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漫不知道和谁搭档直播，只知道按部门轮播制度，她这周日需要去公司临时搭建的直播间直播一小时，还需要自备20分钟的推销台词。
她是个极其认真的人，既然答应了直播，就希望能把事情做好。
她平时不怎么看直播，一是浪费时间，二是觉得想要什么，直接买就好了，功能性质这些，看说明书就好，为什么要再听别人复述一遍，上学时上课没听够吗？
但此刻不一样了，她得去直播了。人在职场，不打无准备之战。
她找来当下受欢迎直播博主的视频，看了一段，观察他们言行举止，表情管理。
学了一下午，就连下班打卡，对着打卡机，她都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
樊凌宇下班晚，回到家里，一推开门，就听到客卫那边传来抑扬顿挫的说话声。
“谢谢亲们的点赞，爱你们。这款无人机呢，续航时间长，使用最新的锂聚合物电池，能量密度高、重量轻、使用寿命长，而且它不含重金属，相对环保。对于低温、高温承受能力特别强，不管是在南极北极，还是赤道几内亚，巴拉巴拉，呸呸呸，说什么呢，再来……”
樊凌宇站在门外，看着玻璃门内模糊身影，抿嘴失神一笑。
“好哒，欢迎大家进直播间，可以点个关注哦，这里是凡境科技直播间，对，我是凡境无人机设计师……”
程雪漫对着镜子，模拟直播，洗手池上放着打印出来的资料。她希望自己能脱稿直播。但没想到难度这么大，说话总卡壳。
最后她把稿子一扔，发出花拉的声音，人坐到马桶上，用半死不活的语气念到：“走过路过别错过，无人机两块钱一个，大甩卖了啊……”
说完，觉得有趣，自己一个人嘿嘿笑了起来。
笑完觉得有力气了，对着墙壁又开始自言自语。
樊凌宇站在外面，头抵在墙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一直站到腿麻了，才悄悄挪着步子离开。
第二天，以部门为单位的直播排班表出来了，程雪漫大概看了一眼，一个月只需要她直播一次，这个频率还可以接受。毕竟他们都有本职工作，也不能把精力放在直播上面。
让她惊讶的是，和她一起直播的人，居然不是樊凌宇，而是徐心阳。
这是什么安排？不是一个部门出一个人吗？按照惯例，直播这活，就应该归樊凌宇了吧？
她以为是要和樊凌宇直播，才会这么紧张，三更半夜站在卫生间模拟训练，因为她不想被他比下去，更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任何不该有的情绪。
看着徐心阳的名字，她放松一笑，和学弟一起直播，再好不过的安排了。
这么想着，余光里跳进来一个影子。
徐心阳拿着准备好的台词本，来找程雪漫了。
“学姐，学姐，周末是我俩直播哎。”徐心阳人特别自来熟，他拉过一张没人坐的椅子，直接坐到了她身边。
程雪漫给他让出一点空间，一股淡淡的男性香水气息飘来，她吸吸鼻子，辩了辩，没闻出什么味道，还挺香的。
“嗯。”程雪漫点头，她挺喜欢和徐心阳相处的，青葱似的小学弟，相处起来，没有压力。
“那咱们先彩排一下？我怕到时候发挥不好。”徐心阳应届实习生，浑身透着大学生那股清澈，还没染上班味，说话声音清脆，人看着特别阳光。
“好啊，这是我准备的资料，把你的资料发我一份，到时候我们互相捧哏？”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听相声了。”徐心阳说。
这俩人，一个初入职场，干啥都新鲜；一个职场小强，干啥都要强。凑到一起了，聊来聊去，达成默契，那就是一定要干出成绩来。
两人聊天，聊直播与相声，越聊越起劲儿，就连吃午饭，也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宋巍见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态度亲切地坐到他们那桌，在徐心阳面前，一直夸奖程雪漫。
