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沈芫半趴在塌上铺床,听到门口的动静,机警地回头,紧盯门闩。

    “上药。”

    听着清越的声音,沈芫手里松开抓着变形的薄被,胡思乱想着,又抓紧了。

    她磨磨蹭蹭地给宋和旭开门。

    他笔直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要不要进去,还是不进房间好些,挠头结巴着说道:“这是撒在破皮地方的药粉。”

    他给了一个小陶瓷瓶子。

    沈芫收下,他还不放心地问上一句:“知道怎么用吗?”

    她点点头,不就是把针烧红,再把脚上的泡挑破了,撒上去不就好了吗,只是……别人下手还好,让她自己拿着针来挑自己的肉,她怕是会抖着手,戳好几个小血窟窿来。

    看着她面露难色,神奇古怪的样子,宋和旭觉着她不会老实上药。

    在宋和旭狐疑的目光下,沈芫拿着药就要撤回房里。

    门关不上了,“什么破客栈,门都是坏的。”沈芫道,又朝宋和旭傻笑一下,这回双手用力又要关门,忽地瞅见宋和旭的脚就夹在门下。

    她惊地松开双手,举到半空中,错愕又抱歉地看着他。

    宋和旭挪动另一条腿,走进她的房间里,从她手里夺回药粉,口气有些狠狠道:“你有针吗,你应该没想着上药吧。”

    沈芫眼神闪烁,看天看地,就是不盯着他的脸,“额,这个……”玩完了,被他看出来了。

    “你不会是害怕针吧?绣花针诶,你玩刀子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你尽管来好了,我只是一个人不方便弄而已。”

    宋和旭笑笑,飞快地跑出去弄根针回来了,怕的是她反悔。

    她真的反悔了,宋和旭出门带的东西还挺全的,他真有针,针还这么粗一根!

    “你先别上手,等一下,我们再商量商量。”她扑腾着,往床里面缩,脸已经热了。

    宋和旭抓着她的脚往床边拽,抓鸡仔一样,把她定在床沿,“挑个血泡这么大点的事还需要商量什么。”

    看着他在烧红那根针,沈芫已经是哭腔了:“我不要上药了,我不要了!”

    宋和旭不由分说地按着她的腿,动作轻缓地脱下她一只鞋子。

    鞋子砸在地上,抖落许多已经干掉的泥土和覆在鞋面上的沙尘。

    沈芫不动了,双唇微启,身体僵直,仿佛在等待凌迟。

    现在她特别庆幸一件事!她到客栈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冲洗干净了,不然保不齐会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嘶……”不是沈芫发出来的疼呼,是宋和旭唇齿间情不自禁地轻念。

    白袜不见颜色,血红一片夺去所有目光,有的伤口还在往外慢慢渗血,有些血已经干涸,变成黑黑的血渍,不忍心想象布料粘在模糊的肉上,难以分开的样子。

    他眼神复杂地褪去一半袜子,握住她白皙的脚踝,放在他的腿上,清晰的骨感硌在他的手心,磕磕碰碰间可感受柔滑细嫩的冰肌,他不敢动了,眼前一切宛如破碎的瓷器,他拿着针的手在等,等他最好准备。

    沈芫斜睨着宋和旭的反应,关键时候还得她来助力,“绣花针而已啦……啊!啊啊!”

    宋和旭这个小人,趁她说话时没有防备,下了“狠手”!

    沈芫疼得捶床,后来捶床也不得劲儿了,改成了捶宋和旭,还好他手稳,不然高低得多戳她几下。

    她忽高忽低的呜咽声整个客栈都听到了,有人当堂笑说:哪个女子如此豪迈!

    “小声点叫。”

    宋和旭红着脸,轻轻拍打她的小腿。

    “你是,你忍得住啊!痛死我了。”沈芫眼中有泪花,有的血泡长了几天了,磨破了又长,磨破了又长,现在处理起来很麻烦。

    宋和旭不说话,边撒药粉边轻吹她的痛处,又激得沈芫呜咽出声,也是把话听进去了,叫的声音变小了。

    这声一小,反倒容易变味。每个颤着的音像是灵活的细虫,直往人心窝窝里钻,把他的汗都逼出来了。

    终于上完药,他长舒一口气,药瓶都没放稳,就急着抬手擦汗,拍拍滚热的脸。

    药瓶打着旋儿,晃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了,沈芫的呜咽也停了,呢喃软语道:“要了我的命了。”

    宋和旭:要了我的命了才是。

    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宋和旭把窗户打开了,沈芫以为他的要散散药味,结果他跨上了窗,沈芫手快脑子一步,居然伸手想去扶住他。

    “你干嘛!”

