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厌有满心的恐慌,纵有她承诺,恐慌难消。

    神虞只得将他拦腰抱起,温柔道:“赢厌,这里是山下,你纵生个儿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云榭天的女尊男卑,毕竟只在云榭天。

    绿梧示意众人退下,红拂沉默走了出去。

    赢厌将头靠在神虞肩上,余光看到红拂的离开,微垂了眼帘,道:“阿虞,你命里是不是要绝后?”

    神虞算得一手好天卦,却算不了自己。

    上辈子她与神阙那段孽,她的确没后。

    她笑道:“你有孕在身,别思虑过度,什么绝后不绝后,本尊并不在意这个。”

    赢厌闭上了眼,低低道:“好。”

    他问过那个‘它’,若阿虞真不在乎,他想,阿虞一定赢了。

    阿虞胜了它。

    神虞抱着他,见他忽然安静了下来,小心将他放在床上,温柔问:“想吃些什么?”

    她纵忙,赢厌腹里还有她的骨肉,一日两餐,她可舍不得让他再吃御膳。

    赢厌睁开眼,指了指身侧的床榻,他是饿了,成婚后只吃过一次饱饭。

    神虞轻咳一声,道:“最近不成,你胎气尚且不稳,至少到了三个月后才可。”

    赢厌委屈看着她:“阿虞,可我真的饿了。”

    她说过,今日要陪他一天的。

    神虞唯恐他伤心,只得褪了外衣躺了下来,搂着他哄劝道:“本尊教你一个清心经,多念几遍准保不饿。”

    赢厌挥掌打落帐幔,将手伸到了她亵衣里,饥渴道:“阿虞,那经对我不管用。”

    他翻身,直接将她覆在身下。

    神虞不想,却也不敢推开他,无奈道:“先等等,外头天还亮着呢。”

    赢厌哪里管这些,碎开彼此衣衫,拿起她冰凉的手掌,放在他的蓄势待发上,在她身上试探着。

    神虞自鹰城后,再不曾动用祝由术,急急念了一段祝咒。

    她咒言尾音才消,赢厌轻而深深地与她融为一体。

    龙宫外头站着赢厌的人,鳌厉无声出现,将人带离。

    萧忌站在另一头,看到这形势,快步追上了绿梧,将她拉到一侧道:“右护法,我家皇上令我上云榭天麒麟殿取一件东西。”

    绿梧心神还在沉浸在神女有后的喜悦里。想着赢厌要能为神女生出了后代神女,赢厌就是她们自己人了,至于赢厌的属下,自然也算入其中。便随手摘下自己令牌递给了他,道:“这令牌哪里都去得。”

    萧忌向她道了声谢,提气纵身直奔云榭天而去。

    路上,他心底也嘀咕,皇上明明说过,他失忆了,有段时间心智成了稚童。

    可鳌厉被红拂拿下,困在囚笼里的那一个月,皇上却知去烨国发生的所有事。

    他得令时,皇上还说,烨帝说过麒麟殿有样好东西,能让神女再离不开他。

    他多嘴问了一句:“皇上从哪里听到的?”

    皇上道:“朕被困梦境时,发生在朕周边的事,朕全然听到了。”

    萧忌听了只觉玄乎,谁能被困梦境里醒不来,既然醒不来,又怎能知晓外界事。

    神女娶夫夫郎有了孕,这消息,也仅用了三个月,便传到了东齐之土。

    容廷前年娶了妻,下山时,神虞赠他的一对青鸿剑,果真延传了下去。

    他妻生了个儿子,若在山下,便算是绝后,山下却不同。

    东齐扩张很快,他这个将军未曾披过一次盔甲,便晋升成了大将军。

    容廷下了早朝,回到自己营帐,撩开帐幔,里面的妻子抱着儿子,正在与一人闲聊。

    容廷见是他,眯起了狐狸眼,笑问:“王爷怎有了这闲心?”

    这不是个好人,虽说一把年纪了,不见老态,又生得那副老狐狸模样,擅自入他营帐,与他妻儿谈天说地,当他是死的吗?