“你学姐啊，大学特别厉害，修了计算机和工业设计两门学科呢，还拿了很多大奖……”
樊凌宇端着饭从旁走过，看到他们三人坐一起，有说有笑，还聊着大学的事，程雪漫手撑着下巴，眉眼弯弯抵看着徐心阳。
他眉头一皱，有点后悔将徐心阳推出来了。
因为程雪漫刚刚笑得太好看了。她怎么可以对别人笑得这么好看？樊凌宇已经摘掉了纱布，但还没拆线，伤口处突然针扎似的疼。
本来这周末直播是他的活，但他因为受伤，推迟了去日本出差，所以这周他必须得走，带着缝合的伤口走。
他回头看了一眼，程雪漫还在对着徐心阳笑。啧，有男朋友的人了，对其他男生这么没有距离感？
周日下午，程雪漫穿了件白色紧身体恤，外搭牛仔衬衫，西装裤，撑着遮阳伞，步行10分钟到了公司。
直播间非常简陋，背景是货架，陈放着一架架无人机，一张桌子，两瓶撕去包装纸的矿泉水，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程雪漫两手空空坐到镜头前，瞬间紧张起来，她从牙缝发问：“徐心阳，你紧张吗？”
“学姐，我的腿已经开始抖了，你没发现吗？”
此刻，两人之前为准备直播而形成的欢乐氛围全都不见了。
只有紧张。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直播时间到，已经进人了。
程雪漫深吸一口气，打算先从与观众互动开始。
观众提出的问题，一开始很简单。先是问这俩人是谁？樊总监呢？
程雪漫和徐心阳做自我介绍……
那樊总监呢？
樊总监此刻远在日本酒店里，看他们直播呢。
与合作商见完面之后，他回到酒店，还没来得及洗澡换衣，就点进了凡境在某视频平台的直播间。
因为他那次直播，给凡境带来了很多粉丝，所以现在直播间里也有很多人。
樊凌宇扯下了领带，丢在茶几上，斜椅着沙发，以一种非常放松自在的姿态，看着手机。
他的眼睛只盯着程雪漫，将旁边那个舞来舞去的人自动屏蔽。
程雪漫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嘴角僵硬地弯出一个弧度，看着特别有喜感。可是看着看着，他神色就变了，因为评论区方向变了。
一开始都是规矩地问各种关于无人机的问题，渐渐人多了，就有一些牛鬼蛇神。
“哇，真大。”
“手感应该不错吧。”
“小姐姐能站起来，看看身材吗？”
“上面的，看看面还不够吗？还想看下面？”
评论刷的非常快，可是那些难看的评论也在不断冒出来。
有人看不过，在评论区里吵架，说这是正经直播间，耍流氓的滚出。
程雪漫看到了，但她假装没看见，网络上恶言恶语多了去了，她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徐心阳也看到了，内心很气愤，直接说，“某些人嘴巴放干净一点，再刷就给你拉黑。”
网络另一边的人，在暗处过嘴瘾，才不管拉黑不拉黑，用词更加恶劣。
徐心阳气得脸通红，“学姐，要不我们下播吧，这些人太气人了。”
“没事儿，学弟。”程雪漫拍他肩膀，安慰他，“你何必跟不认识的人较劲呢？”
程雪漫脸上带着淡然的笑，这会儿她已经不紧张了，而是斗志满满。
她这人便是如此，平时看着和和气气，其实身上一直穿着铠甲。
水电煤气、衣食住行都是自己挣来的，她养活自己，问心无愧，有脚踏大地的底气，那些不友善的评论，根本不会影响到她。
低头喝了一口水，想起前几天看的那些主播出圈片段，他们那么从容自如，和网友聊天亲切自然，接梗更是你来我往从不冷场。
虽然她做不到，但要努力向那个样子靠进。她目光直视评论区，挑感兴趣的评论开始回答问题。
