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那之后,大将金虎照就养成了一出差必要跟随的习惯,谁都调不走他,不,应该说,自从受伤之后,原本吊儿郎当的金虎照,就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很多,变得极有责任感,大家都说是因为那场结境逆风的事件,让他从此在看护梦羽华这件事,比谁都严谨小心。

    但凡梦羽华有任务外出,金虎照就警惕十分,连睡觉的屋子都要彻底检查才放心离开,对此,毫不知情的金大帅感动得仰天长啸,直呼缚令是个好东西。

    何迟暖加入随文一职之后,她和就虎照呈现一文一武的对衬,自此,梦羽华的身边就没有再换过什么随文和大将。

    大家其实觉得挺新奇,原本以为一直只接危险任务的梦羽华,按说没有人愿意呆在身边才是。

    问起来,坦坦然然,一个说是因为缚令,一个说是高薪。

    就,各取所需的借口吧。

    金虎照的武艺日益渐长,何迟暖的工作经验也慢慢积累起来,羽华的阶位也是以大家难以置信的速度飙升,唯独那个会和阶位一起成长起来的危机感,仍旧和羽华的社交能力一样,呈现零的状态。

    这点,羽华自己也很明白,但危机感不是认真练习就能获得的东西,除了认命,也没有别的办法。

    .

    “你要带着这个?”

    何迟暖见羽华把那枚澈符系在腕上,脸上显出不赞同。

    澈符基本上都包含了焚言,这可不是护身符,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带着身边……

    “很快就会还回去的,暂时由我保管吧。”

    “你怎么知道会还回去?”

    “一个声明不接近任何境师的少主,却随身携带着属于境师的澈符,本身就说明很重要。”

    “……还是这么奇怪的想法。”

    “一点都不奇怪了,既然很重要,他当然还会再过来寻找的。”羽华浅笑着,抚摸缠绕上手腕的玉片,这不是平安扣的正确用法,认真打量,该是少主的剑佩吧。

    “少主不一定会过来的。”何迟暖又提醒。

    “没关系,反正我们在这里还要再呆一段时间。”

    “你还真是肯定少主会过来……”

    何迟暖讲了一半,干脆的停了下来,

    算了,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什么都听不进去。

    自己还是别浪费口舌了。

    .

    深夜,

    霜重院。

    夜空的风卷落下来时,白天尚有的一点温度现在全部化成刺寒。

    正是初春,这个时候的西域,早晚温差相比南都,更是大得令人不舒服,不单树落下花瓣雨,也如细雪般冰凉。

    晚饭过后,

    在南都,羽华这个时候会到处闲逛一下当成饭后的消食运动,但是来到这里,何迟暖第一个跳起来反对,拉着回屋就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从来没有在西域过夜,完全无法忍受外头这种明明在南都已经可以逛夜市,如今却是重新进入寒冬般的冷咧。

    羽华倒没有像何迟暖那样一惊一乍。

    不过,除却工作,生活方面,羽华随便她怎么安排,何况何迟暖的那份一惊一乍之下,有着过于明显的担心。

    羽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但其实,一切感觉还好,原本连自己也以为,在这个季节外出,随时随地的陷入休眠会是件很麻烦的事,但是从下午开始到现在,丝毫无困意,这真是很前所未有的春季体验了。

    无法理解为何会这样,可能,西域的空气也和南都不一样?

    这显然也不可能的,西域和南都的距离虽然很远,但确实都是在原界。

    原本是令人疲惫的一天,从狼烟的到武人的袭击,连金虎照都显出了倦意,但自己竟然还没有进入休眠。

    平常这个时候的自己,早就睡了一个白天了。

    这是否意味着,霜重院,对自己而言,是一个特别的的地方?

    抚握着手腕处的澈符,羽华找不到答案。

    但至少,霜重院对自己而言,实是一个充满疑惑的地方。

    通往不单树庭院后面的三合小院就是他们三人休息的地方,院中人员收拾了五连间当中相连的三间厢房,保证他们一人一间休息,又可以近距离的保障安全。

    羽华起居的屋子在最东南边,草木疏落有致,此刻陷在一片春寒夜风中,冷清又寂静。

    原本,是可以这样形容的。

    看着眼前的光景,梦羽华如此想着,尔后堵住了一边的耳朵,再偏过头去,好让另一边的耳朵也离远一点,

    “啥?!你叫我回南都?你是不想活了?梦羽华!”

    让整个屋子跟着震动的,是金虎照的大嗓门。

    “羽华。”

    纠正的声音轻得像清风。

    “现在谁还管你那个偏执的毛病啊!”

