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天空碧蓝如洗,枝头硕果累累,忙碌的农户在果园间穿梭,还有主播在线解说,声音甜美又会接梗,算得上是耳朵眼睛带心灵都得到洗礼净化,但是直播间里的一众网友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怎么说呢,直播是在直播的,画面是好看的,人还在,梗是会接的,但是心思肯定也是不在直播间的。

    晏棠因为在树荫底下呆着,所以没有戴草帽,只是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戴了口罩以后在口鼻处围了一条毛巾,做了双重防护。这个直播位置的确不错,山风往下刮,加上口鼻被遮掩严实,所以几乎闻不到有些刺鼻的农药味,离得远,切换后置时,镜头里看不清虫害的细节,晏棠也没再收到来自官方的警告。

    今天的直播时长已经远超晏棠的平均时长了,但是弹幕热度不减,仍是刷得密密麻麻的。

    “会不会因为打农药引起中毒?有的,因为是药水嘛,在喷洒的时候如果不注意风向,可能有可能会喷到自己脸上。”

    “毒性低的休息一会就没事了,严重的就要到卫生院去挂水。”

    “有些病变是物理防御控制不了的呀,所以只能上化学药剂啦。”

    “做过做过,小时候会学我奶奶的样子背着喷药器过家家,每次过家家的结果都是笋子炒肉。”

    “喷药器肯定是洗干净的,但是的确小孩子对于危险的警惕心不够,所以该制止还是得制止。”

    晏棠跟弹幕闲聊,也许是对于自小生活在城市里的缘故,很多网友对农村的生活感到十分新鲜,经常会在直播间提出各种各样的疑问,特别是一些常识性的问题。之前有个网友不相信一颗芒果树上能长出不同品种芒果的,质疑过晏棠是以这个为噱头欺骗网友下单,跟她在直播间理论了半个小时,后来被热心网友科普嫁接知识以后,在晏棠直播时灰溜溜地刷了好几个“星空大礼包”致歉,让人感到哭笑不得。

    太阳逐渐西移,半下午的时候,裴夏几人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后也加入打药大军,他们刚背着喷药器上来就被陈大友拦了下来,怎么都不同意他们帮忙,几个负责分配的村民也不给他们装药水,借住在村里的就是客人,他们这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最后还是白原川拉着陈大友在边上劝了一会,才把人劝松口。

    晏棠没听到白原川是怎么劝陈大友的,总归都是那些说辞,让她觉得惊讶的是陈大友对白原川的态度转变,才过去大半天,就从“一个话不多但是看着还挺老实的小伙子”变成“读过很多书很可靠的大侄子”了,原来是有些客气的拘谨,现在是发自内心的热络。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高科技的“狠活”在一定程度上的确见效更快一些,僵直的红蜘蛛在药水的洗礼下落了一地,远远看去,落叶上像是被打上一层柔光,没有近看的狰狞,但是见过它们实际样子的人稍一脑补,已经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而学习过高科技的人自然跟别人也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在有滤镜的人眼里,明明都是一样的动作,但是人与人之间就是有很大的差距。

    就像白原川、裴春和赵刚穿着一样的衣服,离那么远看不清身形和眉眼,可是晏棠就是能在三人里准确无误定位白原川的位置。

    她觉得自己大概率是栽了,但是为此并没有感到惊慌,甚至可以很好推翻她对白原川之前的所有评价,重新认识这个人。

    仗着开的后置摄像头,晏棠明目张胆地盯着某处走神,回答网友提问的时间间隙慢慢就拉长了,原本应该是一场天衣无缝的摸鱼,可惜她控制不住自己的下意识反应,手机的摄像头跟她的眼睛一样黏在某处一动不动。

    【报告!晏大王你在关注的一八几小哥哥又抬头看了你一眼】

    【我眼花了么,哪有小哥哥】

    【楼上的没眼花,小哥哥又躲开了】

    【咦,镜头恐惧症吗】

    “没关注,谁关注了,我在监工,监工好吗!”

    当场抓包让晏棠有点尴尬,只能死鸭子嘴硬,反正只要不承认就是假的,她挪开盯着某人的视线,并且把摄像头切回前置,假装刚刚无事发生。

    可惜网友并不买账。

    【主播耳朵红了请知悉】

    【平时你已经举着摄像头问哪个小哥哥一米八了】

    【铁树是要开花的,主播是要嫁人的,这并没有什么,对吧】

    【视力差真的不配吃瓜,我都还没找出来小哥哥在哪里】

    【XX眼科医院,为您的爱眼保驾护航】

    噗呲!

