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逃”了,着急忙慌,急不可耐,甚至等不到天光大亮的时刻。

    内心煎熬许久,真正下定决心却只在瞬间,甫一打定主意,柳叶快速从床上起身,简单地收拾几件出行必需品后,匆匆忙忙打开门走出去。站在进城班车停站的路口,她不停张望,这个时候天也才刚蒙蒙亮。

    雾散去了些,影影绰绰能看出附近的树廓、房子,但四野仍难见到人影。偌大的天地间只有柳叶一个人,好在她是个“野大胆”的人,并不惧怕这份安静。

    突然,一个惊讶多过好奇的声音从背后窜出,“是……柳老师吗?”

    柳叶猛然回头,见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婆,背着大竹筐,朝她上下打量。

    “哦……哦,我……我是……”柳叶拢了拢头发,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还道老婆子头昏眼花认错人了呢,没想到果然是你。”边说边上来握住柳叶的手,嘴里一个劲儿地说着感激的话,“多亏了你,帮忙找到俺孙子……要不是你,俺孙子不定出啥意外……”

    老婆婆边说边抹眼泪,柳叶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眼前的人正是王龙龙的老奶奶,对于上次王龙龙出走,柳叶帮忙找到并开解,老人家一直心怀感激。

    “没事儿,大娘,我应该做的,我是龙龙的老师,理应照看好他。”

    柳叶边说边回头张望,已经过了6:20,路上仍迟迟不见车的影子,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晚点了还是公交车取消了?”

    王奶奶人老心却明亮,一眼就瞧出柳老师心思凌乱,关怀地问:“柳老师,你这么着急,是在……等车吗?”

    “啊,我……我。”柳叶没想到该如何回答,她猝不及防,完全没料到这么早还会碰上人,更没料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能被轻易猜中。

    “柳老师,你平时很少坐公交车吧?咱这属于乡下村镇,班车都不准点,所以呀,公交车不好等。看样子你是要去城里对吧?干脆啊,你也甭费那公交车钱,要是你不嫌弃,我帮你找个车进城……”

    王奶奶热情周到,非要拉着柳叶坐自家侄子的三轮车进城,得亏公交车来得及时,柳叶才得以脱身。她连擦额头,感到惊魂甫定,本想静悄悄人不知鬼不觉地走,哪知遇到了王奶奶。要是真坐了王奶奶侄子的三轮车,那柳叶可以预感到,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的去向!

    她要去找穆天辰,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柳叶希望自己悄悄地去,悄悄地回,她告诉自己,只是去瞧一眼那个日夜思念的人,一眼便好。做个最后的告别,如此她便可以回来死心塌地安守乡村,在这里孤独终老。

    柳叶临窗而坐,这里久未下雨,车窗玻璃上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她轻易地从车窗玻璃倒影上看到一个头发松乱、双眼略显憔悴的女子。单看该女子表情宁静、任谁也难以瞧出她内里却是激荡难平的一颗心。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柳叶不解,摇头叹息。

    一到火车站,直奔售票窗口,买下最近一趟去Z市的火车票,攥着火车票薄薄的小小的一片纸,坐在人声鼎沸的候车大厅,柳叶感到自己重又活了过来,她满怀期待,长这么大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时间是如何一分一秒地走过。

    车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逐渐抚平柳叶躁动难安的一颗心,回想过往,她时而甜蜜,时而忧伤。这样丰富多感的自己令柳叶惊叹,她从未想过粗神经大线条、爬树下海的“傻大胆”,竟也会有感情如此细腻的一天?!

    果然,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若自己不那么‘贤惠体贴’,故作不知穆天辰的心思而强留他在身边,那么现在也不用上演‘千里寻夫’的戏码了。”

    柳叶止不住地懊悔,却也明白,自己若果真那么做了,一定会比现在更懊悔。

    整整15个小时的火车,柳叶并未感觉到疲惫,反倒是越临近终点,越感到心慌,那是一种渴望见面却又害怕见到的心情。

    她总是会忍不住地想:“穆天辰现在在干什么呢?一别多日,再见到自己,他会是什么心情?是高兴还是难过,又或者是……气愤?”

    一想到穆天辰可能会气鼓鼓冲自己发火,柳叶忍不住一阵胆怯,虽然他从未向自己发过火,但柳叶仍是害怕,心中不免打起了退堂鼓,“要不然,我……我……我还是回去算了,就当我从没来过?”

    一边又忍不住鄙夷自己胆小畏缩,即便被骂也要承受,“他生气也是对的,当初我那么决然地走掉,完全不顾他的心情,被说被骂几句也实属应当。事到临头,绝不可退缩,加油,前进!”

    柳叶不断地给自己鼓劲打气,随着汹涌的人群,走出火车站。

    十几个小时后,柳叶站在宽阔的出站口,迎面吹来一股暖风,这座具有亚热带气候的城市,年轻时髦摩登,路过的人们皆是步履匆匆,努力打拼属于自己的未来。

    第一次踏在陌生的土地上,柳叶却并未感到陌生,或许是这座城市里有她在乎的那个人,“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原来并不仅是一句煽情的情话,而是一个人最真切刻骨的爱恋。

    不及多想,也无暇多顾,柳叶拦车去了穆天辰所在的医院。对这个城市她一无所知,却将那所穆天辰只提过一次的医院名字烂熟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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