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过的着实不容易,所以大家都吃了烤肉,小聋子吃的肚子都凸起了,宿星让他吃饱就别吃了,谁料小聋子拍了肚子几下说道:“撑死总比饿死强,何况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这么多邪祟,说不定这一宿我们都不能消停。”

    众人当即沉默。

    是啊,进了山谷之后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如今天色渐晚,四周不少野兽嚎叫声音,他们能撑过今晚吗?

    宿星抿了下唇,对牧野和廖大夫以及小聋子道:“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黎臻就在他身边,眨巴几下眼睛,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宿星什么意思。于是她也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都是为了我。”

    若不是为了救她,他们也不必涉险。

    牧野摇头说无碍,“如果我没来,还不知道自己腿恢复如初了。”

    廖大夫接话:“嗨呀,你们也知道我是大夫,大夫最喜欢奇珍异草了,不说别的,就拿前些日子阿臻采回来的灵芝来说,恐怕普通大夫一辈子都见不到吧?何况里面还有神仙草等着我。”

    最主要的是,他想要神仙草救小聋子。

    这孩子久病成疾,他那时候甚至断定无法医治只能勉强过活,能活几年他也不敢保证。但现在不一样了,神仙草可以救他。

    小聋子挠挠头,他倒是没什么想法。只说道:“我无所谓,就是惦念家里的三个孩子们,希望我们能平安回去,我还要把孩子们养大。”

    牧野问了句:“你没想过把孩子送人?”

    面黄肌瘦的小聋子咧嘴笑:“想过啊,可两个小女娃没人要,老幺是男娃,但他腿脚有毛病。这当爹娘的啊,见到自家孩子有病就不要了,我不一样,我不嫌弃他们,要养大他们。”

    他也是被抛弃的,连名字都没有,因着耳背所以外号叫小聋子。

    牧野不免觉得心酸。

    如此说来,自己算是幸福长大了。

    夜里果然无法睡觉,一波又一波的邪祟跑来,宿星只能把黎臻和小聋子安排在最里面保护起来,他和牧野在最外围厮杀。

    廖大夫怕他们抵挡不住,哆哆嗦嗦的拿出草药,在四周都是野兽的情况下,竟然在熬药。

    小聋子凑过来帮忙,黎臻也想帮做什么,但她手里的捆仙索没拿住,掉在地上后把自己绊倒了。

    “柳先生,”她忍着疼爬起来,问正靠在那休息的柳先生道:“能不能把这个摘掉呢?”

    捆着脖子着实难受。

    柳先生依旧笑眯眯。“等摘到神仙草我就帮你摘掉。”

    黎臻是年岁小,但她可不是傻子,明白柳先生拉着她这颗筹码不松手。

    一夜都没休息,累了就大口吃肉,把廖大夫熬的汤药当水喝,果然恢复不少体力,宿星和牧野竟然坚持了许久。

    待后半夜时,他们周围几丈远都是尸体,一层摞一层,在暗色里犹如修罗场。

    宿星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气,身上不知多少地方见了红,两条手臂麻木没有知觉,只想好好休息。

    牧野状态还不如宿星,他白着一张脸,躺在地上一动都不动。

    柳先生身上本就有伤,方才又和他们一起战斗,此刻正吃廖大夫给的药丸,汤药喝了一碗又一碗。

    或许是血腥气太重,竟然安分了许多,那些野兽估计也怕了,没敢再贸然过来。

    总算能喘口气,牧野让宿星先睡一会,他们轮换休息,待天亮就赶紧出发,采摘完了事。

    廖大夫见他们累的不行,就说让牧野也休息,他和小聋子守夜,若有异动大声喊人便是。

    “好,宿星,快睡一会吧。”

    俩人着实累惨了,没一会就睡着。宿星身上的血凝固在衣服上,既有他自己也有野兽,因此散发着腥气。

    黎臻其实很是嫌弃,她觉得不干净,蔡嬷嬷说要当个干净的孩子。可宿星哥哥睡的好香,她就不叫他了,自己用帕子沾水,慢条斯理的给宿星擦手。

    本来柳先生在大石头凹陷处休息,被宿星赶了出去,他和牧野躺在那,安稳下来睡的也香。

    柳先生便去了火堆旁睡觉,廖大夫和小聋子在烤野兽肉,想着饿的时候直接拿出来吃补充体力。

    刚开始廖大夫还时不时的回头看黎臻,怕她打扰宿星休息,但小孩乖巧的很,廖大夫放心去烤肉了。

    黎臻帮宿星擦好后手,起身作势要去擦脸。但她刚直起身子,就发现牧野脚边有一大团阴影。

    黎臻怔愣,看见阴影动了,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阴影,忽然出现两颗圆润发亮的宝石。

    宝石?不对,是妖物!

    黎臻时刻谨记宿星的话,立刻扯嗓子大喊:“来了来了!”

