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陵”来到卫子夫面前,她眼里的光彩和水雾摄人而又哀伤。她说:“我就知道,旁人也许会被这副皮相所迷惑,但子夫,一定能认出我。”

    卫子夫轻轻点头,没有欠身行礼,也没有寒暄客套,而是直直扑入了来人怀中。

    来人用颤抖的手臂接住了她,许久没有作声。

    她们一起在阳陵度过了漫长的十五年。整整十五年的朝夕相处,卫子夫怎么可能分辨不出眼前之人。站在她面前的,绝非刘陵,而是张良人——几年前终老阳陵的景帝嫔妃张良人。

    已经死去的人,以这种方式归来。卫子夫猜测,这也是明净华搞出的把戏。那妖道不知用了何种方法将张姬之魂安置在刘陵体内。

    在明净华这样的人眼中,人的身体其实是一种容器,可以予取予夺,随意主宰。这一点真是令人细思极恐。

    这些推想过后再证实也不迟,眼下最要紧的是另外一件事。接收到身侧其他人目光中的殷切与问询,卫子夫倏然回神,急急问张良人:“张姬,您说的克制之法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张良人话锋一转,对卫子夫说,“子夫,你知道的,我并非你们这个时代的人。”

    卫子夫轻轻嗯了一声。

    张良人放开卫子夫,径直朝明净华走去,面上毫不掩饰厌恶。她毫无保留地道出自己的来历:“我是一抹异世之魂。长久以来,这个人为了留住我,先后为我换了多具躯体。那些女子都是在极度的痛苦和绝望中被他碾碎魂魄的。”

    卫子夫似有所感,问:“这是什么意思?”

    张良人道:“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明净华盯上了你,刘陵之后,下一个就是你……”

    刘陵之后,下一个就是你。

    这句话像呓语,又像是一段十分凶险的预言,令在场的人心神一凛,遍体生寒。

    卫子夫觉得脊背像是有条阴森可怖的蛇正蜿蜒爬行,且那条蛇的目标是她的咽喉。她慢慢抬起头,扫视周围那一张张怀着关切的面孔。此时此刻,大殿之中,唯有明净华还算镇定,他看起来并不介意自己的所作所为被揭露。

    卫子夫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她还没有发出声音,皇帝来到她身边,喝令张良人将她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交代清楚。

    “张姬,你方才所言是什么意思!给朕说清楚!”

    天子之威有如雷霆万钧,张良人却只看向卫子夫,她意味深长道:“重来一次仍然无法改变命运,不知从何时起,你的前路变得更加莫测,随时可能滑向更为糟糕的境地,子夫,你对此,感到绝望吗?”

    卫子夫摇了摇头。

    张良人叹了口气,道:“那是因为,明净华想要加诸在你身上的,真正的绝望,还没有降临。等时机到来,为了得到你的这副躯壳,他会使出层出不穷的手段……”

    她说得言之凿凿,神情上却不显得慌乱,摆明了还有后话,但皇帝依然觉得不满,他不悦地打断对方:“你恐吓她做什么!”

    “这不是恐吓,而是陈述事实。”张良人淡淡道。

    “事情还未发生,便算不得事实!”皇帝斩钉截铁地说。

    “事情还未发生,便算不得事实么?”张良人似乎被说服了,她捏住明净华的下巴,带着他的头颅远离下方那两道铮然剑芒,“真是抱歉,我们这些被你视作蝼蚁的凡夫俗子,要做一些让你不开心的事了。 ”

    明净华的脸色变了:“你真要那样做?”

    “我别无选择。”

    “你的选择分明很多!”

    “那都不是我想要的。”

    任谁站在这里,听到这些对话的第一反应都是云里雾里。虽然不清楚这两人之间的恩怨,但卫子夫和刘彻心里还是泛起了一丝庆幸。至少,张良人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迎着卫子夫眼底的期待,张良人开口了:“想必你们也发现了,明净华促使你们重新来过,却又在刻意引导你们遵循前世的轨迹,他想要你们重蹈覆辙,重演悲剧。”

    这也正是明净华当初露出的破绽之一。此前,皇帝曾以方士李少翁为试探,明净华当时的应对虽然滴水不漏,随后的行为却露了一点端倪。

    揭穿了李少翁的骗局,却又尽己所能积极效力,这人之所以如此,其实是为了不磨灭他的求仙问道之心。回想起往事,皇帝心领神会,道:“必是他心中有所忌惮。”

    张良人冲明净华幽幽道:“是啊,你在忌惮什么呢。”

    说完这话,张良人重重甩了明净华一耳光。

    “子夫,借玉玦一用。”她说。

    卫子夫依言将玉玦递出。

    张良人接过玉玦,用力握在手中。

    她的身后渐渐出现一只红色凤凰虚影,自她指间诞生的光华不断朝外溢散。

    被卫青和霍去病联手所制的明净华却在这时发话了:“此举若是成功,这方世界很快便会被天道察觉并修正,届时,所有的错误都将会被抹除。”

    口吐惊人之语后,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刘彻和卫子夫:“快快阻止她吧。毕竟,你们也是这个错误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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