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海,极深处,海底蛇窟之中。

    伴随着湍流裹挟着泥沙交汇,连绵晦暗的雾霭之中,是长久不休的连绵雷鸣声。

    正此时,倏忽间,仿若是天象变幻,那连绵的雷鸣声忽然在某一个闪瞬间停滞了那里。

    不是哪一人在偶然一闪瞬间的诵念失误。

    而是偌大蛇窟之中成千上万的生灵,所有那些原本机械且呆滞的如泥塑石雕一般伫立的生灵,在这一瞬间,尽都停止了口中的诵念。

    下一瞬,属于金丹大修士的磅礴气机冲霄而起,霎时间,笼罩在偌大蛇窟之中那厚重且晦暗的雾霭登时间随着倒流回去的湍流一散而空。

    原地里,蛇老化身擎举着手中的乌木蛇杖,本已经立身在一个九炼丹胎境界的蛇妖身后,那杖头处的木雕本已经显照成庞然大物的模样,正要张开血盆大口,将那如泥塑石雕的妖蛇吞噬。

    这闪瞬间,随着气势的磅礴涌起,蛇老甚至顾不上自己的阴私行径展露在所有人的眼中,霎时间,他苍老的身形化作一道朦胧的光晕,等层叠的幻影散去的瞬间,他已然立身在了莫岛主的身后。

    此时间,不知是甚么缘故,莫岛主脑后高悬的光晕虽然仍旧凝炼着,可其上却有着剧烈的气机波动,紧接着端看去时,那其上悬照的灵光竟然不曾与莫岛主的修为气机相交融。

    仿佛这一瞬间那光晕本身已然不属于莫岛主,其上显照出纯粹的妖兽血煞的神光!

    霎时间的气机紊乱,紧接着,莫岛主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仿佛支持着如今这一身修为境界的磅礴气血也尽都一点点溃散去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属于修为气机的一泻千里。

    即便早先时已然从九炼丹胎的巅峰跌落了下来,可原本在蛇老的帮助下,尚且维持在九炼本身的层次。

    可是这霎时间的一泻千里,她竟然连原有的修为境界都很难维持。

    只闪瞬间,蛇老的化身只是展露气机的时候,莫岛主的修为便已经跌落至了八炼丹胎的境界,而等蛇老的身形擎举着乌木蛇杖立身在她身后的时候,莫岛主的修为气机便只剩了七炼丹胎的境界。

    她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原本交缠着木纹的细密蛇鳞也在这一刻尽都失去了光泽,仿佛是甚么灰败的石塑,像是甚么历经岁月光影销蚀之后的骨渣。

    仿佛随着气血的溃散和修为的颓靡,有着前所未有的痛苦从四肢百骸之中生发出来,那几若教人绝望的窒息感觉淹没了她的心神,可偏生她的嘴巴张着,却没有丝毫的声音能够从喉咙里挤压出来,僵硬的四肢甚至让她无法挣扎,最后只是剧烈的颤抖着肩膀,抖动的如同筛糠也似。

    也正是在此时,蛇老的身形显照在了她的身后,闪瞬之间不再迟疑,手中的乌木蛇杖落下,蛇杖的一端便已经抵在莫岛主的蛇鳞上面。

    霎时间,乌色的灵光恍若是一缕连绵不竭的清流,从蛇杖上流淌向莫岛主的身躯。

    于是,莫岛主的气血不再溃散,她的修为气机也稳固在七炼丹胎的境界。

    而紧接着,随着那乌色的灵光清流仍旧在朝着莫岛主的身躯灌涌,渐渐地,莫岛主身上的气血丰盈起来,跌落下的修为境界也一同缓慢的增长起来。

    似是从无边的痛苦之中艰难的挣扎出了一条活路来。

    原地里,莫岛主剧烈的喘息着。

    只是这样的手段注定不会没有代价,仔细端看去时,那再度凝练出丰沛灵光来的细密蛇鳞上,属于木纹的颜色愈

    发厚重起来,乍看去时,莫岛主的下半身,几乎变得与那杖头处的蛇雕一般无二,并不甚么太大的分别。

    哪怕是仍旧具备着人形的上半身,展露在外的手腕、脖颈、脸颊上,尽都晕染着妖异的血煞灵光,更随着时间的过去一点点变得厚重起来,似是要渐次凝炼于一处,然后显化成一道又一道的蛇鳞纹路。