“为什么设计无人机啊？好问题。很简单啊，因为从小长在大山里，喜欢看着小鸟在天上飞，我的梦想就是像鸟一样飞过那片山。后来我上大学，参加飞行器设计比赛，亲自设计了一款无人机，就喜欢上无人机了。”
“玩无人机是一种什么感觉？我想想啊，很简单啊，就像飞一样。”
“人类的想象力与感受力是非凡的，当你戴上AR眼镜，操控着摇杆，跟着无人机视野走，视觉感受力作用于感官系统，带来第一视角沉浸式飞行体验。”
“我觉得，这是人类才能享有的独特体验。无人机，尤其是穿越机，是科技赋予人类的独特体验，曾经，我们看着鸟儿想象怎么飞，闭上眼睛，想象飞翔的感觉。如今，我们可以让镜头延伸视线空间，在天空中飞翔，在某种程度上，无人机让我们无限趋近于飞翔。”
程雪漫说完这段话，突然发现，评论区清净了，没人发评论了，她急忙看一眼人数，还好，还在不断上升。
然后下一秒，评论突然多了起来。
“说得太好了。”
“心动了心动了，马上就去买。”
“哇，小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无人机是综合了航空、摄影、飞控设计等技术的新科技产品，是时代科技进步赋予我们的礼物……”
程雪漫徐徐道来，看似随意的一段即兴表达，却是她多年思考的瞬间表达，准确地说出了对无人机的感受，也引起了网友共鸣。
直播间的分享与点赞在激增，同时礼物也在激增。
“哇，大火箭。”徐心阳的目光被吸引走了，“学姐，你好厉害，你太棒了。”他用肩膀撞了撞她。
“我查查多少钱，我靠，一个大火箭就1千块。”
程雪漫面对质疑与诋毁，从来都是勇于面对的，眼神里有不服气愤愤的光芒，带刺那种。
可是，面对满屏喜欢，铺天盖地的夸夸，还有别人给她刷的礼物，她不好意思了，抿嘴尴尬地笑着，这实在出乎意料，她只是接到公司任务，来加班卖无人机的，不是来求刷礼物的。
此刻，程雪漫不似刚刚那样滔滔不绝，而是有些不知所措。要不要劝大家不要花钱刷礼物？有这钱不如去买无人机？可她不知道应不应该说，毕竟直播间收到礼物，也是给公司创收。
这种前后强烈反差形成的可爱萌，让她吸粉无数。
程雪漫出圈了。
更准确地来说，是程雪漫和徐心阳的组合出圈了。
出圈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个是她发表的对于无人机的言论，引起共鸣，好多人下单买无人机。
第二个是她和徐心阳互动的视频，有了CP粉，CP粉是一种强大存在，有着超强的想象力与自娱自乐精神。
看啊，徐心阳那挚诚热烈的眼神，设计师姐姐那欲说还休的笑容，俩人互动太有cp感了。
很快，官博下，求看美女设计师姐姐与实习生直播的呼喊盖过了樊凌宇。
毕竟樊凌宇直播的时候，过于严肃，不苟言笑，不够亲切。
他们俩的互动视频，被推上热搜，而点赞最多的视频，是面对充满恶意的评论区，徐心阳气得脸通红，程雪漫安慰弟弟。
性格好情商高身材好的学姐，相貌帅气阳光带点蠢萌的实习生学习，这cp谁不想嗑呀。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写他们俩的同人小说，一时间，两人成为公司热点人物。
这实在出乎意料。
程雪漫&徐心阳的组合火了，流量超过樊凌宇。上头一看，原来是两个新员工火了，两人肩上没有重要任务，于是拍板让他俩多播几期。
同时，为激发员工的积极性，直播期间刷的礼品，抽成10%作为奖励。
看到这条通知，程雪漫掐着手指算，1朵花1毛钱，抽成10%，她和徐心阳平分这些钱，她能分到0.5分钱。而且这只是最小的礼物，如果运气好，像上周末那样，有人给她刷火箭，一只火箭1000元，她就能赚50元。
想到这，她眼神都亮了。
她大学的时候，一直在兼职，所有开销都是勤工俭学挣的钱，她换了个思路，把直播当成兼职去看待，心里就接受了。
而且直播讲得都是关于无人机的事，更可以在线和网友交流想法，也是在为她的主业——无人机设计，做辅助呢。
