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人们大多只看到自己更愿接受的东西。”邓布利多接话。

    “我的冠冕和名言彰显我的才智,我与女儿的关系体现我的性格,至于我的学院表现我的追求与择选学生的要求。”罗伊纳话锋一转,“不过我唯一留下来的话说的是事实,我的确是同时期最智慧的女巫。别人都这样说——我认可这个评价。就是不知道早逝的惋惜给我赋予了多少光环。你是本时代最伟大的巫师,同样年少成名,我想你能够体会。”

    邓布利多仰天哈哈大笑,白色的长发随着动作晃动,笑出的泪光在他的眼底闪烁,“如果不在少年时骄傲,再没有如此好时机了。”他的语气怀念,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忘掉了很多的罗伊纳无从得知,她转向自己要继续的话题,“萨拉查是斯莱特林的创始人,不过他最初对学生的要求并非分院帽表达的那样,他是在参加完我的葬礼后离开霍格沃茨时又修改了对家世的标准。一如我开始和你保证,我们不会站在里德尔那边,萨拉查也无意参与巫师世界权力的争夺。他是具备野心,可他志不在此。”

    “您既然提到这个话题,我很想听听创始人如何阐述解释自己的标准……”邓布利多倾听状。

    罗伊纳摇头,眼神看着自己的手指在桌面描画,“其实最初的想法也是一时兴起,无法下准确的定义,我们也只是想:更能和与自己相似的孩子相处。带孩子真是一件难事。虽然刚刚教训了分院帽,但抉择标准的确不该有一成不变,四大学院迥异的风格到现在并非完全是我们缔造的,而是由千年来的霍格沃茨学生创造构成的。分院帽的标准其实更符合现状——毕竟它连我们四个的缺点都学得十成十。”

    她抬起眼睛,看向邓布利多,“我可以总结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足够聪慧或者有探知欲,足够精明或者有野心,同样是对达到某件事有强烈的愿望,有人说过我和他的相似,区别却是夙愿(aspiration)和野心(ambition)。对不同领域知识的探索欲——知识没有边界,比起虚无缥缈的无法实现的追求,斯莱特林对名望、财富的追求稍微脚踏实地一些。当然,这无法对所有学生一言概括,也常有叫分院帽沉默、具有多种特质的学生,也有中途迷失自己的学生。归根结底,我认为学生有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的自由。”

    分院帽在桌子上略显得意,哼哼唧唧地自夸。

    邓布利多颔首,“这个观点我赞成。毕竟,真以拉文克劳作为聪明的标准,那可就没几个学生能够进入你的学院了。”

    “如果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的关键词是渴求和期望某事某物,那赫奇帕奇与格兰芬多的关键词就是拥有和坚持某事某物了。有时候这更加艰难。”罗伊纳补充。

    邓布利多的目光越过罗伊纳,看向远方,轻声附和,“是这样。”

    “——你对西里斯·布莱克有什么安排吗?”罗伊纳问。

    突然提起这个,邓布利多偏头,眼神聚焦回罗伊纳身上,变得更加锐利。

    “我指洗刷罪名还他一个清白身。”

    邓布利多轻叹口气,“并非没有想过,只是这比较难办。现任魔法部部长福吉目前难以沟通,他将‘公布汤姆复活归来’这件事视同背叛,而且缺少人证。”

    “我知道了。”罗伊纳仰起头,露出笑容,“既然你对此事没有别的安排,那就交给我去办——我会去处理佩迪格鲁。”

    “那真是太感谢了,所以您不打算留在霍格沃茨,是打算去魔法部竞选吗?”邓布利多开玩笑。

    “不,”罗伊纳说,“我向身边的人学习而已,比起戈德里克和……我可差远了。霍格沃茨的土地虽在苏格兰,却不在我家族的领土上。戈德里克拿着一把琴就去了爱丁堡,装作吟游诗人向皇室要到霍格沃茨所在的土地——

    “想让人去答应一件对他可有可无的事,那就给他开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对于福吉来说,更具有诱惑力的——得诋毁一下你的名声。”

    邓布利多呵呵笑起来,半月形的镜片闪过一道光,“虚名罢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确会是十分诱人的筹码。需要小天狼星配合你吗?”

    “暂时不用,就做他擅长的事——做回他自己。”罗伊纳此回的目的已经达到,她站起来,“十分舒心的一次交谈。还有什么事要问我的直接找我就好。若是没有其他要聊的,我就先行离开。”

    邓布利多双手交叠,也站起,“没有了,十分感谢你的倾囊相授。”

    罗伊纳点点头,往外走了几步停住。

    她转过头,“对了,还有件事,关于你的,具体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忘记,所以也没法提醒你什么,下一个学年你得小心点。”

    邓布利多听懂了她言下之意,他笑眯眯地捻起一颗糖,“死亡,并非一件可怕的事。特别是死得其所的情况下……”

    罗伊纳反问,“如果是我得杀了你呢?”

    “唉哟,这糖真的有些酸——那就更好啦……没有其他人被牵扯进来。更何况有创始人在,你会帮霍格沃茨的,不是吗?我更加没有畏惧。”他的脸皱了起来,又舒颜笑拢着手往前走。

    罗伊纳在那一瞬间失言,邓布利多被称作最伟大的校长是有缘由的。

    “有你在霍格沃茨,才是叫人安心的。”罗伊纳欣赏地看着,“——啊!”

