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夜风进来的时候,明明是和平常一样的夜晚,但坐在窗边的自己,却完全愣住了。

    那阵风混卷来的气息,是,

    ……我的梦!?

    “砰——!!”

    推开桌椅时的巨大声响,吓跳了一班的同值班境师,他们刚想质疑,就看到羽华以前所未的速度,径直奔冲了出去。

    “羽华?!喂,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怎么了?”

    完全不管后面同事们的惊慌失措,羽华头也不回的模样,仿佛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夜风带走了一样。

    ……怎么可能呢?

    但是,那个时候的梦羽华,看起来确实像被夜风带走了,就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那是一种完全感觉不到重量的轻盈和美丽……

    值班室的境师们,因为前面这过于梦幻的情景,一个个呆愣在地,无法作出任何反应,自然,也无人想要跟在后头追起。

    他们像是在突然间看到了夜晚的彩虹,只能定在当场只顾着呆呆望着,

    跑入黑夜中的羽华,很快就随风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半晌,他们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那个,那个梦境师,刚、刚刚是消失在风里了吗?”

    “……怎么可能哎?!”

    “不是跑得很快才看不到的吗?”

    “……到底怎么回事哎?!”

    .

    一路奔跑进来。

    终于停下了脚步。

    羽华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口气跑到了境院最外边,最后还跑上了有九层楼梯的大露台。

    “……”

    喘口气,打量着四周。

    明明追过去的时候,那抹熟悉的夜风就在自己伸手可及的眼前。

    但夜风终究还是消逝了。

    现在才想到自己有些好笑。

    夜风怎么可能捉得住。

    只是那阵夜风,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站在空无一人的大露台,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羽华试图感受着最后残留下来的气息。

    和梦里一样的夜风,混和着一样的花香;

    还有那隐匿于夜风香息的,几近要消失掉的声音,

    几近,

    但在最后的最后,还是被羽华捕捉到了——

    没有错的,是那个声音,

    ‘危险。’

    是自己的梦。

    夜风,花香,仿佛包裹了什么秘密的声音;

    只有在春天才会浮露的梦境,但自己从来不知道,这个梦境到底因何而起,直至今晚,一一指向了西域。

    原来,是西域。

    握紧双手,羽华看着夜风消失的方向,意识是明所未有的清晰,

    必须去西域。

    .

    ‘危险。’

    梦里的那句话,是在告诫自己吗?

    说话的人又谁?

    又为什么是那种很熟捻的口吻?

    那种极度的无奈和宠溺,极度的习以为常。

    以自己乏善可陈的人际关系,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谁会对自己拥有这样的语气。

    何况,在过往的记忆中,也从来没听过这个声线。

    如果声音的主人是在现实中不曾出现过的人,那么,所谓的危险,也不是现实中会出现的危险了?

    .

    “——危险!”

    意识还沉浸在一片黑暗中时,被这个熟悉的词顿然惊起。

    睁眼。

    一片光。

    视线突亮,瞳孔一时还无法对焦。

    “唔……?”

    好一会儿,羽华才看清,停在微微摇晃的车窗上,竟然有几只燃烧着黑色烟雾的生灵。

    精灵?式神?

    形如小狼犬的它们,此刻,或趴或站在车窗梗上,通身的黑烟和三角眼,正紧紧盯住没什么反应的自己,以及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何迟暖。

    对了,现在,他们已经在前往西域的路上了。

    “这是……”

    似乎是因为羽华的疑惑,她终于想到要弹跳起来,同时用比刚才更尖的声音叫起来,

    “快、快驱散!!”

    她已经摸翻到了随身香包中的澈符灰,那是制作澈符时剩余的粉末,在加入境师的符咒之后,可以驱散邪恶之灵。

    灰色的烟雾朝它们扬去。

    但这次澈符灰却没起什么作用,被兜了个满头满脑的小狼犬们,只是扑扑扑的晃着燃烧黑烟的脑袋,在甩开了粉末后,互相发出不解的叽咕声,再度打量着车内的这两个年轻人。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撒了澈符灰也没用?!”

    按照以往经验,在这个世界,不管是精灵还是式神,只要被澈符灰撒到了,都会逃跑才是啊!

    “先不要急,让我看看。”

    相比失措的何迟暖,羽华倒是平淡的很,若非知道是感知不到危险,一般人真会觉得不正常。

    “等,等下,先不要过去呀!”何迟暖急得一直拉羽华。

    “这个模样,奇怪……”

    被拉住之后只能保持距离打量,不过也足够看清楚了。

    此刻,美丽绝伦的境师歪了歪脑袋,显出美丽绝伦的迷惑。

    “我不确定这是什么啊。”

    “你怎么会不确定?!”

