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玉面露难色,“咱们的人都撤了出来,自打娘娘出事,陛下将娘娘宫中的人换了大半,这样的消息,我们暂时。”

    云滞忽然笑了,摆了摆手,“无妨,是我多想了,母后既然醒了,那我留下的书信她定然是会看的。我们接着赶路吧,浩然书院这样的地方,我已经向往很久了。”

    之玉缓缓起身退了出去,莽莽草原上,一车一马相继消失在了起伏的原野之中。

    浩然书院,并没有什么王宫大殿的高墙围障,也没有整装肃然的侍卫护从,简单的院墙,干净的院门之上苍劲有力的写着浩然书院四个字。院墙外还能看到院中阔叶扶摇的树木,听到里面隐隐约约的读书之声。

    云滞向往这样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传道,授业,解惑,更是因为这种宁静平和的环境。他原本就想做一世闲散的人,这里对于他来说,比作如鱼得水,也不算过分,尚若能在这样的地方安度一生,也不错,哪怕只是几年,或是一两年,这般清净的生活,也是身在皇城的他不敢奢望的。

    浩然书院门前的石板缝隙中有着层层叠叠的青苔,夏末的蝉鸣声越发凄厉,树影婆娑交相掩映在石板上,云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这些时日赶路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挺直身体,眼底满是对接下来生活的期许和希冀。

    听到询问声,一个布衣老者走了出来。只见那老者面色和煦,两个眼睛炯炯有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闲适的亲近之感。他走到云滞的面前,和蔼的问道,“名字可是滞字?”

    云滞恭敬的行了一礼,“正是,有劳仙师了。”

    布衣老者回了一礼,“我只是这学院的守门之人,当不起仙师的称号,稚小客气了。浩然书院建院百余年,也算有些规矩,还望克谨恭谦,不求囊萤映雪,但求学而不厌。”

    云滞又深深的行了一礼,“晚辈谨遵仙师教诲。”

    “唤我阳老即可,书院是不允许带随侍之人进入的。”杨老看了看云滞身后的之玉说道。

    “去吧。”云滞拿过之玉手中的包裹,之玉知趣的离开了。他们在来之前便知道浩然书院的规矩,之玉也早就在浩然书院外不远的镇子上找了一个落脚之地,随时等候云滞的吩咐和传递南启宫中的消息。

    杨老伸出手,示意云滞跟上,“书院中只有两个身份,学子和师父,以后滞便是你的名字。”

    “是!”浩然书院为了保证学习的气氛,所有进入浩然书院的人,不管什么身份,都会被免去姓氏,只留代表本人的称呼。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证大家在学院中可以心无杂念,安心修习。至于学院之外或者是以后,那便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云滞随着杨老穿行在学院之中,浩然学院依山傍水,水木清华,颇有一番浑然天成的韵味。竹帘微垂,廊灯轻咬悬梁之上,到处都弥漫着书卷和松木的香味,云滞只觉神识瞬间空明,整个人都跟着轻松了起来。

    “孔仙师,我知错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一个声音突兀的传入了云滞的耳中,让蓄势待发,准备暴饮诗书的云滞为之一怔。

    四下寻去,书堂外的小院之中晓风正将书卷顶在头上遮住烈日,不住的哀嚎着,原本莹白滑嫩的肌肤都在烈日下多了几分粉红,汗水更是顺着她哭丧的小脸滑下,晓风无奈,只得用手抹了又抹,然后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汗水甩到一边。

    “这是?”云滞疑惑的问道,平日里见惯了宫中或形色匆匆或端庄矜持的女子,如今看到晓风这副样子,当真让他一时有些呆住了。

    “她跟你一样,也是今年新入学的弟子,算上今日,不过才比你早到了四日。”杨老解释着,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无奈。这个小丫头自打来了浩然书院,就没有安分过,虽不过短短四日,就已经出逃了两次,让杨老好不头痛。最后还是在她看了一封言辞激烈的家书之后,才再没有逃跑的举动,可依旧没能逃过每日大大小小的责罚。

    浩然书院虽也允许学子们外出,但都是在规定的时间之内,像这样被送进来却想自己私自出去,那是绝对不允许的。书院看起来挺放松自在的,但那也只是从外面看起来而已。如今桃李满天下的百年书院,又怎会真的由着那些学子们胡来。戒尺和糖糕自然是都有的。

