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时婉原本以为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可谁曾想自那日匆匆一别,她竟没能再寻见他,一连几次侯府的小厮都回她说,三爷出门办事去了。战事在即,她想,他忙点也是正常的,便隔了几日再去寻他,竟被告知他已离开金陵城……

    比记忆中还要早上十余日!

    邵时婉闻言二话不说,径直回了顾宅,阴沉着脸就开始收拾行囊。这一举措可把那两侍从吓坏了,又不敢劝阻,只好耷拉着脸将怀安找来。

    怀安好说歹说,硬是从白天劝到了日落,喉咙都说哑了,也没能将人劝回来。反而将她给惹急了,直接将包裹砸到他身上,决意当晚就出发。怀安无奈,只好闭了嘴,将人稳住后默默地传书给陛下,次日一早帮人背了行囊一同去了岐山。

    只一日,原本热热闹闹的顾宅就如同遭了洗劫般,空无一人。

    岐山到底是端国边境,人烟稀少,不比京城繁华,环境亦是相当恶劣,晚间冷风轻轻一吹,总是能掀起沙尘,将人糊得睁不开眼。但令邵时婉没想到的是,这里的人虽然少,但客栈却是多得出奇,越靠近岐山反而越多,往往不到一里地就能看见一家。

    邵时婉带着一行人挑挑拣拣,找了一家不是很奢华但也不算寒酸的客栈住了下来,又分散了一些暗卫到附近的客栈,一则是避免他人疑心,二来也是为了打探消息。

    一连数日的奔波,邵时婉疲惫不堪,以至于一进屋,她连衣裳都没换,就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待醒来时,已是申时。

    邵时婉坐在床上望着窗外依稀可见的月亮出神,捂着小肚子正愁要不要下去吃顿便饭,便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客官想吃些什么酒菜?小店今晚……”

    “嘘……小点声。”承延压低的声音还是让邵时婉听见了,她朝屋外唤道:“承延。”

    门外人闻声,打发了店小二,推门而入,问道:“主子?”

    “你告诉店小二,等下我下去吃,就不用再送上来了。”

    “主子,方才客堂来了好几批人,鱼龙混杂的,您看咱要不要避一避?”

    “哦?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了解你主子我么?” 邵时婉起身,指了指搭在一旁干净的衣裳,“有热闹那我岂不是更应该去看看了?更何况有你跟承吉在,我能有什么事?再不济,还有怀安他们。”

    堂前,邵时婉要了一碗清粥和两道小菜,饶有兴致地吃着,时不时听着隔壁桌的交谈。

    “龙爷,听说我们这都快打起来了,你怎么还敢到这来?”

    被唤作“龙爷”的人歪着头看着他,手上还不忘将手里的鸡腿送到嘴里,很是不屑。

    另一个糙汉子满了一碗酒,一口闷了个干净,又用衣袖擦了擦嘴,“你这臭小子,来之前怎么也不打听打听,你龙爷是什么人,会怕这?”

    “我自然是知道龙爷骁勇又仗义,只是小弟说的这‘打’不是普通劫匪强盗的‘打’。”

    “龙爷”顿了顿手上的动作,看着他:“嗯?”

    那人一反常态,抬高了音调站了起来,几乎整个客堂的人都听清他说的话。

    他说:“是齐国要打过来了!”

    客堂的人几乎同时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他们。邵时婉原本没太想理会这事,可又觉着直接应该随众些,便也放下手中的粥倚着墙看着他们。

    那个糙汉子拉了一下他:“你这么大声做什么?”随后又站起来对四周的人说:“大家见谅,我朋友酒喝多了,你们继续。”

    那人没再当僵持,坐了下来:“老七,我今天还没喝酒呢!”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一直没开口的龙爷语气不善。

    “龙爷,我是来做生意的,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专程过来吓唬你的!”

    “云兄这是哪里得来的消息,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杨七道。

    那人两手一摊:“我不是端国人呀,你们不是都知道么?”

    杨七指了指其他桌的人,问:“那这群人呢?他们不也是云城过来的吗?怎么没听他们说起?”

    那人一笑,道:“那哪能一样?我是来找龙爷做生意的,不是来找他们。”

    “这消息准不?”

    “千真万确。”

    “那你今天来是……”

    “买皮草呀,这么些年不都是这样么?”

    ……

    “想不到两境边民是这般和谐。”邵时婉叹道。一个年纪尚小的小厮走过来给她换茶,正好听见她的话,不由得多了几句嘴:“这位爷是第一次来这吧?”