    邓布利多良久未被人用如此欣慰的语气称赞过,还来不及适应久违新奇的感受,不解地看向忽然大叫的她。

    “——我当初就不该让萨拉查不参加三强争霸赛。若是他参加……”罗伊纳懊恼地击掌。

    “或许是另一个结局,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便顺应现在的发展吧。”邓布利多眨了眨眼,跟上罗伊纳跳脱的思维,他可算知道到底罗伊纳脑子里同时演算多少事了——甚至不用借助冥想盆。

    邓布利多送罗伊纳到门口,他忽然叫住罗伊纳,“请原谅我今晚的最后一个疑问。”

    罗伊纳收回踏上石阶的步伐。

    “那你那位斯莱特林的野心是什么呢?”

    罗伊纳长发荡开,弯着眼睛,确定地回答,“我。”

    “Love.”邓布利多喃喃,恍然,“晚安,瑞文小姐。”

    “晚安!”滴水嘴兽让开,罗伊纳挥了挥手,跳下旋转石梯。

    罗伊纳从校长室走出,在黑暗的走廊步行几步,她问,“来接我吗?说真的,这里离宿舍很近,好像不必送我。”

    几乎同时,空旷而漆黑的长廊亮起两道白光。萨拉查从暗处走出,手中叠着写着他们俩名字的纸结,“缺失的安全感还未补全,你得负责任。也不是无事找你……”

    “抓到你们了!”又亮起第三道声音。

    费尔奇从转角出现,狰狞地咧开一嘴参差不齐的黄牙。他重新点亮煤油灯,撑杖在走廊乱转,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过了会,他终于悻悻地离开此处。

    与他仅一墙之隔——错了,并非城堡内。

    “抱歉,忘了这边是外面。”萨拉查毫无歉意地说道,将罗伊纳抱得紧了些。

    来自高地晚上的寒风吹起他们的头发和衣角。天空上月亮高挂,给城堡顶和外墙披上一层冰冷的白霜。

    被迫在高空外墙踩着窗台外沿罚站的罗伊纳打了个寒噤,她紧抓着萨拉查的袍子,抬头瞪了眼萨拉查, “……很难不说你是故意的。你要说什么?”

    萨拉查说,“这里似乎不是一个好的说话地方——我要松手了。你可得接住我啊,罗温。”说着,他松开扒住窗框的手。

    罗伊纳不满地啧声,比萨拉查先一步松手,她展开双臂向下倒去,背对着地面。她的长发反方向向上飞去,黑色的发丝在空中张牙舞爪。萨拉查面朝罗伊纳向下一跳,牢牢抓住罗伊纳的手。

    一个夜起的学生揉了揉眼睛,看见他们即将以不可阻挡之势与地面撞击前下意识尖叫起来。

    他连忙拉开窗户向下张望。

    同宿舍的室友被他的叫声吓醒,纷纷坐起来。

    “怎么了?”他们睡眼惺忪地问道。

    “不,没什么……”他失神地喃喃,“应该是我看错了……我一定是在梦游。对,梦游!”

    “难得今天哈利没有做噩梦,怎么反倒你——好了!快睡吧!纳威!”他的室友喊道。

    一只巨大的银色山鹰从塔楼的背面盘旋而上。

    高速的运动带起的风将他们的袍子吹得鼓动起来,罗伊纳抬手按住自己乱飞的袖子,萨拉查的笑声透过后背传递给她,“行了,有什么快说吧!”

    “你说什么?”萨拉查反问,在风中大喊,一边用魔法将她的头发扎成辫子。

    罗伊纳转过头,“……最好你说的是有价值的东西!”

    守护神带他们俩降落到禁林边缘。

    他们稳稳地跳下巨鹰的背,罗伊纳摸了摸鹰的脖颈处的羽毛。咕咕地转了下脖子,银色的守护神消弭在原地。

    “——或许是融合灵魂魔法的副作用。”萨拉查说,“用保护你的灵魂这个词也比较恰当。”

    “什么?”罗伊纳转身。

    “保护你的灵魂,为了避免你刚聚合的魔法因此四分五裂。”萨拉查解释。

    罗伊纳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无法使用索命咒的原因,“只有我?还是也包括你,甚至后面的赫尔加和戈德里克?永远,还是短期?”

    “就我和你……时间,不好说。”萨拉查整理罗伊纳凌乱的头发和衣袍。

    “你也找人试过了?”罗伊纳追问,审视神色如常的萨拉查,“这事你早就知道,还是才确定——”

    萨拉查举起手表示坦诚,“我无意隐瞒,能猜到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没有验证。我得确认后才能告诉你,谁能想到千年后的霍格沃茨充满危机——”他低垂眼睛,深深而又认真地望进罗伊纳的眼睛,“是你要我说实话的,罗温。没有把握前,我没法对自己用魔法,我也赌不起那么多次分裂。我没有那么清白,罗温。涉及伤害灵魂的魔法当然列入黑魔法范畴,你要接受我的低劣和不堪,接受我们分离带来的连锁反应,罗伊纳。”

    他不让罗伊纳后退。

    罗伊纳沉默着,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萨拉查退却地松开了手。

    罗伊纳反握住萨拉查的手。她抬起头,黑色的眼睛里是冷静的疯狂,像极了多年前她赤着脚从地下走出,那时她脱力地依偎到萨拉查怀里,起初萨拉查以为她在哭,后来却发现她在笑。

    “很对不起她,这是错的——可我没办法,荒谬至极,必须抹去那段过往。我才能守住真实。”

    “原来我们竟一起犯下了荒谬的罪,你得陪我在这真实的世间赎回。”

    罗伊纳过去与现在的话重合起来。

    萨拉查奇异地被抚平,像当时一样,那代表着她无法失去他从而割舍了他缺席的两年,“当然,无论乐土,还是墓地。”

    “哪怕是乐土,或者墓地。”

    “因为我才是你的真实。”

    “因为你才是我唯一的真实。”

    无论君主,还是祭司,或是血脉至亲,都无法将他/她的爱人夺去。

    任何人都不行。

    何其相似,鹰与蛇从不松开自己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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