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限,西域和南都距离又过远,所以她启用了南都最好最快的轻车,一路风驰电掣,总算,在距离春分的前三天,一行人来到西域的霜重院。

    霜重院拥有西域最大的结境,在这个偌大的修行之地,没有僧人也没有道士,只有两个护境者,以及三五个日常的工作人员。

    这里也没有烧香一类的工作,全院中,所有的工作重点就是守护好院内的一棵参大天树。

    匆匆的和护境者打过招呼后,梦堂浅带着梦羽华,直接在霜重院住下。

    随同来的护将们,住了和梦堂浅最近的一个厢房,那里头有一名专门守护梦堂浅的境院大将,另外还有一名约莫十四五岁,刚刚实习的小将。

    另一边的厢房,则住了跟着境师左右的随文,在接下来几天的工作中,随文就要辅佐梦堂浅修复结境的各类工作。

    随文和大将一样,都是境院派出来的工作人员。

    比起这些随身人员,羽华的存在,无疑是最显眼的,因为年仅五六岁的模样,却穿着代表身份的境师,肩膀上还扣缀着代表境师阶位的肩带。

    这么小的境师,原界可从来没有过,虽然还只是最低一阶。

    看到那个幼小的孩子,院里的工作人员皆很好奇,又不好多问,只是想着,作为仅一阶身份的梦羽华,对修复结境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之所以会带着过来,更多的也只是让这孩子先学习学习,长长见识吧。

    梦堂浅在当天夜里,就开始了结境的修复工作。

    在连续的三天忙碌工作之后终于告一段落了,于是,院里的工作人员看到这一行人又开始忙碌的准备着打包收拾回去了。

    这是在霜重院的最后一个晚上了,这天也是春分日,院里的工作人员尽力邀请他们来外头的湖边放湖灯,据说是旧夜里的一大景观,但是,被梦堂浅婉言拒绝了。

    入夜时分。

    在自己屋子里准备好一切之后,她才来到羽华的屋前。

    明明可以和自己一个屋子的,但长相可爱性格却绝对不可爱的小小孩子仍坚持要一个人住。

    看样子,一直以来感情淡薄的,不止她这个为娘的啊!

    支开了守在羽华屋外的小将,梦堂浅原本是想着要一口气进去说清楚,但是在瞥到窗内那个认真焚刻着澈符的小小身影时,所有的一鼓作气,全都消失殆尽了。

    怎么忘了,那种认真至无趣的性格,再加上仅仅六岁,怎么会相信她?

    羽华性子安静,明明有身份显赫的爹娘,但多数喜欢处于隐身状态,现在想想,那时候梦世凉说过羽华是不同于常人的话,原来并不是指羽华在身为境师上的天赋,而是羽华整个人,就是不同于常人的。

    梦堂浅又想到了那一天和恕因的情景。

    那时,在听完这一切的缘由之后,自己作出了一个让恕因完全就是震惊至极的决定。

    她相信那并不是那恕因的初衷,因为在当时,恕因小心翼翼的求证了好几次,

    ‘……你在,说什么?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梦堂浅点头,抱着怀梦露出苦笑,

    ‘这不是你找我的原因吗?’

    只要看过那些梦境,就会明了的。

    她连连摇头,举起左手,表示自己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却也证实了梦堂浅的判断。

    赴晴王的本意,果真不是想让自己做什么决定。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梦境,不然,不然以后你会觉得更奇怪的,我想让你知晓羽华的命运,我真的不是为了让你牺牲什么,真的,我完全……’

    恕因的辩解,梦堂浅完全相信,

    就像她也相信自己身为境师的觉知力。

    因为能探知到,恕因不想让自己做这个决定的心情,是真实的;但在这个心情的背后,也确实,有一丝很细很细,却真实的矛盾。

    想想也是啊,若是真的不让自己涉及,又何须过来。

    ‘……没关系。’

    虽然这样一来,是趁了这位赴晴王的意,但这也同样是梦堂浅自己的意愿。

    所以,算了。

    ‘你不必多虑,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恕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很歉然的看着梦堂浅。

    要在短短时间里就做出改变星盘命运的决定,当然没有那么容易,但她没有什么考虑就确定了,这样一来,反而自己开始犹豫不决。

    ‘你还是再想想,也许没必要这样……’

    ‘既然知道了一切,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你和我是一样的心思,不然何必来找我。’

    她点破,她哑口无言。

    ‘如果我真的能决定明澜王的命运,光这一点,就足够我决定这么做了。’

    再次表明后,梦堂浅把剩下的茶一口饮尽,长吁了一口气。

    她产生了那是一盏烈酒的错觉。

    其实她不知道,薇澜王的茶,有时会随心情幻化成茶或酒或别的什么。

    另一头,听完这些话语的的恕因,沉默了下来。

    半晌,她才抬眼看向自己的神情,又恢复成了最初的慈悲和空亡。

    .