她原来觉得做直播是浪费时间，现在换个角度想，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二次直播，程雪漫去街里买了衣服，一件复古深绿MA-1飞行夹克。又把大学期间，对她影响最大的一本书《编程珠玑》带了过去。
她准备在直播中讲述娜丽塔·波特曼在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穿上了MA-1飞行夹克，让更多人意识到，女生也可以把飞行夹克穿得很帅气的故事。以及《编程珠玑》这本书是如何影响她走上这条路的。
这一次直播，她做足了功课，从外在到内容，争取让那些潜在客户可以接受她的观念，因为她作为一名设计师，也需要自己的粉丝。
直播效果很好，粉丝增增地涨，火箭飞艇也都出现了，看到那些大额礼物，程雪漫按捺内心激动，淡定淡定。
“漫漫姐，你觉得樊凌宇和徐心阳谁更帅？更喜欢谁？”
直播间粉丝多了，问问题还学会了复制粘贴，看着满屏的同一个问题，程雪漫稍作停顿，看看徐心阳，徐心阳目光炯炯，眼神里透着期待。
程雪漫狡黠一笑，说“凡境都是帅哥，我都喜欢。”
黄雨盛看着直播，在直播间发表评论，【完了完了，我们樊樊沦落了，曾经的校草啊。】
樊凌宇扣上手机，把音量调到最低。
最近的程雪漫，真是惹人恼火，头又疼了，他起身拿了一片止痛片，直接吞下。
下了播，程雪漫和徐心阳去吃夜宵。按照公司给他们布置的人物，俩人拍了一个十几秒的视频，算是对CP粉丝的营业。拍完，就发了抖音。
吃完夜宵，程雪漫回到家里，就看樊凌宇坐在沙发上，两人目光对视。
樊凌宇直接问她：“你和徐心阳这么眉来眼去的，你男朋友不会介意吗？”
程雪漫心里想着今晚赚到的一千两百块，心里乐飞了，刚想说，我又没有男朋友。
但忽然想到，差点忘记她非单身的人设了，她看着樊凌宇，露出在直播间里的笑容，“我男朋友很大方的，怎么会介意这种事情。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眉来眼去了？”
樊凌宇：“最好没有。”
“怎么啊，你介意啊？”程雪漫挑衅地说。
公司里人人都尊敬的樊总监，网络上吸粉无数的樊总监，此刻却沉默了。他很介意，但他没有立场，人家男朋友都不介意，他能说什么？
“你把握好分寸，别让人家误会了。”
“误会什么？”
“徐心阳对你什么心思，你没看出来？”
“他对我能有什么心思？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难道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在一起，就得发生点什么？”
“公司不鼓励员工内部恋爱，你还是把握点分寸，别最后把我的员工搞走了。”
“哈，”程雪漫轻快一笑，“你放心，我要是真跟他恋爱了，我走。”
“嘶……”樊凌宇头又疼了，他用手按了按，摸到一丝温热，他拿到灯下一看，手指上是血。
程雪漫也看到了，她心脏被攥了一下似的疼，走到他面前，“我看看？”
“不用。”樊凌宇捂着头，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一边捂着流血的伤口一边想，原来人会被起到头炸裂是真的。
程雪漫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漆黑一片，闷闷地发堵，就是吵个嘴而已，怎么气到血管崩裂了？
她走到门前，轻轻敲门，语气无比温柔：“喂，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喂，樊凌宇，你不会死吧？你死了，你家里不会找我赔偿吧？”
“喂……”
门忽地打开了，樊凌宇站在门口，表情很丧，眉毛因为头疼拧在一起，“你少气我一点，我就能活得久一点。”
