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丽思卡尔顿的会议大厅,S市前五十强的企业酒会正在如火如荼地举办。

    他端着酒杯,隐在暗处,不着痕迹地看着众人。宴会之上,有多少人极尽谄媚,又有多少人费尽心机,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见,她挽着莫修然的手,笑意盈盈,温婉从容地缓缓进场。

    清秀的容颜分毫未变,两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得似乎已将那些伤人的言语全数忘却,短得与她的过往曾今尚且记忆犹新。

    两人不时停下脚步,与往来的宾客问候寒暄,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

    他轻啜了一口酒,干涩中略带几分甘醇,刻意地将身子移出,不知她见到故人,会作何反应。

    这两年,她似乎过得很好。

    远处的郭巍朝着他扯出一抹假笑,举起酒杯,隔空遥祝。

    远方颔首浅笑,比起从前,多了几分优雅沉稳。

    郭巍手持合创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两年来,颇有鸠占鹊巢,取而代之的野心。

    汪仲宣兴冲冲地过来,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力道不轻,他眉头轻蹙,“欲求不满也不该拿我泄愤。”

    汪仲宣不甘示弱:“几天不见,以为你过劳,腿软腰酸要缺席!”

    他扯扯嘴角,有些恶毒地调笑:“我不像你,中看不中用。”一句话,引得汪仲宣杀意顿起。

    氦博与合创,本该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偏汪仲宣与远方没成劲敌反成了至交,成了业界奇迹。

    两人谈笑风生,宴上的女宾也饱足眼福,一个潇洒风流,一个极致妖冶,纵使一只眼睛微微泛白,也不减半分英豪。

    这样的男人,谁不想攀附?

    远方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眼光朝她的方向扫了一眼,汪仲宣追随视线,随即迅速地回过头来:“御天影视的莫修然,这两年的影视改编,出一部,火一部,旁边那个,据说是军师...”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道:“怎么?名花已有主,你要松松土?”

    远方掩了笑,神色变冷。她确实极有才华,也确实有谋有略,这一点,他从不怀疑。

    汪仲宣凑近,放低了声音:“劝你别动那念头,长的是不错,可是莫修然也不好惹。”

    “是吗?”胸口的火,有越烧越旺的态势,他不自觉地将酒杯捏紧,再微用力,酒杯就要应声破碎。

    “他有政治背景,父亲和祖父在法国段位很高。”汪仲宣悻悻地说着,再荒唐,该清醒的时候,他绝不含糊。

    “那又如何?”他若有似无地笑着,“还能吃人不成?”

    汪仲宣斜着眼,缓缓看了他几眼:“不会真看上了吧?是兄弟才劝你一句,还是不要招惹这种,不如找个小明星来玩玩。”

    远方瞟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整晚周旋于陌生人群,诗亦有些疲倦。张望着,想找个地方落座。汪仲宣走到跟前,客气而又有礼:“诗小姐,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诗亦看着汪仲宣,有些错愕,氦博的董事,年轻有为,长相斯文俊俏,身家又极其雄厚,有着无数风流的本钱,是众多网红名媛追逐的对象,只是,于她而言,素未相识,更谈不上交情。

    “汪先生,我们并不熟。”诗亦回以一笑,有着拒绝的意思,这样的名圈聚会,她既不喜欢,也不愿随波逐流,随声附和都觉得有点累。

    “诗小姐也喜欢藏传文化?”瞥见她腕上的唐卡,汪仲宣找着话题,继续攀谈。一个女人都请不去,他的脸,往哪搁?

    诗亦低头,轻抚一下,淡淡地道:“算不上喜欢,朋友送的。”

    “我这个朋友,颇通藏风文俗,你会感兴趣的,我保证。”

    诗亦思量几许,随着他的脚步,来到议厅边上的书房。

    她轻轻地推开门,里头的灯光,很是昏暗。有人坐在暗处,身形高大,恍惚间,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他,隐在阴影里,不声不响。

    她一向怕黑,睡觉也要开一盏夜灯,极致的压迫感让人不适,她微微不耐:“请问......”

    那人的身躯,在听到她的声音时微微一震,随后,他慢慢站起来,昏黄的灯光将人影拉得很长,那轮廓,是让她熟悉的心痛。

    她倒退一步。

    他缓缓走近。

    很近的距离,他淡然地开口:“好久不见。”

    她反射性地别过头,很快又转了回来,眼里的泪光闪闪烁烁:“确实,是很久了。”

    久到她以为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

    书房里,几只鸢尾开得璀璨,在暗夜里格外妖娆,有些像他。

    “我曾去找过你。”

    车祸后,新闻铺天盖地,她去找他,想要安慰也想要解释。

    只是,他像人间蒸发一般,无处去寻。她知道,伤他太深。

    远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只是一瞬,消失不见,他看着她手腕的唐卡,轻笑出声:“还没扔?”过往的一切,她既全数否定,那又何必留着这样的东西,碍眼。

    他拉起她的手,缓缓解开吉绳,顺手将其扔进纸篓。

    他的触碰,他的体温,让她迷恋也让她恍惚,直至纸篓传来一声清脆,她才回过神来。

    “我知道,你找过我,要做什么?可怜我父母双亡?还是想看看我有没有为此继承万贯家财,再骗我一次?”他淡淡地开口,亦如初识的云淡风轻。

    诗亦抬头,看进那双残缺的眸子,没有一丝温度,那只盲眼,让他多了几分修罗的肃杀,让人靠近不能。

    往事如烟,都停留在曾经。

    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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