    金虎照的嗓门再度拉高。

    咆哮声惊起屋子外头窗根底下的虫鸟一片,而在屋子里头,和虫鸟一样受到惊吓的何迟暖,则怒目瞪向耳膜发疼的罪魁祸首,此刻,这个罪魁祸首还在持续的朝羽华发出怒吼——

    “白天只是运气好!你还真以为这个鬼地方很安全?”

    “说到安全,你还是先考虑一下你自己的安全吧。”

    这下轮到虎照呆住了:“我?”

    羽华点头,“说起来,一开始我就奇怪,为何会是你护送我,明明已经被武部下了楚足令。”

    不是没有过怀疑,只是料想不会这么大胆,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虎照的决心。

    何迟暖闻言,顿时变了脸,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是、是啊,为什么你会过来?喂,虎照,你的派遣令在哪?金虎照!”

    她后面的话几乎是吼着朝他用力砸过去。

    但凡出差,不管是境师还是随从还是大将,皆有一份境院发出的,带有本人名字的派遣令,和羽华这边的稳固三角阵不同,境院的三人组合多是临时搭配,所以大家在组队的时候,皆会相互检查一下对方的派遣令。

    但一直以来,这里的三个人都已经习惯了梦羽华何迟暖加金虎照这样的组合,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互相监督,此番自然也是如此。

    .

    “啰嗦,我当然有派遣令!”

    金虎照瞪过一眼,朝何迟暖甩过一份三色相间的签到册。

    何迟暖没接,任由签到册掉落在地,同时感觉有点尴尬,于是干脆迁怒于他:“有派遣令不会早点说,害我以为你是混进来……”

    “话不要说太满,我刚刚才接到这封信。”说到这封信的时候,坐在太师椅上的羽华,那只没有堵住耳朵的手,夹过一封黑金信笺。

    金虎照的理直气壮和怒气,在见到信时,顿时转成一脸的气闷和心虚。

    信封的正面,用朱砂泥印着一枚代表南都武部最高统帅的图腾章,一路上由飞灵急急追赶,终于是在今天的傍晚,把这封武部大帅,也就是虎照他爹的追讨信,交到了羽华手中。

    信很简单,说金虎照不肖种种,要他马上回武部禁足。

    把脑袋凑低进来一同看信的何迟暖,抬头时,已经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金虎照,你是偷跑出来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

    瞪着那封把自己暴露的信,高大的将军恨不能一口把其吞掉。

    “……既然他要我回去,好,我回!但是,你也必须一道回去!大不了,大不了司帝那边我再领一道罪!”

    “对对对,然后再让羽华帮你将功折罪!”何迟暖已经气得直翻白眼,只恨自己没有武功,不能把这个惹祸怪扔出窗外。

    “你闭嘴!我说过,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羽华顶罪!”

    “结果还是顶了啊!”

    “真头痛,再加上这封信,唉,这属于一罪不清再加一罪吧?”

    “就是,你是想让羽华累死吗?”

    一激就忍不住的金虎照,又急又气的回嚷:“我从来没有那样想!总之,我回去就是了!但是,你们也要跟我一道回南都!”

    “谁要跟你这个惹祸怪一起回去啊?!”

    “别吵了,虎照你马上收拾行李回去吧,但是我不回去。”

    羽华一句拒绝,轻松的就让两个人停火,炮火转而对准了他:“为什么你不回去?!”

    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他们两个人的步调其实很有一致性。

    觉得这点很有趣的羽华面对质疑,知道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干脆的朝金虎照丢过那封极度想要毁尸灭迹的信笺。

    随着这个动作,指尖随之舞出了一道光线,虽然转眼就消失了,却也足够让他们看清楚。

    下一个当口,两个人的脸全都垮下来了,因为,仅仅是这样一个情景,就让他们知道接下来再劝什么都没用了。

    ‘……你,你,这这,这……!’

    两人当中,金虎照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而何迟暖则是抖着兰花指,脸色发白的继续质问:“这是,这是和结境绑定工作契约了啊!喂,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指尖突然闪现出来的光线,正是代表境师愿意接下这份工作,和该结境签约成功的证据。

    这是为了防止一些危险结境无人接手的派遣契约。

    如果毁约,境师的下场一般会很惨,具体怎么惨,鉴于境师因为怕死所以都会乖乖完成任务的属性,所以目前还没有人得知惨的下场是个啥。

    大家都觉得,既然会签这种全无好处的契约,那么就已经证明了这个境师必然能完成这份工作的,以及,这个境师比较蠢这件事吧。

    换言之,很少有哪个境师会主动和结境签约,一般都是完成任务走人,或者完不成任务,朝境院哭惨然后换另一个倒霉的境师来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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