“哦。”程雪漫姿态放软，面对伤员，她身上的刺都收回去了。
樊凌宇看着她，目光留恋，在剧烈的头痛中认命地意识到，他还是爱她，爱到随时随地都想投降。
她是个极其认真的人，既然答应了直播，就希望能把事情做好。
她平时不怎么看直播，一是浪费时间，二是觉得想要什么，直接买就好了，功能性质这些，看说明书就好，为什么要再听别人复述一遍，上学时上课没听够吗？
但此刻不一样了，她得去直播了。人在职场，不打无准备之战。
她找来当下受欢迎直播博主的视频，看了一段，观察他们言行举止，表情管理。
学了一下午，就连下班打卡，对着打卡机，她都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
樊凌宇下班晚，回到家里，一推开门，就听到客卫那边传来抑扬顿挫的说话声。
“谢谢亲们的点赞，爱你们。这款无人机呢，续航时间长，使用最新的锂聚合物电池，能量密度高、重量轻、使用寿命长，而且它不含重金属，相对环保。对于低温、高温承受能力特别强，不管是在南极北极，还是赤道几内亚，巴拉巴拉，呸呸呸，说什么呢，再来……”
樊凌宇站在门外，看着玻璃门内模糊身影，抿嘴失神一笑。
“好哒，欢迎大家进直播间，可以点个关注哦，这里是凡境科技直播间，对，我是凡境无人机设计师……”
程雪漫对着镜子，模拟直播，洗手池上放着打印出来的资料。她希望自己能脱稿直播。但没想到难度这么大，说话总卡壳。
最后她把稿子一扔，发出花拉的声音，人坐到马桶上，用半死不活的语气念到：“走过路过别错过，无人机两块钱一个，大甩卖了啊……”
说完，觉得有趣，自己一个人嘿嘿笑了起来。
笑完觉得有力气了，对着墙壁又开始自言自语。
樊凌宇站在外面，头抵在墙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一直站到腿麻了，才悄悄挪着步子离开。
第二天，以部门为单位的直播排班表出来了，程雪漫大概看了一眼，一个月只需要她直播一次，这个频率还可以接受。毕竟他们都有本职工作，也不能把精力放在直播上面。
让她惊讶的是，和她一起直播的人，居然不是樊凌宇，而是徐心阳。
这是什么安排？不是一个部门出一个人吗？按照惯例，直播这活，就应该归樊凌宇了吧？
她以为是要和樊凌宇直播，才会这么紧张，三更半夜站在卫生间模拟训练，因为她不想被他比下去，更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任何不该有的情绪。
看着徐心阳的名字，她放松一笑，和学弟一起直播，再好不过的安排了。
这么想着，余光里跳进来一个影子。
徐心阳拿着准备好的台词本，来找程雪漫了。
“学姐，学姐，周末是我俩直播哎。”徐心阳人特别自来熟，他拉过一张没人坐的椅子，直接坐到了她身边。
程雪漫给他让出一点空间，一股淡淡的男性香水气息飘来，她吸吸鼻子，辩了辩，没闻出什么味道，还挺香的。
“嗯。”程雪漫点头，她挺喜欢和徐心阳相处的，青葱似的小学弟，相处起来，没有压力。
“那咱们先彩排一下？我怕到时候发挥不好。”徐心阳应届实习生，浑身透着大学生那股清澈，还没染上班味，说话声音清脆，人看着特别阳光。
“好啊，这是我准备的资料，把你的资料发我一份，到时候我们互相捧哏？”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听相声了。”徐心阳说。
这俩人，一个初入职场，干啥都新鲜；一个职场小强，干啥都要强。凑到一起了，聊来聊去，达成默契，那就是一定要干出成绩来。
两人聊天，聊直播与相声，越聊越起劲儿，就连吃午饭，也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宋巍见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态度亲切地坐到他们那桌，在徐心阳面前，一直夸奖程雪漫。