    看到这条弹幕,晏棠笑出声,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人在她直播间里打广告,她点开后台把人拉黑,故作严肃地说:“打广告有一个踢一个,文明看播,从我做起。”

    说完又挑了几条咨询的弹幕回复,没去理会一些网友的的调侃。

    很快太阳便沉入山谷,红彤彤的晚霞逐渐灰白,在几十人的协作下,终于赶在天色完全暗下来前做完第一次的打药。众人陆陆续续背着工具下山,拉着水箱的拖拉机冒着黑烟慢吞吞落在最后,沉重的车轮行驶过山路,扬起阵阵粉尘。

    晏棠退出直播,扯下遮脸的毛巾和口罩深深吸了口气,捂了一天的鼻子有些敏感,被山风带来的草木清香刺激到,她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晏棠上山时带了个随身包,准过了支架、充电宝、纸巾等杂物,她连忙伸手在包里翻找,包不算大,但是平时伸手就能拿到的纸巾今天仿佛是在跟她捉迷藏,怎么也找不到,正当她想要打开手机电筒翻找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冷白的指尖捏着未开封的纸巾,无香的纸巾很符合手主人的个性。

    “谢谢。”晏棠接过纸巾揉了揉鼻子,再说话是带了点鼻音,“你怎么还在这?”

    “我,额,”白原川说话有点卡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隔了两秒才把要说的话说完整,“我留下来看看药水成效。”

    晏棠有点好奇地问:“这么块就起效了吗?”

    说话间太阳完全西沉,再没有一丝余光,偏偏今天无星无月,天空仿佛瞬间就暗了下来,正常的社交距离下,晏棠完全看不清白原川的表情,但是她很明显感到对方说话流畅了很多,不知道是涉及到专业所以对答如流还是因为黑暗给了他安全感,所以不在紧张。

    “有些弱虫会掉得比较快,最主要是红蜘蛛的耐药性很强,如果打完药没掉虫,那第二次就要换别的药水了。”

    “听阿公说,之前果园都少有人打理,昨天我走了一圈,之前种的时候没有做好规划,果园通风不好,落叶残根也没有及时清楚,所以暴雨过后很容易引发虫害,等虫害解决以后这些也是要去改善的。”

    白原川的嗓音温沉,其实不太能听出他的情绪,但是晏棠就是莫名觉得他的语气里带了点小心翼翼,不知道是真的有,还是下山的路离果园太近她中毒了。

    “是呀,”晏棠不自觉也放轻语气,回道,“村里有儿孙福的都搬走了,留下来的老的老,小的小,果商当然是能压就多压一分价。”

    两人并排走在下山的路上,手机的手电筒只能照亮脚下,照不到人的表情,但是晏棠就是觉得白原川现在应该是在盯着她看的。

    她有点犹豫地说:“祖上就是这么传下来的,即使我们知道果园的规划不太好,想改也无从下手呀。”

    挂了饵的鱼钩沉入水底,不知道鱼儿会不会上钩。

    “我们会来帮忙的,林老师申请了助农帮扶,所以改善果园生态变成我们的课业了。”

    “原来是这样,”晏棠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狡黠,“看来我今天误会了。”

    说完,两人正好走到村外,借着昏暗的路灯,晏棠看到白原川很明显地怔了怔,她无声轻笑,出击是要出击的,但是主动的人不一定是她。

    白原川被她的话砸得有点懵,刚想问误会了什么,就听到裴春的声音由远及近,泛黄的手电筒灯光准确无误照在他们两个身上。

    “你们怎么那么慢,饭菜都快做好了,那么多人等着你们吃饭呢,快走快走!”

    原本旖旎的氛围被裴春一嗓子吼得荡然无存。

    晏棠:……

    白原川:……

    晏棠看了白原川一眼,率先走了,裴春接过晏棠的随身包,跟着走了两步,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才发现白原川还愣在原地不动,而晏棠已经转入村口了,他退了回来拉着对方的手臂,一边走一边叨叨:“发什么呆啊,这么愣该不会是中毒了吧,快走快走,喷了一天药水了,赶紧回去洗洗吃饭,那么多长辈都等着呢……”

    白原川从他手上拿过随身包,默不做声跟上晏棠的脚步,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报警,能不能把没情商的人都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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