与你共经风雨,护你岁岁安康,与你白首共偕老。你愿嫁给我吗?”

    赢厌凝着她眸,眸底渐渐升起了泪水,用力压住想要上扬的唇角,傲娇问:“有苏虞,我也不是一般人,我愿意嫁给你,你可愿意此生此世不负我?”

    神虞用冰凉的手指,擦去他眼尾泪水,温柔道:“有苏虞此生绝不负赢厌,会一生一世待赢厌好,宠着赢厌,爱着赢厌。”

    赢厌终于压不住唇角,将她抱了起来,向看呆的余孽道:“你们听清了,这是她亲口说的,娶了我以后,会永远爱我,与我白首到老。”

    余孽们跪在地上,瞪大了眼,张大了嘴。

    李礽喜极而泣,拿道袖擦着泪水,当即掐指一算,慢慢泪水停了,脸上的喜色也消失了。

    他一定是道行不到家,算错了,他们神女乃天人下凡,绝不会绝后!

    登极大典,在神虞求婚后,赢厌异常配合下顺利完成了。

    前朝余孽收了傻态,跪地长呼三声后,也就成了新国之臣。

    -

    摄政王府。

    赢祁用了半辈子肖想帝王位,临了皇上没当上,却因自己儿子做了一朝被百国承认的第一太上皇。

    他被赢厌囚禁在王府内,新帝登基日发生的事,他纵不想听,也有人上赶着向他道喜。

    李礽与其他人不同,灰头土脸来到王府,闷声问:“王爷,您祖上出过几个公主?”

    事实上,为这点小事,他犯不上来见赢祁,自己翻翻书就能数出来。

    可赢厌不是他亲生儿子吗?

    他从沥国历代皇帝那里看不到希望,兴许能在赢祁身上找出点病根呢?

    赢祁自打清楚李礽心向神虞后,实在对他提不起丝毫好感。而今他深陷囹圄,这辈子能不能走出摄政王府还是二说,对李礽,连表面的客套也懒伪装了。

    他懒懒躺在竹椅里,道:“大国师还有其他事没?若没,本王要午睡了。”

    李礽不是一般人,笑道:“王爷,你我共事多年,贫道刚来,您没必要现在就上赶着送客不是。”

    他正色问:“王爷,贫道要问您一件事,您与王妃做夫妻多年,自打有了皇上以后,可是对王妃倦乏了?”

    他是个出家人,王爷与王妃之间的闺房事,他本不该过问。

    只是,王爷自打有了皇上以后,王妃肚子里再没见动静。若是王爷对王妃倦乏了,王府也有其他妃嫔,怎么她们肚子也没见动静?

    莫不是王爷外强中干吧?

    赢祁神色一冷,危险眯眼看向李礽:“李礽,本王是败了,一败涂地,却也不是谁都能来嘲讽的。”

    他只是被囚禁,手里却没丢了兵权。别的不敢夸口,他要李礽三更死,李礽活不到五更天。

    李礽与他共事多年,怎会不知他对自己动了杀心,却仗着自己有了神虞做倚仗,丝毫不把他杀心放在眼底,笑道。

    “王爷别误会,想来皇上登基那日发生的事,早有人向您道喜了。贫道身为有苏一族的仆人,不能不为自族的日后考量。

    再过几日,族长要娶皇上了,皇上还没过门,就逼我们族长不准再娶。在这一点上,李靼满颇通些道法,看出有些不妥。”

    赢祁冷笑:“本王可管不了这闲事。”

    嫁出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没嫁时赢厌是他儿子,却也不是他儿子,嫁了百国神女,他勉强认他是儿子,却也没资格管他了。

    李礽眉宇间愁云惨淡,叹道:“那钉子只能杀人,还能绝后吗?”

    赢祁登时坐起身,环视一圈,见没外人在,这才松了一口气,冷声对李礽道:“此事,你我都脱不了干系,大国师可要慎言!”

    李礽瞥他一眼:“王爷大惊小怪了,族长能救下皇上,怎会不知棘钉事。”

    他仔细瞧过了,棘钉还在皇上眉心扎着,族长并没为他取出来。

    族长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能让棘钉在皇上的眉心不增长。若有这法子,族长索性将皇上眉心的棘钉取出来,岂不是更加一劳永逸?

    他并不担心皇上眉心有根棘钉,寿元有损,族长要不让他死,再来一根棘钉,皇上也死不了。

    他担心的是,是不是这棘钉导致了族长绝嗣?

    若是,他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劝族长多娶几个,最好如神风似得。

    若不是,那问题就是出在族长身上了,他没胆子问族长,只能在赢祁身上找线索。

    赢祁眸光隐晦,问:“李礽,当日本王以棘钉之事要你与本王站在同一阵线,你可是唯恐神女知晓事实真相?”

    李礽点头,坦率道:“当时贫道的确是怕,所以答应王爷以后,连夜去了京郊向族长她老人家认罪。只是贫道去慢了,族长带着皇上坐上仙鹤先走了一步,贫道没能及时向族长她老人家认罪。”

    所以这次族长回来,他直接向族长认罪了,族长没说原谅他,也没惩罚他。

    皇上也在,皇上是个明白人,道:“赢祁该死,李礽是阿虞的人倒也可宽恕。”

    所以,他有恃无恐。

    皇上是受害者,都说摄政王该死,他不过是从犯,这事说清了,再与他没什么关系。

    他又道:“王爷,皇上只恨您,不恨贫道。”

    赢祁一时心底五味杂陈。

    赢厌要杀他,他认。

    他在意的是,他若反抗,百国神女会有什么反应?

    他手里只有沥国的大军,对付百国神女,势必要与其他国联合才成。他被囚禁在王府,无法脱身,不好与其他国君主联络。

    赢祁闭眼缓了会儿,向李礽摆手:“你走吧,本王现在不想看到你。”

    李礽道:“王爷,贫道可以走,您总得告诉贫道,您自有了皇上以后,为何没与王妃再生后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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