“你学姐啊，大学特别厉害，修了计算机和工业设计两门学科呢，还拿了很多大奖……”
樊凌宇端着饭从旁走过，看到他们三人坐一起，有说有笑，还聊着大学的事，程雪漫手撑着下巴，眉眼弯弯抵看着徐心阳。
他眉头一皱，有点后悔将徐心阳推出来了。
因为程雪漫刚刚笑得太好看了。她怎么可以对别人笑得这么好看？樊凌宇已经摘掉了纱布，但还没拆线，伤口处突然针扎似的疼。
本来这周末直播是他的活，但他因为受伤，推迟了去日本出差，所以这周他必须得走，带着缝合的伤口走。
他回头看了一眼，程雪漫还在对着徐心阳笑。啧，有男朋友的人了，对其他男生这么没有距离感？
周日下午，程雪漫穿了件白色紧身体恤，外搭牛仔衬衫，西装裤，撑着遮阳伞，步行10分钟到了公司。
直播间非常简陋，背景是货架，陈放着一架架无人机，一张桌子，两瓶撕去包装纸的矿泉水，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程雪漫两手空空坐到镜头前，瞬间紧张起来，她从牙缝发问：“徐心阳，你紧张吗？”
“学姐，我的腿已经开始抖了，你没发现吗？”
此刻，两人之前为准备直播而形成的欢乐氛围全都不见了。
只有紧张。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直播时间到，已经进人了。
程雪漫深吸一口气，打算先从与观众互动开始。
观众提出的问题，一开始很简单。先是问这俩人是谁？樊总监呢？
程雪漫和徐心阳做自我介绍……
那樊总监呢？
樊总监此刻远在日本酒店里，看他们直播呢。
与合作商见完面之后，他回到酒店，还没来得及洗澡换衣，就点进了凡境在某视频平台的直播间。
因为他那次直播，给凡境带来了很多粉丝，所以现在直播间里也有很多人。
樊凌宇扯下了领带，丢在茶几上，斜椅着沙发，以一种非常放松自在的姿态，看着手机。
他的眼睛只盯着程雪漫，将旁边那个舞来舞去的人自动屏蔽。
程雪漫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嘴角僵硬地弯出一个弧度，看着特别有喜感。可是看着看着，他神色就变了，因为评论区方向变了。
一开始都是规矩地问各种关于无人机的问题，渐渐人多了，就有一些牛鬼蛇神。
“哇，真大。”
“手感应该不错吧。”
“小姐姐能站起来，看看身材吗？”
“上面的，看看面还不够吗？还想看下面？”
评论刷的非常快，可是那些难看的评论也在不断冒出来。
有人看不过，在评论区里吵架，说这是正经直播间，耍流氓的滚出。
程雪漫看到了，但她假装没看见，网络上恶言恶语多了去了，她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徐心阳也看到了，内心很气愤，直接说，“某些人嘴巴放干净一点，再刷就给你拉黑。”
网络另一边的人，在暗处过嘴瘾，才不管拉黑不拉黑，用词更加恶劣。
徐心阳气得脸通红，“学姐，要不我们下播吧，这些人太气人了。”
“没事儿，学弟。”程雪漫拍他肩膀，安慰他，“你何必跟不认识的人较劲呢？”
程雪漫脸上带着淡然的笑，这会儿她已经不紧张了，而是斗志满满。
她这人便是如此，平时看着和和气气，其实身上一直穿着铠甲。
水电煤气、衣食住行都是自己挣来的，她养活自己，问心无愧，有脚踏大地的底气，那些不友善的评论，根本不会影响到她。
低头喝了一口水，想起前几天看的那些主播出圈片段，他们那么从容自如，和网友聊天亲切自然，接梗更是你来我往从不冷场。
虽然她做不到，但要努力向那个样子靠进。她目光直视评论区，挑感兴趣的评论开始回答问题。
“为什么设计无人机啊？好问题。很简单啊，因为从小长在大山里，喜欢看着小鸟在天上飞，我的梦想就是像鸟一样飞过那片山。后来我上大学，参加飞行器设计比赛，亲自设计了一款无人机，就喜欢上无人机了。”
