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从头至尾,事无巨细的把情况全说给了哥哥,而后盯着呆滞的恒瑞,道,

    “所以,把和琳带上,听到没?”

    恒瑞一副被雷劈了的神情,缓缓缓缓的才逐渐反应过味儿来的样子,只是现下悲,愤,努,急,往复循环个不停,落到最后,哆嗦着嘴角问,

    “无双,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无双把双脚怼在脚盆子里,此刻只觉得涂了颜色的脚丫别样好看,一边欣赏一边喜爱的模样道,

    “对啦,别说出去哦,虽然你很大嘴巴,但是一旦说出去,咱们都倒霉,你自己掂量着办哦。”

    “无双,你可真坏!”恒瑞默默的感叹,过了一会才又哀怨起来道,“所以,原来你给阿玛的那笔抵绿野亭房租的钱,是从阿颜觉罗家偷来的?”

    “是啊,反正他们也不敢上门要。”

    恒瑞气急败坏的走来走去,突然又拍着手掌问,

    “此行剔除和琳是双双干的,你现在让我给加上,怎么加?我是主帅有啥用,还有奎林做副帅,你觉得我能说动奎林?”

    “说动你就是了,说动奎林哥干嘛?”无双淡然的抬头,嘴里半点不留情面的吐槽道,“福康安说什么你听什么,整日哥哥长哥哥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有妹妹要嫁给你呢!”

    恒瑞被训的脸红,搓着手半天才反应过来的指责道,

    “喂,现在到底是谁做了坏事,要我这个当哥哥的给善后啊!”

    无双一边擦脚一边套上了袜装儿不答话,惹得恒瑞着急上火的问,

    “喂,跟你说话呢,你这大晚上的都洗漱完了,还要去哪儿啊?”

    无双从衣柜里掏出一摞缝制好的中衣,得意洋洋的指着道,

    “你放心吧,奎林哥那用不上你,我自己就能搞定!”

    瞧着那小小的丫头一蹦一跳的就出了院子,恒瑞叫了伊尔哈过来,本想训斥一顿却又觉得无从下口,现下京中都在传说,福康安预备重新迎娶娜木钟,且因为先前的事端,最近俩人感情越发浓烈,宫中自然从来不阻拦福康安的任何心愿,自家妹子除了有那远在云南的舅舅撑腰,如今想是也没什么可依仗的了。

    无双并不开心的事儿,恒瑞其实是明白的。

    他捂着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却听伊尔哈似是完全了解他心态似的,还杵在那一副混不吝的神色,竟然还问他,

    “少爷你叫我干嘛?”

    恒瑞舔了舔嘴唇,叹了口气,对着脚盆子出神了半天后道,

    “人家姑娘家都是染豆蔻都往手上染,无双怎么就染脚?”

    “小姐说啦,被人看到显得不庄重。”

    恒瑞默默的在心里嘀咕,前一阵去椒房馆给娜木钟过生辰,那蒙古女子日益精通着这京中女子的各类玩物,生辰上染着绛紫的豆蔻,还特意在人前摆给福康安看,惹得那位表哥大人一直眉开眼笑的说好看,旁人看着这对蜜里调油,郎情妾意,简直都快看不下去。

    其实恒瑞觉得,自家妹子才更好看,于是此刻心中思忱了一番,而后叮嘱伊尔哈道,

    “看好小姐,以后再有这种事,记得提前告诉我,也免得你们受惊受累,有我在,怎么还不顶点儿事儿?是不是没钱了?我这有,明日跟我回佳园,提前储在你那,也免得她一冲动,都给败了!”

    伊尔哈本以为少爷会发火生气,着实没想到竟然如此仗义不说,还格外信任她这个下人,于是此刻开心的乐了,点头道,

    “知道啦,少爷!”

    第二天一早宫中便来了旨意,待到行至神武门,方才发现一众富察家亲眷皆是从四处入宫而来,恒瑞扶着稍许有些感染了风寒的无双,默默的嘀咕了一句,

    “又什么事儿啊?生了病都不给放行,非让来干嘛呀?!”

