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垄山一处岩间流水地。

    天色渐暗,黑夜和高大茂密的树林成了最好的掩护,流水哗哗,没掉窸窸窣窣的声音。

    飞下的水帘带着白色的水雾,月光照耀下,水雾变成银白的圆珠,成片的圆珠织成锦缎,一人隐身在飘渺的锦缎之下。

    水声充斥在耳朵里,姜恪骞心神随汩汩的山间水落下,融入,归于平静,悠悠晃荡。

    细微的脚步声在只有水声、风声的很是突兀,姜恪骞警惕地转头。

    来人一副杜丞相府上贴身随侍的打扮,他走到姜恪骞面前,屈膝跪地,附头拱手行礼。

    “殿下,杜良岚给皇帝出主意,想借今晚众大臣齐力围捕灵兽的良机,借口灵兽发疯,将靖王爷秘密暗杀。”

    姜恪骞目光回到水面上,他有所想:“水多深,人心就藏着多少恶,父皇到底还是容不得下靖王爷的存在。”

    姜恪骞慢扬左手,屏退来人。

    “把宋和旭带过来。”

    话音落下,树上晃过一道黑影,一下跃到另一颗树上,再跳几下,人早就不见了。

    沈敬之力仍有保存,这些年来姜恪骞与李雷一直在撺掇沈敬,加入姜恪骞阵营,姜恪骞可不会让沈敬被刺杀,他的成王之路,不能没有沈敬的势力。

    沈芫找了一片树林简单换装,用布把头发包起来,裸露出来的皮肤用烟尘和煤涂上色,脸蒙上面罩,将小黑的衣服藏起来的下摆散开、戴上兜帽,一人一狗,额,不是,一人和……一个会动的东西?隐身黑夜,万事俱备,大黑却是任凭沈芫怎么指挥也不动弹了 。

    大黑可是沈芫的老搭档了,一直都乖乖听话,很是配合。

    沈芫蹲下来,放下它的兜帽,薅住狗头,对着它大耳朵说:“大黑,我可指望你给我带路,现在咱不任性啊,是不是帽子太紧了,嗯?”

    歘——

    剑入鞘的声音,冰冷且刺耳。

    沈芫蹲在地上打了个激灵,一直有人站在她背后。

    她放在大黑身上的手悄无声息地摸到它肚皮下,握住刀后转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弹射捅向他。

    他显然没想到沈芫会直接来这么一刀,用剑鞘堪堪格挡沈芫的一击,两人都侧躲,换了一个方位。

    沈芫一击没中,扑到地上,马上稳住身形,握刀抬手欲再次出击。

    他看着沈芫没打算停下来,估计是还没看清自己,双手举剑解释道:“别打了,动静闹大了,是我,宋和旭。”

    “你有病啊!吓死人了。”

    “你才吓死我了好不好,一身乌漆嘛黑的挡在路上,很奇怪的好吧。”宋和旭真认不出沈芫,要不是听清大黑的名字,他下一秒就要把人和一团奇怪的东西(大黑0-0)就地抓起来了。

    两人干瞪眼,各怀鬼胎,谁也不松嘴。

    宋和旭:这副打扮是要去哪?

    沈芫:大晚上跑到没人的地方来搞什么鬼名堂。

    同:不关我事。

    沈芫指指右边。

    宋和旭点下左边:“我走左边。”

    两人齐声道“慢走”后分道扬镳,心里非议彼此,脚上加快步子,一溜烟跑了。

    沈芫带着大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躲过重重巡逻,来到祁垄山脚下的草亭,要不是在外五年这种事没少干,今夜都别想出来。

    沈芫站在在亭子中间说话间不停向周边张望:“竹外三里亭。”

    “路上绝人迹。”

    亭子右边的草丛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刘韫蹭地一下从草里站起来,衣服上还带出来了几根草、几片叶子。

    暗号对上,两人不再磨蹭。

    “东家,马在这边,跟我来。”

    大黑被五花大绑在沈芫背后,她艰难地上马,飞快消失在月霜铺就的林道中。

    祁垄山的深处很是僻静,老太监走在沈敬右后侧掌灯。

    昏黄的灯笼在四周漆黑的山头就像一颗诡谲的眼珠子。山风一吹,灯笼飘起,灯火忽明忽暗,灯笼花篦随风拍打在沈敬的腿上。

    “靖王爷,前番有人在此处见过灵兽踪迹,还得请您多留心,说不定真帮皇上抓着了,老奴就先退下了。”

    老太监走了,最亮的光源也随之撤走,沈敬所在之地一点点地被黑色吞噬,整个人被隐藏在黑夜里,眼睛也是。

    手下的侍从掏出火折子,才看得见一点儿路,不至于摔倒在地。

    沈敬围着这片山走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踪迹。

    看也看了,也走累了,前面树下有一块石头,沈敬索性就坐下来。

    夜里石头凉,沈敬觉得一股寒意往头顶上冒,又要撑起身子站起来。

    就在站起的那一刹那间,一泛银光的白刃从树上冲下来,直指沈敬的脑袋。

    沈敬反应过来,跳到一步外。

    哐!一把飞刀射过来,及时打歪了利刃。

    刃插在沈敬脚边的土里,震得剧烈抖动。

    顿时,树上落下了两队人马,纷纷蒙上了面纱。

    “皇帝真下狠手,来了这么多人。”宋和旭小声的说,他找来了六个人,“你们把王爷安全送回去。”