    赢祁转过身,向他笑道:“容将军回来了,本王正有一请,想请容将军相帮。”

    容廷看了妻儿一眼,道:“王爷,还请外面相商。”

    容廷很是不喜赢祁,奈何赢祁是神阙亲自请来的东齐,神阙因他手里的兵权,给了他一个王爷位。

    他虽是大将军,毕竟不是贵胄,多少要给赢祁一些情面。

    两人来到隔壁营帐,赢祁开门见山道:“容将军曾是神女的人,有一事,这天下只有容将军能助本王。”

    容廷下山数年,眉目间褪了娇态,自有飒爽英姿,皮笑肉不笑地道:“王爷,本将军凭什么要帮你?”

    赢祁无视他敌意,将手往后腰一负,自信道:“就凭本王的儿子,有了你们云榭天神女的骨肉。”

    容廷微微冷笑,拱手向上一拜:“王爷,你我都是东齐之臣,前君旧主已是往事,容廷现在的君主只有东齐皇帝万岁。”

    赢祁见他嘴硬,笑道:“容将军,本王与神女打过交道,神女提及过,神女思念一人。”

    容廷眉眼迸发狂喜之态,放下手,这就要往营帐外走,才走几步,意识到着了赢祁道,慢慢转过身,握紧了腰间佩剑。

    这老狐狸,好个心计。

    赢祁笑眯眯的,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道:“容将军啊,皇上未必真就那么信任你,借此机会,将军可以见见神女,又能帮本王一个小忙,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他凑近容廷耳畔,低声道:“你我都清楚,东齐皇帝不信任何人。他日大军到了雍土,胜了,你我难逃狡兔死,走狗烹。败了,我等与他上了一艘船,只能陪他一起死。”

    他是有个儿子,那儿子是他前世的仇敌,恨他不死。

    他也看到了自己的绝路,只是在绝路到来之前,他心底还有一丝牵挂。

    他没杀成她,现在却又不想杀她了。他日绝路来到,他的妻怎好不陪他一起下黄泉。

    雍国京郊。

    吴氏在见生观一住一年半,从一开始的不适应,期盼神女早日回来,到逐渐习惯了道观的清净。

    半年前,她自己落了一头烦恼丝,算是正式出了家。

    观里没了神虞做观主,送吴氏的道人姓御,索性在这里干起了老本行。

    穷人给神女雕像磕三个头,来到他面前,他不收卦资也能算。富人不怀弃恶之心,掏出黄金白两,他也敢说不算。

    也有不怕死的一时恼羞成怒,要在见生观里撒野。他不需找自己的国师师傅,更不用搬出神女祖奶奶,单一个会武功的莫念坐镇全解决了。

    容廷从东齐赶来,直接来了见生观,一眼看见了穿着女冠袍带的莫念,站在山路上大笑:“莫念,咱们认识这些年,本将军可是第一次知道你喜欢男扮女装。”

    山上一别已是数年,莫念见是他,抱着剑转头进了道观。

    容廷有身好武功,几个纵身来到他身后,一把拍在他肩膀上,笑道:“莫念,我在东齐娶妻了,没打算与你抢神女,我来问你要个人。”

    莫念停了步,问他:“你要谁?”

    容廷向人群看去,在里面寻到个着道袍的貌美中年妇人,将手一指,道:“王妃。”

    他看过赢祁给他的画像,本以为是赢祁小家子气刻意将自己王妃往丑里画。

    现在看来,是他误会赢祁了,赢祁那模样,年轻时云榭天里也算是头一份,却娶了个不如他的王妃。

    莫念道:“她,你带不走。”

    容廷惊讶问:“是神女的意思?”

    莫念摇头:“她出家了。”

    既入空门,便褪了尘骨。

    在见生观的近两年,他与吴氏聊过,吴氏并不喜欢赢祁,当日是被赢祁算计才嫁得他。

    这是个可怜人。

    容廷带着赢祁请求而来,自然不肯罢休,道:“出家人怎么了?神女还娶了赢厌呢。”

    以前神女跟他说,出家不在身上,而在心里。

    他想过神女会孤独终老,却没想过,神女会在成年后,娶了赢厌那种人魔。

    现在人魔怀了神女的骨肉,神女当日说那话时,可曾看到了今日景?