    睡着的宿星立刻睁眼,一个打挺蹦起来。牧野反应更快,直接要去缠妖物。

    可没想到那妖物躲开,然后消失在黑夜里。

    “怎么回事?那东西来了?”柳先生挣扎着起身,胸前的伤口疼的他皱眉。

    “跑了。”宿星注视着妖物跑走的方向,好一会才转回身。

    黎臻忙凑过来,“宿星哥哥,这次我叫你了。”

    宿星嗯了一声。

    牧野道:“奇怪,你们有没有发现,妖物似乎对阿臻格外不同。这次就不用说了,根本没交手。上次按照阿臻的说法,那妖物也没伤害她。”

    众人不得其解,宿星低头,看向正拽着自己衣角的小孩。

    “它好像不是坏东西。”小孩仰着脑袋,一双大眼睛扑闪。“它没有伤害我。”

    大家当然不信!亲眼看见那东西有多凶悍,一爪子下去给柳先生胸前划出四条血痕。

    牧野去找柳先生确认妖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廖大夫和小聋子去捡最新鲜的野兽,想挑肉质嫩的烤着吃……

    没有一个人相信黎臻说的话,认为小孩子异想天开罢了。

    “宿星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黎臻急了,抓着宿星的衣服不是撒手,“我那天晚上还摸到它了,我以为它的眼睛是宝石,它没躲也没伤害我!”

    因着着急,黎臻说话有些反复,但是宿星听明白了。

    妖物是肉眼可见的凶悍,按照柳先生的说法,或许它是神仙草的伴生物,对所有靠近山谷的人都抱着敌意,又怎么会单独放过小孩?

    宿星想不通,黎臻还在嘀咕着,他捏了捏额角,觉得有点头疼。

    “我告诉你,若是碰见邪祟之物,一定要喊大人,不可因为对方没有动作,你就觉得没伤害你,明白?”

    黎臻想说什么,但又闭嘴,点头说是。

    宿星怕她没长记性,吓唬道:“它们可最喜欢吃细皮嫩肉的小孩了,就像这样的。”

    小孩果然被吓到,缩了缩脖子,朝他身边又靠了一步,但转瞬就又捂着鼻子弹走。

    宿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血污,面无表情呵呵一声。

    ……

    眼看着天要亮了,营地附近的野兽尸首显露出来,吓的黎臻往宿星身后缩。

    “别躲了,把这块肉吃完我们就出发。”

    临走之前自然要补充好体力,就连黎臻都知道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宿星给她的是一块兔肉,比野猪肉细嫩不少,而且是一小块,约莫两口就能吃完。

    黎臻吃东西比寻常孩子慢,慢条斯理,细嚼慢咽,待别人都吃完好几块了,黎臻才吃了两块。

    “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出发。”

    宿星只得折了树枝,剥掉树皮,然后把烤好的小肉块串起来,让小孩拿着吃。

    柳先生把地图拿出来看,黎臻再次凑过来问能不能解开捆仙索。答案自然是不能,她失落地哦了一声,眼睛落在地图上。

    “我们朝东北方向一直走就到了。”柳先生说道。

    “咦,你们看,这个图案好像一个人啊。”

    小孩的指尖落在神仙草所在,宿星看过来,果然隐约是个人形。柳先生没在意,道:“最后一关了。”

    很快就可以拿到神仙草回去复命,柳先生脸上出现向往的神色。到时候他还是普通的八字官吗?不,皇上一定会册封他,加官进爵。

    柳先生走在前面带路,面色红润神采飞扬,一度让廖大夫担心,以为他的伤势恶化,导致回光返照。幸好没一会他就恢复正常,众人沉默走在路上。

    路途自然不消停,他们这一行人主要靠宿星和牧野打头阵,柳先生手里的宝贝勉强也能上,剩下的则都躲起来,一路下来也算平安。

    “再有一里地就是神仙草所在了。”

    中途修整时候,柳先生说话,旁人都听见了,但当没听见。笑话,他的捆仙索到现在还在黎臻的脖子上,像是拴狗似的拴住小孩,谁能心中不介怀?

    柳先生也不恼,吃完东西休息好,准备要出发的时候,他皱着眉头道:“不对啊,怎么一直没看见妖物的身影?”

    “或许受伤太重,找地方养伤去了。”

    但没人敢放松警惕,就连小聋子都竖起耳朵,生怕因为自己耳背没听见动静耽误报信。

    距离不远,可邪祟越来越多,短短的一里地硬是走了一个多时辰后。终于靠近柳先生所说的地方。雾气薄淡,日光洒下来,能看见不远处有一棵树冠庞大的树,看起来年头许久,树身要两人合抱。

    众人停下脚步,面带凝重。

    因为树底下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听见动静后抬起头,露出犹如两颗宝石般的眼睛。

    “果然在这。”正是那妖物。

    光天化日之下瞧的清楚,那东西分明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猫。见到他们,张大嘴巴哈气,整个身体弓起,做出攻击的姿态。