    无双捏了捏哥哥的手,不许他继续发牢骚,扬起脸撑着精神笑了笑,

    “这个月十五你们就要出征了,怕不是要给你们壮行吧。”

    “为我?”恒瑞指了指自己,特别心中有数的摇了摇头,“可得了吧,你要说是为奎林还稍微有点可能!”

    恒瑞瞧着一众亲属皆是懵懂的模样,贼眉鼠眼的低声与妹妹说,

    “不像好事儿,一会咱俩往福康安身边靠靠,免得崩一身血。”

    无双嘿嘿一笑,笑哥哥时而上线的机灵,其实她也看出了似乎今次富察家人进宫不像是为喜事而来,但哥哥能这么快的看出门道,且还知道寻福康安庇佑,才真真是长大成人,不似幼时,只图看热闹愉快了,

    “哥,去赣西也要这样多长个心思,刀剑无眼,别让我们在家担心,咱家阿玛不顶事儿,你要靠自己,知道不?”

    恒瑞捏了捏妹妹的鼻尖儿,瞧着她有些不同寻常的微红的脸色,拍了拍小声道,

    “知道啦知道啦,就你最啰嗦啦,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我姐姐呢!哼!”

    说着还贴近妹妹耳边,更小声道,

    “绿野亭那事儿你确定能弄好?万一还是出了纰漏,花钱挡不住就只管往我身上赖,到时候我在外边,天高皇帝远,谁也不能把我咋样,知道不?”

    “你不是偷摸给伊尔哈留钱了嘛,怎么,还能出什么事儿啊!”

    “哟,她这丫头,一宿就把我给卖了啊?”

    无双乐呵呵的望着哥哥,突然觉得心中暖暖的,仰头抹起了眼泪珠子的笑了,

    “哥,你真好。”

    兄妹两个和和睦睦的进了长春宫,这处作为孝贤皇后居所,现在已被永久封闭,旁人是无法轻易进入的,但并不代表这里就被荒废了,恰恰相反,长春宫里无论是庭院安排,亦或是室内摆设,都一如孝贤皇后在生时的模样,且每日都有人如从前那样打扫,所以兄妹两个踏入长春宫惯常会客的偏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就坐,随着李玉公公又长又尖的“皇上驾到”的声音,众人纷纷起身叩拜,得了皇帝本人的“免礼”后,方才一一落座。

    两个字便可知,皇帝的心情,不大好。

    无双偷偷抬头寻了一眼,福康安果不其然的就跟在皇帝左右,此刻站在那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待到侍卫提了人上来,无双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原来是因为粘杆处的一个小侍卫,把一等忠勇公家二丫头经常殴打她的夫君,十一阿哥的事儿,给写在折子上,不止通了天听,还经军机处四处轮转了一遍,现在闹得人尽皆知。

    御史平素最爱没事找事,现下有事势必更得闹事,十一阿哥家的富察氏,行为越矩,被搬上台面,眼看就要牵连上,如今在云南战事不顺的富察傅恒身上。

    皇帝唯恐家事影响了国事,于是只能在这种情况下,叫了一众富察家人来听训,且是预备惩处这位富察氏一番。

    福康安气的脸色涨红,这时已经快步走到了他二姐身边,伸手一抱,对着鼻青脸肿的永瑆道,

    “哟,二姐夫这是自己武功不济,便要找长辈做帮手?还真是男子汉行为呢!”

    “双双!”

    皇上吼了一声,让他看清楚今日御史们在场,而后又下令富察家人统统跪下听训。

    听着这群御史冗长而沉痛的斥责,话说身为女子如何之不该与夫君动手,更何况夫君还是皇室阿哥等等等等,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富察家教女不力,且恃宠而骄,实属不该。

    最是能挑事的御史,多少年来都没法抓住富察傅恒的把柄,这下趁着那位九千岁没在家,终于抓到了漏洞一般的欢喜,最后还文绉绉的来了一句,

    “先孝贤皇后娘娘身处中宫之时,最是守礼明法,故富察家应该以孝贤皇后为榜样,勿要坏了规矩,且是宫中的规矩。”

    皇上被气的牙痒痒,但面上也实在没办法说什么,于是最后只得罚了富察氏如颂,去灵应寺思过半年,而后方才打发走了这群御史。

    解决完了这群讨厌的麻烦,皇上最后还是留下了粘杆处的那个,惹了祸的小侍卫。

    因为他很惊讶,非常惊讶。

    平素永瑆与如颂那二人在宫中就过的鸡飞狗跳,如颂一向也没吃过大亏,所以身为帝王一向睁只眼闭只眼,难道这还不算明示了旁人,莫要多管闲事?