    “这位姑娘是犯了什么错吗?”虽然晓风一身男装,但是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她是一名女子。

    杨老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晓风嫌弃女装繁琐闷热,偏偏要了书院的男装,书院本就对男女学子一视同仁,也就随了她。杨老十几年间接待了不下几百名弟子,如今女儿身非要着男装的,他也是头一遭遇到。

    “她连续几日迟到,所以被罚在院中作诗一首。”

    云滞轻笑了一声,又不自觉的朝着晓风看了两眼,纵使受罚,也依旧眼神清凉,配上略有稚嫩的脸庞,实在是很吸引人的目光。

    云滞收回目光,紧跟着杨老走进了书堂。乍然看去,书堂之中尽是欣欣向学的学子,神情专注,眼神诚挚。

    诸多案几前,一个和杨老穿着同样布衣的老者正微眯着眼睛诵读着。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仙师风范。

    他被安排在靠边的第一排,上面已经摆放好了他们正在诵读的书卷和纸笔,杨老给了云滞一个行舍的门牌,并示意他落座的位置后,就悄然的退了出去。大家并没有因为新人的到来而打断学习的进程,云滞的边上还有几个空着的位置,想必这几日大家已经习惯了新学子的到来。

    仙师此时正手执纸上,潜心的吟诵着,“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

    “孔仙师!我做完了!”没等孔仙师吟诵完,晓风就拖着热气腾腾的身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褶皱的宣纸,上面写着几句诗。

    孔仙师睁开眼睛,拿过了晓风手上的纸。“春风笑语话屐履,廊前柱后对吟语。勾肩搭背三两行,顾盼挪移总相迟。忽闻先生堂上坐,声行错愕急上色。横推竖跃如梭使,叫那晨钟不必鸣。”

    孔仙师笑着点了点头,示意晓风可以坐回去了,接着一脸陶醉的继续方才的吟诵。

    晓风一脸的庆幸,终于可以坐在书堂里,不用去外面晒着了,这样的天气,对她来说真是煎熬,屋里还算凉爽,她有些兴奋的攥了攥拳头,但还是小心的点着脚尖,轻轻的坐回到了座位上。

    回到座位上的她将桌上的宣纸叠成了一个小小的纸扇,将手放在在案几下轻轻的扇动。

    “呼,呼。”她轻轻的一口口的吁着长气,恨不得将体内的热气都这样呼出去才痛快。眼前有飞扬的发丝在飘动,晓风停了下来,慢慢的抬起眼睛,看到身前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个新来的学子。

    那个人坐的端正,头发也是束的一丝不苟,在明亮的日光下显得莹亮莹亮的。方才她呼出的气正好掀起了云滞柔然的长发,晓风竟一时间看的有些痴了,心道,原来把头发梳的整齐些,从后面看起来竟是这般的好看。

    她抿起嘴,摇晃着身子,也跟着坐的端正了些。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孔仙师收了书卷,走出了书堂。

    原本昏昏欲睡的晓风听到这句话立刻就精神了起来,刚要跟云滞打个招呼,一个纸团就丢了过来。旁边的弘业正将腿立在座子上,嚣张的看向晓风笑道,“怎么样,外边是不是挺舒服的呀。”

    晓风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斜斜的看向了他,勾了勾嘴角。已经准备接招的弘业迎面就砸来了一个装满墨水的石砚台。

    “你疯啦!”他惊叫着跳起来躲过了砚台,却还是沾染了一身的墨水。怒发冲冠的弘业指着晓风,憋了半天却没有再吐出来一个字,谁知道她接下来还会丢什么过来。

    原本被罚到外面晒太阳,晓风就郁闷的很,还碰上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敢来火上浇油。她挑了挑眉毫不示弱的说道,“这是在浩然书院!你以为这是哪?你们家后院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在这里随便说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就比如现在的一身黑,啧,这颜色倒是配你。”

    晓风傲然的回过头来,正好对上有点瞠目结舌的云滞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们两人。

    “你俩别吵了,快去吃饭了,去的晚了可就没有金丝卷了!”千山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督促道。

    “臭丫头,你给我等着!”弘业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气冲冲的朝外走去。

    晓风看到云滞的正脸晃了晃神,心道,哪里来的这么白净的孩子。她转着眼睛,想要为方才发生的事情跟这个新来的同学解释几句,却一眼就看到了云滞身上飞溅的墨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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