    莫念打量他一眼,道:“容廷,今日你不管怎样巧言善辩,她,你带不走。”

    神女带赢厌离开后,再没回过见生观,他得在这里等着神女想起见生观,想起他。

    所以,见生观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不可丢。

    容廷见他有向自己动手之意,耸了耸肩,嫌弃道:“早知这样,我还不如直接去寻母亲呢。”

    云霄峰峰主容虚云,因神虞娶了赢厌,在京城买了处宅邸。

    十九座山峰的峰主,各自有些家产,除了在皇宫里的周不言,都在京城买了宅邸。

    可对比容虚云的大手一挥,买了处四进四出的宅邸,她们的府宅要小上许多。

    容廷自去了齐国后,与容虚云断了联络。

    此次来雍国,大半是因他想见神虞了,剩余的一小半,是他思念母亲了。

    容府高门,左右门口摆着两座石狮子,雌左雄右,门檐下站着两个家丁。

    容廷来到门前道:“去通禀,就说不孝子容廷回来见母亲了。”

    家丁是容虚云在雍国就地找的,自然不认得容廷,却也没有高门户的盛气凌人,下了台阶恭敬道:“这位少爷,您来得不巧,大人不在府中,去为皇上寻好吃的去了。”

    赢厌有了八个月的身孕,是神虞也束手无策的难伺候。

    他嘴馋想吃东西,从不说自己饿了,只指着自己肚子,道:“阿虞,你孩子今日想吃甜味的东西。”

    神虞是个大忙人,可往往赢厌这一句话说出来,就是东齐的大军到了雍国京城门下,她也要丢下手中大事,先哄好赢厌的嘴再说。

    除了周不言实在是老迈了,十八位峰主谁也没闲着,赢厌张张嘴,神虞纵着,她们做属下的只能认命跑断腿。

    昨日还在神虞还在上早朝,鳌厉不顾百官侧目,来到神虞龙椅前小声道:“皇上要吃甜果子。”

    神虞不是神仙,十一月了,草木凋零,至少在雍国这个时令,没有能合赢厌口的果子。

    她想着峰主们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让她们通通去,雍国没有,其他国准有。

    从云榭天下来的白鹤们也没闲着,它们在能在天上飞,自然比神驹宝马快,十九位峰主是坐着仙鹤去的。

    容廷以为是家丁们不信他是自己母亲的儿子,故意这样说,好把自己赶走,仗着一身武功,入了容府后院。

    四进四出的大宅子,他站在屋顶上看了一圈,喊了不知多少声母亲,只引来一群拿棍棒的家丁大喊“抓贼”,自己却是连母亲的面都没看到。

    无奈之下,他来到皇宫后门,喊神虞的白鹤坐骑狗儿。

    他趴在门上只喊了一声,鳌厉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神虞着实没想到,会这样再见容廷。

    容廷被鳌厉按在地上,哭得眼也肿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容廷一张漂亮的脸,鼻青脸肿的。若非哭声过于嘹亮,神虞乍看他第一眼,实在是不敢与他相认。

    神虞问:“赢祁叫你来,只是为了让你把吴氏接回去?”

    容廷小心看了眼赢厌的脸色,抽抽嗒嗒回:“他自己是这样说的,可他长得那模样,谁知心底在打什么主意。容廷是实在想念神女了,才同意来的。”

    赢厌窝在软榻里斜躺着,摸着高耸的小腹,懒懒对神虞道:“阿虞,我肚子不舒服。”

    神虞在这事上是宁信有,不敢信无的,起身坐在他一侧,摸了摸他小腹,没摸出异态,担心问:“哪里不舒服?”

    现如今,赢厌是把到神虞脉门了,仗着肚子里有了她骨肉,直接道:“阿虞,我现在不能瞧见容廷,一瞧见他肚子就不舒服。”

    容廷颇感委屈。

    早先他在云榭天时,两人的关系还是很好的,他还给人魔神子拿过解药呢。

    若不是赢厌当年劫掠了神女,他是发自内心地认同赢厌的神子身份。

    容廷趴在地上,泪眼婆娑地看着神虞,抽搭着道:“神女,你让他把容廷放开,容廷被他打伤了,身上好疼。”

    赢厌摸着肚子,不满看神虞,道:“阿虞,我现在不能听见他声音,把他丢出去。”

    鳌厉准备好了,期待看神虞,只要她点头,他现在就动手。

    神虞摸着他肚子,叹道:“鳌厉,把容廷带去李礽那里,别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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