    可偏偏堂下这个跪在永瑆后头的愣头青,文笔这叫一个不俗,把妻子殴打丈夫的场面描绘的声形色全,而后直接给捅到人尽皆知。

    现下傅恒在云南战事不顺,若是家宅不宁影响了他的风评?皇上心疼富察家,把富察家当自家亲人,可毕竟,他们并不是皇族,势必不能出现过于明显的行差踏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现下御史们舒服了,可如颂却要去青灯古佛半年之久,瞧着福康安这小子满脸的不服气,皇上便预备拿这个粘杆处的傻子出气。

    毕竟他是真的疑惑,非常疑惑,疑惑这个人,到底是剑走偏锋,还是单纯的脑子不好?

    于是满堂寂静之中,无双锁紧眉头的瞧着那位分明上次还得意的跟她说,会“管好自己”的那人,心说这人根本早就知道这件事,也知道内里置之不理的安排,上次甚至还提醒她不要多管闲事,结果何故现在他自己个儿却要把个闲事管成了这样?

    瞧着他跪在永瑆后头如此谦卑的模样,无双困惑的想,这年头选灶头都没人选永瑆,若是一定要选他,说不定也是看上富察家女这一层关系,哪里有人是这样处事的?

    无双听着福康安一边劝慰哭泣着的如颂姐姐,一边手指嘎嘎作响的声音,闭上了眼,心说这人聪明反被聪明误。

    现下满堂的富察家的豺狼虎豹,刚刚受得气,在皇帝属意下,可不就要眼看着对他发作?

    可他却淡然的抬头笑了,

    “十一阿哥夫妇暂居永和宫中时日已然不短,夫妇二人相处不睦宫中全然知晓,皇上宅心仁厚,只当是家宅事,不愿闹大,可旁人却都当国事,只当富察家子女,厉害过皇家,天长日久,恐对富察家的名声不利。”

    福康安闻言噗嗤一下,竟是被气笑了,

    “哦?这么说,我们还得感谢你,仗义执言???”福康安记性很好,这么半天他早就认出来,这人就是当初那个绿野亭里钮祜禄家的攀咬了娜木钟划布的小子,他确曾偷偷叮嘱侍卫处不给这小子好过,看来,今日这灾祸,竟是自己给姐姐招致的,福康安一把揪起那人脖领,却见那人丝毫无所畏惧的转头看向皇上道,

    “女子仅凭武力,亦或是家世,都是断然不可能于家宅之中,永远取胜的,人人都在私下里传说富察氏从未吃亏,奴才觉得并不是好事,他们能永远住在宫里吗?以后另府别住,再论吃亏与否,谁人还会信?”

    富察家众人瞧着这不知名的小子,竟然轻松就摆脱了福康安,对着一旁鼻青脸肿的十一阿哥永瑆,执手一礼道,

    “十一阿哥实在不该存着助长福晋气焰,有朝一日报复回去的念想,她毕竟是个女子,奴才虽然在宫中日子不长,但桩桩件件都看的清楚,她再能打得过您,也得是您挑衅在先,她才会怒极而发,这等虚虚实实的手法,恕奴才直言,您着实不该在自家实践,”

    说着,那人还瞥了一眼福康安及富察家黑压压的一片人,

    “也不该对着以血肉之躯换得盛世名望的富察家人。”

    这马屁,拍的可真清新脱俗啊。

    无双烧的糊里糊涂的由衷感叹。

    后来,和珅果真如愿以偿的离开了粘杆处,而是进了仪仗队,就是那种,专门跟着皇帝走来走去的侍卫。

    因为皇上眉开眼笑的指着说,

    “这小子,宅心仁厚,英俊非常!”

    这人还真是把自己管理的挺好的,无双由衷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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