    现在想来,那个表情,其实不仅是针对羽华他们,原来,还包括自己啊。

    也值了,能让一个缔者创造的王者如此踌躇不已。

    虽然那不是她下决心的主要原因。

    ‘你想清楚,你是真的要……’

    ‘真的!’

    梦堂浅很了解自己,一旦下定决心,那必是毫无迟疑的。

    恕因沉吟,尔后朝她递过一枚玉佩。

    ‘请还给羽华。’

    她说了还。

    疑惑至极的看过。

    小小的,扁圆形的一枚平安玉佩,泛着青绿交织的光泽。

    ‘这是……澈符?’

    梦堂浅惊讶的打量着,第一眼的直觉,是认为那是一枚澈符,但是在再看二眼时却无法确认了。

    身为资深境师还是头一次无法确定一枚澈符的属性,而这实在很奇怪,

    ‘这是什么?’

    ‘暗扣。’

    恕因直接回答,接着说道,‘当年它被光之茧吞噬了,明澜王一直有在七界各国寻找,可惜一直没找到,我也是最近才寻回来。’

    ‘这是明澜王的?’

    她没有再回,继续说着,‘梦堂浅,你若真想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就必须把暗扣还给羽华,否则,不管你怎么拼命,其实都是白费功夫,这也算是我唯一能帮你的,当然,你也不必收下。’

    她摊着手心,但是完全没有递上去的意思,反而是梦堂浅毫不犹豫的一把接过,再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玉佩,确定是被自己握住了之后,才慎重的点了一点头。

    明明,是下了一个没有回头路的断念,为何却有满怀希望的感觉?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为何恕因会如此犹豫了。

    因为工作是修复星盘,必然也能知道自己的星盘走向,近而知道最终的选择。

    啊,莫非,

    “你来找我,其实,是想要阻止我?”

    在梦堂浅终于想到了这一点后,满脸复杂的看向恕因,

    对方坦然点头,又缓缓摇头,

    “我本应该阻止你,但是私心里,我也希望你能做出和星盘上一样的决定。”

    闻言,梦堂浅露出笑容。

    对了,这样一来,一切都对上了,果然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有那种慈悲和空亡啊……

    ‘我没事,如果你日后还能遇到羽华,就说,我很高兴能替他们创造出这个能再见的希望。’

    .

    0717的春分之夜,南都境师梦堂浅,死在了西域的霜重院。

    .

    “啥?什么希望什么再见,那个赴晴王,到底在原界看了些什么明澜王小说啊?!她是圣母附体吗?!’

    春分过后的第二天,

    初界。

    不需要同伴的告知,仅从玉引带来的情报中,元君就得知了这件事。

    更不要说,冥界也带来最新的动向。

    “先别生气。”

    “怎么可能会不生气啊!就因为她那奇怪的脑回路,把我的计划都给打乱了!喂,弥影!你创造的王者,就算是普通型的,为什么也都这样麻烦!?”

    果然如大伙儿所料,元君先朝弥影一顿火力输出。

    这里是流铭。

    流铭属于缔者之一的元君,是他的个人工作室。

    流铭的空间风格可以幻化,平常都是依据元君当日心情而幻化,如果有人来做客,他都会把流铭幻化出应景的场所。

    不过此刻的元君,可没有心情幻化什么喝茶聊天的休闲场馆,所以一干人等,全都坐在最原始化的混沌中。

    他们也不在意,除却元君,大伙儿的心情都没那么恶劣,因为猜出,或者说根本就不用猜,就会判断元君会为此事追责,所以为了气氛不怎么僵持,缔者之一的了悟,还贴心的带来了薇澜王月林的茶点。

    不过很显然,全七界最精美的茶点,也镇不住元君的气恼愤慨,从见面开始就没完没了,

    “明明已经设定了她的职责只是修复星盘,为什么总是要东走西走?还老是打听一些不该打听的事情啊!到底她是缔者还是我是缔者?”

    “没办法呢,恕因那孩子太善良了,总有些好事者会把他们知道的告诉她……”

    弥影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加上外表年龄又比元君大很多,所以完全不在意的维持着微笑,甚至提醒他,

    “其实,你也该感谢恕因。”

    “啥?感谢她?你没搞错吧?!她毁了我对明澜王的限制啊!”

    “就是因为你的限制,才让她好奇的四处打探他的下落,近而去了幻界又来到海界,最后,才有了莲和焰的诞生啊。”

    “莲焰?”元君愣了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是弥影在替赴晴王求情,但他仍旧不服,

    “不要突然在这个时候说到她创造出来的那两个小东西……”

    “弥影说得没错啊,你能创造印者,完全还是靠了赴晴王,毕竟没有她,又怎么会有莲焰的诞生?”无君在边上补了一刀,果然换来元君的一记眼刀。

    “对哦,你为了创造那个印者,已经浪费了好几百年的时间,每次都因为魂魄的不兼容而失败,若不是莲焰,真不能想象你还要失败多少次啊,嗯,从大局上来说,恕因确实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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