    沈敬要被救走了,来刺杀他的人哪里会坐以待毙,跟着沈敬,绝心要杀了他。

    一方动起来了,打破僵持较劲的局面,姜恪骞和宋和旭那方也随即而动,拖住他们的动作,把沈敬安全带回去。

    对方人多势众,宋和旭和姜恪骞带的人尽管武功高强,也难以抵挡他们的人海攻势。

    他们已经拖了一刻,再过久些,沈敬就安全的隐匿了。

    对方也知道同样的道理,他们更加疯了,刀剑盯着脖子、心脏刺,几人围攻一人,还有人专门在背后使暗器。

    宋和旭那边情况更坏,对方看出他是里面的头子,就一窝蜂地围上去,谁路过没事就砍一刀。

    刀枪剑戟齐刷刷地往他身上没头没脑地砸,宋和旭一边对付他们,一边还得顾及姜恪骞的安危。

    “我还能对付,你顾着你自己。”姜恪骞抽空对频频转头看他的宋和旭说。

    宋和旭气喘吁吁、面色泛白,身上各处受了大大小小的伤,姜恪骞虽然也在咬牙血拼,但宋和旭的状态比他还差。

    宋和旭喘着粗气,近气多,出气少,心脏没节律地乱跳,咬着腮帮子,撑着一口气。

    呼出的湿热雾气,像是蒙在眼前,人影绰绰,刀剑相接的声音有些混沌,手上腿上像是被绑了石头,每挥一次剑就愈感肢体沉重,宋和旭胸腔剧烈起伏,他慢下来了。

    对方找准时机,对着他的心脏直刺过去,宋和旭望着锋利的剑尖,头皮发麻,睫毛颤动,瞳孔惊悚地放大,一时间不会躲开。

    锵——

    一柄长戬横在宋和旭面前,打飞对方刺过来的剑,反手捅向对方的胸腔。

    救兵来了,姜恪骞与蒙面救兵两眼相视,姜恪骞轻轻点了两下头,接头成功。

    “我左你右,收拾干净。”救兵扶住宋和旭摇晃的肩膀,干架之余不忘瞅他一眼:宋和旭这么虚弱的?

    两人配合,解除宋和旭这边的危机后,马上舞入大乱斗中。

    打到最后,大半人都在地上躺着,死的死,伤的伤,宋和旭也累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蒙面救兵打完就走了,宋和旭看看姜恪骞,有想问的但也不合适说出来。

    他想……那个救兵应该是宁萧煜吧。

    长相、身段、声音都有些像,不过宁萧煜与姜恪骞有交情是他没想到的。

    “宋尉这么看着我,还真让我有些害怕呢。”姜恪骞睨向他。

    “好久没这样用剑了,一下子有点儿恍神。”

    “害,我以为啥呢,你可是宋和旭,走了。”

    “嗯,走。”宋和旭起身和大伙儿一起离开林子。

    从这个山头绕回营地恰要穿过山下的草亭,山路难行,宋和旭走在最前面带路。

    宋和旭远远地就看见,草亭那有一个漆黑人影鬼鬼祟祟地到处张望。

    宋和旭在脚边捡了颗小石子,弹指射向那人的大腿。

    刘韫疼得倒地,蜷缩身体捂着大腿,不管不顾地嗷嗷喊。

    “在这干嘛?”

    宋和旭眼熟他,他是云起斋的管事,他跑过来干什么。

    刘韫认识宋和旭,他记得宋和旭时常来云起斋找沈芫,两人在楼上账房待着不出来,应该是有旧情在的。

    刘韫搓搓痛肉,麻溜地爬起来,将宋和旭请到一边说话。

    “大人,小的知道您和咱们东家情谊深,现在东家恐怕是有危险了,只有您能救救她了。”刘韫说着说着就握上了宋和旭的手,“有一批货会经过黑熊沟,但这批货这段时间里没有消息,东家放心不下就去了黑熊沟查看。”

    宋和旭皱眉听着,问道:“她什么时候去的?”

    “戌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天就亮了,但东家仍没个影子,大人你说东家会不会……”刘韫很懂人心,把问题抛给了宋和旭,像是把沈芫的命交在他手头上。

    还能怎么样去呗,黑熊沟是宋和旭的道,人在他道上出了事,他也难逃责任。

    “你回去吧,路上别被其他人瞧见了,我去找你东家。”宋和旭拍拍刘韫的肩,嘱咐道。

    “诶呀,多谢大人,谢谢、谢谢。”刘韫点头、握手,两行清泪快要憋出来了。

    宋和旭把收起来的面罩拿出来又重新戴上:“伤了的兄弟先回去,再叫上些人和我走。”他同手下的人说话。

    宋和旭他们刚和刺杀沈敬的那伙人打过,如果再打起了,精力肯定不敌对方,沈芫那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人手得带多些。

    他们分为两路,一路作蛇形队伍快速上山回营地,一队和宋和旭先赶去黑熊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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