    何迟暖会这样气急败坏也不是没有理由,身为一个境师,又是短时间狂飙至十五阶的境师,是个通晓原界的各类生灵知识学霸,而且这个学霸工作狂,甚至还通晓原界之外的物种史。

    “嗯,再让我想想,这个颜色的烟雾还有三角眼……嗯……”

    其实已经有过一闪的念头了,但因为太过难以置信,所以羽华暂时按下不表,话语也因此中断了。

    见迟迟没有给出答案,何迟暖另起假设,

    “会不会,是西域特有的兽灵?”

    她从来没有在南都见过这种奇特的兽灵,明明被燃烧的黑烟包围着,但是行动完全自如,就好像那些黑烟是它们的毛发一样。

    可是,那些围绕着的毛发却是真的黑烟哎,何迟暖甚至闻到了那些燃烧出来的烟味……

    “不,西域的兽灵也是属于原界的,但是,原界从来没有这样的物种。”

    能感觉到,这些烟雾小狼犬的身上,泛散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

    不属于这个世界……?

    羽华只能先回到先前的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同时再凑近一点确认,

    “难道它们是……”

    微微摇晃的车厢,让行动比往常更显迟缓,不过,自己本来就不是急性子的人。

    “算了算了,你不要再想了,也别再过去了,我看着都害怕,早跟你说过了不要来这危险的地方,现在还出来这么奇怪的兽灵,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南都……”

    收好剩下的澈灰,视线转回来,却发现羽华已经快摸上那些黑狼烟犬了,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都说了不要碰它们啊啊啊!!”

    “出什么事了?!”

    窗外传来一声暴喝,两个人皆一愣,随之就感觉眼前的几只兽灵起了变化,最前面的那只,在一瞬息就火焰高窜,三角瞳孔更是流露出了戾息。

    “怎么……?!”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下的车厢底突然间大力一震,同时间窗外就飞入一把巨型长刀,以不差分毫的距离,速速斩落了那一只正迅速起变化的黑色兽灵。

    这是一招快速的杀鸡敬猴,瞬间就让几只也变化到一半的狼犬恢复原来的模样,它们飞快的撇下那一只跌出窗外的同伴,用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逃离轻车。

    羽华靠近车窗边,捡起落在车厢内,被长刀斩落的那半截断爪。

    这要比刚刚看到的,还要大了很多啊……

    变化,是在飞刀进入的时候,果然还是因为戾息太重导致的。

    同样回过神,紧眼着把自己脑袋探出窗外的何迟暖,原本还一脸心有余悸,但在看清了前方那个及时搭救的人之后,转成了一脸的咬牙切齿,

    “虎照那个家伙,别以为救这一次,我就会原谅他!”

    “你还在生他的气啊?”

    羽华的这一句质疑,让何迟暖把脑袋缩回来,在看清对方是真的一脸没所谓后,她的咬牙切齿换成了恨铁不成钢,“……我说啊,真正要生气的人,不应该是你才对吗?!”

    “我?我为什么要生气啊?”

    羽华头也不抬的回,顾自研究手中的断爪。

    真不可思议,竟然没有一滴血,只有像煤炭一样的组织,而且还很烫。

    对戾息和杀息十分敏感,还会因此黑化,这一切,再再显示,自己当初的那个闪念,终究还是正确的……

    可,

    为什么?

    想到这里,羽华的心微微一沉。

    原界拥有无数的结境,西域更是拥有比另外三个版块更多的结境,按理说,根本不会有这种东西进来才是……

    “所以说,为什么你不生气啊?”

    “都说了,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行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已经了解到你来西域的原因了!”

    “哦?”

    “没错,也不想想,境院里还有我何迟暖打听不出来的消息!”

    来西域的前一个晚上,何迟暖也确实从小姐妹那里获知了新消息,只不过一路上的匆忙,让她忘了质问羽华。

    “你知道了什么?”

    羽华讶然的摸着断爪。

    虽然不认为,何迟暖有能力可以窥视到梦境。

    就连在境师中,拥有能解析梦境的人,都是寥寥无几,何况只是一个随文。

    该不会,何迟暖是个隐藏版高手吧……

    “哼,早就该想到了,还能有什么原因啊,就是那个金虎照!他又在境院惹祸了吧!”

    原来不是。

    “……是我自己想来一趟西域,虎照的出事只是顺道而已。”

    不过,若何迟暖真能窥到梦境,还真的很想问问她,自己做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梦,为何一做就是十一年……

    “你真的不介意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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