    “回房……”

    宋和旭解释几字就闪人了,还不忘把窗关上。

    刚刚动静太大,虽然清白,但沈芫的声他也是听了的,实在……怕别人浮想联翩,走门出去还了得。

    窗门落下,掀起的风刮得她有些错愕,“翻窗回房?”有没有搞错……

    沈芫享了一天的福,宋和旭和沈璟钧记挂着她的脚,说要在镇上休整一日。这一日里,饭菜都帮她送到房里来,还特意点了蹄花汤,说是“以形补形”。不知道有没有这个道理,发现沈芫吃得很开心。

    临走之时,她还不忘带走一份。

    “二姐,宋大哥说我们骑马上路,你这汤待会儿怕是会撒出来。”沈璟钧道。

    “我马上解决!”沈芫抱着汤,捧着大猪蹄在一个小角落里大快朵颐,上路之后就没地方吃得上这家的蹄花汤了,她格外珍惜。

    宋和旭牵了两匹棕马,一匹黑马走过来。远离了熙阳,山高皇帝远的,没了监视,他们也不再畏畏缩缩了,接下来的路程,他们都骑马走。

    可怜了沈芫,刚伤了脚,现在又要伤屁股了。

    还好宋和旭给她的那批黑马提前垫上了软垫,坐着也能舒服一些。

    “走了。”宋和旭对着角落里的沈芫喊道。

    沈芫最后塞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应话,翻身上马,打了个饱嗝。

    三人又是骑马又是走密道的,半月时间已到黎俪周边的霁城,不出三日就可到黎俪了。

    这边风土与熙阳有很大不同,这里多风沙,天气寒冷,地黄天明,为避严寒和沙石,房屋门窗都遮着厚厚的毡布,干活的男男女女也裹着头巾。

    还有一点,格外突出——“姨母真没欺我,这里的郎儿好生高大。”沈芫偷瞄着,在马上小声念叨,她在澹州时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可这边的男人更壮。

    宋和旭听见了,随她的目光看过去,再低头细细打量自己,检查一番,隐隐看见领子里露出的一片勃发的肌肉,松口气,安心骑马——还好他也是从小在这块地长大的,身板子结实高挑。

    女郎也让人惊艳,眉目深邃,眼睛有神,身材细瘦,头发微卷。

    许是觉得新奇,路上走过的人,沈芫都会不着痕迹地观察,要看些名堂出来,她还想再长点个子。

    她细微的眼神被宋和旭发现了,以为她还在盯着郎儿看,他心里莫名发酸发紧,他提速到她身边轻咳一声,她还是愣愣地看着别人。

    “咳咳!”宋和旭手握成拳放在嘴边,样式做足了,汁都要咳出来了,脸上痛苦的样子,这还是和卫子风学的。

    沈芫没反应,倒是把沈璟钧招过来了。

    “宋大哥,你怎么了?先前也不咳嗽的啊。”

    宋和旭朝他摆手,眼睛还是看着沈芫,一边解去外衣一边咬牙道:“我无碍。”

    “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诶!什么东西?”沈芫突然眼前一黑,手摸索过去,是一件衣服罩在头上。

    “偷看是要烂眼睛的。”

    宋和旭留下一句话,骑马超过了她。

    沈芫扑腾半天,把衣服拿下来了,气呼呼地扔到宋和旭身后,挂在马屁股上。

    三人打闹着,最终站成一排。

    宋和旭正色道:“有些奇怪。”

    “你也发现了?”沈芫转头看他。

    “嗯,路上的人都走得急,家家户户的门窗紧闭,天气凉了,有的人只是简单搭个棚子,住在外面……”

    “他们像是没了家一样,穿的也破烂。”沈璟钧看着路上随地睡着的人们,要说他们是乞丐吧,可哪会有这么多乞丐,而且在贫瘠的霁城,根本讨不到几个钱。

    “发生了什么?”宋和旭带着疑问下马,牵着马匹走到路边,蹲下身来找一个人问问。

    原是在地上打盹儿的男人,睁开麻木的眼睛,看见长得就不像是本地人的宋和旭,瞌睡一下就醒了,脚底抹了油样,跑的飞快,佝偻着背,全然没有高大的样子了。

    他边上的人,看见了动静,也跟着一窝蜂地跑了。

    三人一齐皱眉,心里觉着不妙,回望彼此。

    现在闹得路上的行人都刻意躲着他们走。

    这情况不得劲,沈璟钧怪腔道:“会有客栈对我们敞门吗?今晚应该是没着落了。”

    ……

    在城内问了一圈,给面儿有点的客栈会说“满客了,没房”,不给面儿的店家会直接赶人,马上关店。

    “呵呵,时隔半月,又能体会到风餐露宿的滋味了。”沈璟钧皮笑肉不笑。

    不同半月前,也不是在熙阳,这是在霁城,可冷多了,宿在屋外,这一晚可难熬,都别想睡了,睡了就起不来了。

    沈芫正烧脑呢,不知不觉路上一下子多了许多人,也不怕他们三人了,他们被挤到路边边,宋和旭把她护着臂弯里。

    人们手中都挎着一个装着纸钱、香烛、贡品的竹篮子,往都往同一个方向走,那路的尽头是一颗古老、苍劲的大树。

    沈芫目光移到掉落在脚边的纸钱上,神情染上淡淡悲痛和肃穆,“中元节已经过了,这是在……”

    “祭拜亡灵。”宋和旭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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