    可是自从踏上这条路开始,莫岛主便已经没有了回转的机会,便已经没有了做选择的能力,一切的变化都需得去面对,一切的结果也需得去承受。

    许是这样的狠厉心绪猛然间跃升上了莫岛主的心头,霎时间,那猩红的血光甚至蔓延至了她的眼瞳深处,端看去时,那一对招子愈发的像是蛇瞳多一些了。() ()

    也正此时,蛇老喑哑的声音从莫岛主的耳边响起。

    说及此处时,蛇老手中的乌木蛇杖已经从莫岛主的蛇鳞上挪开了。

    他喑哑的声音之中似是没有了刚刚那一闪瞬间的焦急,变得更为淡定平和起来。

    话音落下时,莫岛主稍有些嘶哑疲惫的声音就已经响起,但是仿佛除却了那种无法言喻的颓靡疲惫之外,一切的负面状态尽都从莫岛主的身上烟消云散去了。

    伴随着这最初时版本的噬心唤命咒在偌大的蛇窟之中回响开来,渐渐地,四下里,开始有机械且呆滞的声音伴随着莫岛主的声音一同含混的回响在偌大的蛇窟之中。

    渐渐地,四下里湍流复又涌来,将众人的身形淹没在晦暗的泥沙雾霭之中,在后面时,那些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处,煌煌如雷鸣一般,复又连绵不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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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开路疾行。

    可是在一众筑基境界与丹胎境界的修士面前,除非是金丹化形大妖亲自抵至,否则任是甚么样汹汹的妖兽拦在前方,对于这些修士而言,也不过是抬抬手指头的事情。

    此时间,原本负责护送宝药的一心人也尽都被另一众修士以法力裹了去,一同庇护在层叠的经幢帷幕后面,乘着猎猎狂风,脚踏着灵光长河,朝着天武道城的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而作为这一行护送宝药的修士里面,这会儿甚至远比那位携带宝药的丹师更为紧要的楚维阳,年轻人本该是由神宵宗范老来着,可到底临行时,这一桩活计还是让谢成琼抢了去。

    四下里是疾风骤雨被浑厚法力披散开来,层叠的经幢大幕之外,是同样的一方天地寰宇,却是楚维阳这等境界未曾见证过的玄景。

    蹈空步虚,只这般,本就足够吸引楚维阳的心神。

    可这会儿,楚维阳的心神却仍旧有泰半被身侧的两人吸引了去。

    一个是手中倒持长剑的乾元剑宗真传道子谢姜,一个曾经满蕴着杀机与自己在灵丘山树海擦肩而过的人。

    楚维阳从来未曾想到过,会与剑宗的生死仇敌在这样的场景下以这样的方式近乎和谐的并肩而立。

    而在楚维阳的另一边,是谢成琼,一个确实有可能在未来与楚维阳结下

    善缘的氏族,却在楚维阳还未展露背后因果的时候,便对楚维阳释放着没来由的善意。

    甚至在护送着楚维阳遁空而行的瞬间,谢成琼几乎是刻意的,用着一道乌光水将楚维阳的身形包裹在其中。

    那萦绕在楚维阳身周的气机,是《雲霁经》,是同源而出的道法气息!

    这会儿时,楚维阳能够感应到这道乌光水上的气息,谢成琼也同样能够感应到楚维阳身周气息上与自身法力同源而出,得以交织与共鸣的那一部分。

    这一闪瞬间的无声息交流,便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可原地里,楚维阳心神之中的困惑越来越多,好几个闪念间,楚维阳下意识的偏头看向谢成琼,可迎接着楚维阳小心翼翼的窥探的,却是谢成琼望来的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许是也知晓,不该再这样促狭的捉弄楚维阳,等下一瞬,楚维阳再偏头望来的时候,迎接着楚维阳的,则是谢成琼那教他安心的和蔼目光。

    无声息间,似是复又有千万言语在传递着。

    于是,分明甚么心中的困惑都未曾被开释,可楚维阳却像是在闪瞬间真个安宁了,他不再想追问着甚么,只是静静地看向天武道城的方向,等待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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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武道城,丹宗坊区,幽谧的庭院中。

    静室里。

    木屏风的后面,袅袅香烟萦绕,一缕若有若无的花香中尽都是沁人心脾的朦胧意蕴。

    正此时,面朝正东的方向上,一纸金书虚悬。

    再看去时,静室的正中央处,却是青荷姑娘跪在蒲团上,正面对着那虚悬的的金书,行三跪九叩之礼。

    与此同时,含混的声音遂一点点从青荷姑娘的口中传出,恍若是玄音仙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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