“玩无人机是一种什么感觉？我想想啊，很简单啊，就像飞一样。”
“人类的想象力与感受力是非凡的，当你戴上AR眼镜，操控着摇杆，跟着无人机视野走，视觉感受力作用于感官系统，带来第一视角沉浸式飞行体验。”
“我觉得，这是人类才能享有的独特体验。无人机，尤其是穿越机，是科技赋予人类的独特体验，曾经，我们看着鸟儿想象怎么飞，闭上眼睛，想象飞翔的感觉。如今，我们可以让镜头延伸视线空间，在天空中飞翔，在某种程度上，无人机让我们无限趋近于飞翔。”
程雪漫说完这段话，突然发现，评论区清净了，没人发评论了，她急忙看一眼人数，还好，还在不断上升。
然后下一秒，评论突然多了起来。
“说得太好了。”
“心动了心动了，马上就去买。”
“哇，小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无人机是综合了航空、摄影、飞控设计等技术的新科技产品，是时代科技进步赋予我们的礼物……”
程雪漫徐徐道来，看似随意的一段即兴表达，却是她多年思考的瞬间表达，准确地说出了对无人机的感受，也引起了网友共鸣。
直播间的分享与点赞在激增，同时礼物也在激增。
“哇，大火箭。”徐心阳的目光被吸引走了，“学姐，你好厉害，你太棒了。”他用肩膀撞了撞她。
“我查查多少钱，我靠，一个大火箭就1千块。”
程雪漫面对质疑与诋毁，从来都是勇于面对的，眼神里有不服气愤愤的光芒，带刺那种。
可是，面对满屏喜欢，铺天盖地的夸夸，还有别人给她刷的礼物，她不好意思了，抿嘴尴尬地笑着，这实在出乎意料，她只是接到公司任务，来加班卖无人机的，不是来求刷礼物的。
此刻，程雪漫不似刚刚那样滔滔不绝，而是有些不知所措。要不要劝大家不要花钱刷礼物？有这钱不如去买无人机？可她不知道应不应该说，毕竟直播间收到礼物，也是给公司创收。
这种前后强烈反差形成的可爱萌，让她吸粉无数。
程雪漫出圈了。
更准确地来说，是程雪漫和徐心阳的组合出圈了。
出圈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个是她发表的对于无人机的言论，引起共鸣，好多人下单买无人机。
第二个是她和徐心阳互动的视频，有了CP粉，CP粉是一种强大存在，有着超强的想象力与自娱自乐精神。
看啊，徐心阳那挚诚热烈的眼神，设计师姐姐那欲说还休的笑容，俩人互动太有cp感了。
很快，官博下，求看美女设计师姐姐与实习生直播的呼喊盖过了樊凌宇。
毕竟樊凌宇直播的时候，过于严肃，不苟言笑，不够亲切。
他们俩的互动视频，被推上热搜，而点赞最多的视频，是面对充满恶意的评论区，徐心阳气得脸通红，程雪漫安慰弟弟。
性格好情商高身材好的学姐，相貌帅气阳光带点蠢萌的实习生学习，这cp谁不想嗑呀。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写他们俩的同人小说，一时间，两人成为公司热点人物。
这实在出乎意料。
程雪漫&徐心阳的组合火了，流量超过樊凌宇。上头一看，原来是两个新员工火了，两人肩上没有重要任务，于是拍板让他俩多播几期。
同时，为激发员工的积极性，直播期间刷的礼品，抽成10%作为奖励。
看到这条通知，程雪漫掐着手指算，1朵花1毛钱，抽成10%，她和徐心阳平分这些钱，她能分到0.5分钱。而且这只是最小的礼物，如果运气好，像上周末那样，有人给她刷火箭，一只火箭1000元，她就能赚50元。
想到这，她眼神都亮了。
她大学的时候，一直在兼职，所有开销都是勤工俭学挣的钱，她换了个思路，把直播当成兼职去看待，心里就接受了。
而且直播讲得都是关于无人机的事，更可以在线和网友交流想法，也是在为她的主业——无人机设计，做辅助呢。