    “大家都小心,”宿星拿出柳先生暂时借他的短剑,牧野也抽出自己的配剑。

    “柳先生,捆仙索。”宿星道。

    “知道。”柳先生走到黎臻身边两只手翻飞做了个怪异的动作,嘴里念念有词,然后黎臻瞪大眼睛,捆仙索如同活物一般从她脖子上退下,贴着地面朝大黑猫而去。

    宿星和牧野也动了,大黑猫却比他们更快一步,双方缠斗在一起。

    廖大夫拉着小聋子和黎臻往后退,让牛和驴并排站着,他们三个夹在中间,勉强获得一些安全感。

    宿星和牧野缠住大黑猫,柳先生则是趁机跑去要摘神仙草。谁料大黑猫调转身形,直奔他来。

    黑猫伤痕累累,跑起来远不如之前迅速,给了柳先生可乘之机。他拿出之前的短剑,待黑猫不备时,短剑倏地边长,黑猫嗷一声偏头躲开,但利刃还是从面上划过,从上到下,左眼立刻血流如注。

    柳先生趁机发动,捆仙索如同蛇一般缠绕其身上,黑猫挣扎,但越挣扎捆的越紧。

    “行了,”柳先生大喜过望,“快摘神仙草!”

    眼见着妖物被制服,他们便没了顾忌,宿星跟着上前采摘神仙草,牧野也好奇什么样子,廖大夫带着小聋子摘附近其他的奇珍异草,只有黎臻,她蹲在黑猫面前,歪着脑袋看它。

    它比大黄小了一圈而已,比寻常的猫儿大了许多。捆仙索深深的勒着躯体,甚至已经深入血肉。

    看见黎臻凑过来,黑猫张嘴,黎臻吓了一跳以为要咬人,跌坐在地。

    但黑猫没咬她,只是呜咽一声,带着黎臻都能听出来的悲痛。

    “宿星哥哥,你看。”

    宿星忙着采摘神仙草,闻言回过头,“怎么了?”

    黎臻指着黑猫:“它哭了。”

    “瞎说。”柳先生头都不回,“一只成精的大黑猫而已,怎么会哭?又不是人。小心啊,它可吃人。”

    宿星叫黎臻离的远一些,黎臻应了一声,退后半步,继续蹲在地上看着黑猫,看着它眼睛里积起一汪泪水。

    那边采摘神仙草的众人小心翼翼,柳先生说这东西连根挖起后,必须要放在玉盒里,否则很快就会衰败。

    出发前柳先生准备了三个盒子,按照约定给宿星一个,因此廖大夫他们挖的神仙草便放在宿星的盒子里,算是几个人共有。

    这东西珍贵,挖的时候自然也更加小心,先将周围的土松动,然后一点点用手指刨开,不能破坏其根系。约莫成人手掌长度,通体翠绿,叶片呈现奇异的圆,比小孩的脸蛋还要圆上几分。

    确实没见过这样的草药,宿星捧着端详了一会,才放在盒子里。

    神仙草统共就只有五株,柳先生拿走四株,剩下的一株算给他们的好处。

    宿星皱着眉头,柳先生赶忙把装有神仙草的盒子揣进怀里。“我是雇主,拿大头是正理。”

    “好,你非要讲理那我们就讲一讲,”宿星让廖大夫收起神仙草,小少年站在那颇有气势。

    “你先是骗我们上路,随后又拿黎臻威胁逼迫我们进山谷,如今你要的东西拿到了,是否该给个交代?”

    柳先生不解,宿星下巴轻抬,朝着黎臻的方向点了点。

    “道歉,补偿。”

    意思是让他给黎臻道歉并且补偿?笑话,他一个大人,怎么会给小孩道歉?

    柳先生伸手从肩膀挎布包里掏了掏,最后掏出一把糖。

    “阿臻过来,这个给你。”

    小孩子,给一把糖就能哄好。

    宿星没什么钱,也从未给黎臻买过糖。他眉头越发拧紧,觉得如果黎臻接受这把无足轻重的糖,那他岂不是多管闲事?

    他绷着脸,看见黎臻站起来朝他们这边走来。宿星皱紧眉头,刚要说什么,黎臻就小跑着来到他身边,抓着他衣角道:“我不要糖,道歉。”

    宿星眉头舒展不少。

    柳先生可没有道歉的打算,把糖给小聋子叫他转交给黎臻,随后收拾东西,然后处置大黑猫。

    他一过来,黑猫就开始呲牙哈气,浑身的毛发竖起,使劲挣扎。“你越挣扎,捆仙索捆的越紧。”

    隐隐有血水浸透绳索,可黑猫像是无知觉一般。柳先生一脚踹在它肚子上,黑猫顿时嗷呜一声。

    “畜生,还敢伤我。”柳先生围着它转了一圈,随后拿出匕首,跃跃欲试道:“还是第一次见成精的猫,它应该有内丹吧?剥出来看看。”

    “不要!”黎臻惊叫一声,跑的急迫被脚下的野草绊倒,直直的扑倒在黑猫身上。小孩指尖触碰到黑猫的身躯,顿时一股奇异的感觉袭来,随后她眼前犹如绽放烟花般亮如白昼,耳边所有声音都忽然消失。

    她只听见有一道温柔的女声说话。

    “在这,我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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