    邵时婉点点头。

    “爷有所不知,这里常住的人虽然少,但商人却是一批一批地涌过来,和云城的人做各种买卖。”那小厮朝方才那桌人努了努下巴,又道,“那个是专卖皮草的,人称‘龙爷’。”

    “那旁边那个呢?”邵时婉指着方才站起来的年轻人问道。

    “那个呀,他是龙爷的常客了,具体是什么来历我们也不清楚,只听人唤他云兄,是齐国人,从云城过来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这边买些皮草。”

    “朝廷不过问么?”

    “这小人就不清楚了,只知道这么久以来这边都是这样,这边的官爷都不怎么管。”

    承吉嘟囔道:“搞不好这些官老爷还会分一杯羹呢!”

    那小厮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忙道:“哎呦小哥,这话可不兴说,小心被人听了去。”

    邵时婉赔笑,:“下人无状,总爱开些玩笑,您莫怪。劳您再上两碗粥来,好堵住他的嘴。”

    那小厮笑着应好,收了桌上的空碗走开了。待人走远后,邵时婉才数落起他来:“你怎么就管不住你的嘴呢?等会多吃些,堵严实了,也不看看你现在在哪。”

    “哦。”

    “怀安呢?怎么没见他?”

    承延道:“他去其他客栈安置兄弟们了,应该要夜间才回来。”

    “也行,我吃好了,你先跟我回去,有事跟你说。”邵时婉指着承延道。

    承吉急着站了起来,追问道:“那我呢?”

    “你先吃,吃完回去我有别的事要交给你做。”

    邵时婉口是心非,承吉听了这话却无比高兴,哼着小曲安分地坐在原地等小厮上粥。

    房内,主仆二人一站一坐。

    “等下我要先休息了,怀安要是回来了,你告诉他,让他的人找找严长泽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再者,你若是有空,也去查查今天那个齐国人,看看他什么个来历,边境的是知道的这么清楚也不是什么好事。”

    承延一一应下。

    “对了,要是承吉回来,让他今晚别守着了,去寻些柳枝来。”

    承延面露难色:“今晚?”

    “对,寻不到就别回来了。告诉他,这是罚他今晚口无遮拦的。”

    “可是主子身边不能离人。”

    “你一个人顾不过来?顾不来也没事,怀安的人总少不了在暗处,你不用太担心。” 她看着没太生气,一脸平和地又道,“你不用变着弯给他求情,我们出门在外,有些话不能说,这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承延点头称是,没再为承吉说话。

    次日,客栈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二话不说就开始敲着邵时婉的房门。

    邵时婉被那声闹醒了,想开口唤人却发现嗓子有些嘶哑,所幸承延出现地及时。

    “军爷,我家主子还在休息,有什么事您跟小人说就行。”

    那人推搡着,二话不说就将她房门踹开。

    她火速披了衣裳,看了一眼承延,压住火气指着桌上的水壶,示意自己要喝水。承延给她倒了水端过去,将人护在身后。

    邵时婉润了润嗓子,指桑骂槐:“承延,你就是这样办事的?之前学的规矩礼仪都全忘了么?净吃白饭了?”

    闯进屋内的人被这强大的气场吓到,猛地忘了自己的任务,杵在屋内傻愣着。屋外,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阿成,你那边好了没?”

    话音刚落,就见三四个军官往这边走来。见着来人,邵时婉也没有露出半分惊讶——她早就认出了方才那人的服饰——那时玄武军的打扮。

    邵时婉佯怒:“想不到严公子离了金陵就忘了朋友,大清早地就带着人闯我房间。”

    严长泽也没料到是她,后退一步对为首的人行了个军礼,道:“冯副将,他是属下的朋友,从金陵来的。”

    那人一脸严肃地说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就挥挥手带着人离开了。

    当然,严长泽没有走,他关了房门,问道:“顾兄你怎么在这?”

    邵时婉颇无辜地:“在金陵寻了你几日没看见你人,听他们说你在岐山,我就过来了。”

    “这边最近不太平,顾兄还是早些回去吧。”

    “怎么?方才让人踹我房门,如今又来赶我走么?”

    “抱歉,方才是军中例行检查。”

    “是因为昨晚那批齐国人?”

    “你都知道了?”

    “我又不傻,端齐两国战事在即,边境却还是有齐国人游走出现,这事总该有人要管的吧。再者,你同你那副将说我是金陵来的,他就走了,我多少也能猜出来些。”

    “打扰顾兄休息了。”严长泽四处张望,问道,“顾兄只带了一个随从过来吗?”

    “怎么,这么不放心我?”邵时婉看着这样谨慎又拘谨的他,不甚习惯,“我让承吉那家伙去给你寻礼物去了。”

    “晚些你有时间么?不如我请顾兄吃顿饭,就当是赔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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