她原来觉得做直播是浪费时间，现在换个角度想，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二次直播，程雪漫去街里买了衣服，一件复古深绿MA-1飞行夹克。又把大学期间，对她影响最大的一本书《编程珠玑》带了过去。
她准备在直播中讲述娜丽塔·波特曼在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穿上了MA-1飞行夹克，让更多人意识到，女生也可以把飞行夹克穿得很帅气的故事。以及《编程珠玑》这本书是如何影响她走上这条路的。
这一次直播，她做足了功课，从外在到内容，争取让那些潜在客户可以接受她的观念，因为她作为一名设计师，也需要自己的粉丝。
直播效果很好，粉丝增增地涨，火箭飞艇也都出现了，看到那些大额礼物，程雪漫按捺内心激动，淡定淡定。
“漫漫姐，你觉得樊凌宇和徐心阳谁更帅？更喜欢谁？”
直播间粉丝多了，问问题还学会了复制粘贴，看着满屏的同一个问题，程雪漫稍作停顿，看看徐心阳，徐心阳目光炯炯，眼神里透着期待。
程雪漫狡黠一笑，说“凡境都是帅哥，我都喜欢。”
黄雨盛看着直播，在直播间发表评论，【完了完了，我们樊樊沦落了，曾经的校草啊。】
樊凌宇扣上手机，把音量调到最低。
最近的程雪漫，真是惹人恼火，头又疼了，他起身拿了一片止痛片，直接吞下。
下了播，程雪漫和徐心阳去吃夜宵。按照公司给他们布置的人物，俩人拍了一个十几秒的视频，算是对CP粉丝的营业。拍完，就发了抖音。
吃完夜宵，程雪漫回到家里，就看樊凌宇坐在沙发上，两人目光对视。
樊凌宇直接问她：“你和徐心阳这么眉来眼去的，你男朋友不会介意吗？”
程雪漫心里想着今晚赚到的一千两百块，心里乐飞了，刚想说，我又没有男朋友。
但忽然想到，差点忘记她非单身的人设了，她看着樊凌宇，露出在直播间里的笑容，“我男朋友很大方的，怎么会介意这种事情。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眉来眼去了？”
樊凌宇：“最好没有。”
“怎么啊，你介意啊？”程雪漫挑衅地说。
公司里人人都尊敬的樊总监，网络上吸粉无数的樊总监，此刻却沉默了。他很介意，但他没有立场，人家男朋友都不介意，他能说什么？
“你把握好分寸，别让人家误会了。”
“误会什么？”
“徐心阳对你什么心思，你没看出来？”
“他对我能有什么心思？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难道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在一起，就得发生点什么？”
“公司不鼓励员工内部恋爱，你还是把握点分寸，别最后把我的员工搞走了。”
“哈，”程雪漫轻快一笑，“你放心，我要是真跟他恋爱了，我走。”
“嘶……”樊凌宇头又疼了，他用手按了按，摸到一丝温热，他拿到灯下一看，手指上是血。
程雪漫也看到了，她心脏被攥了一下似的疼，走到他面前，“我看看？”
“不用。”樊凌宇捂着头，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一边捂着流血的伤口一边想，原来人会被起到头炸裂是真的。
程雪漫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漆黑一片，闷闷地发堵，就是吵个嘴而已，怎么气到血管崩裂了？
她走到门前，轻轻敲门，语气无比温柔：“喂，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喂，樊凌宇，你不会死吧？你死了，你家里不会找我赔偿吧？”
“喂……”
门忽地打开了，樊凌宇站在门口，表情很丧，眉毛因为头疼拧在一起，“你少气我一点，我就能活得久一点。”
“哦。”程雪漫姿态放软，面对伤员，她身上的刺都收回去了。
樊凌宇看着她，目光留恋，在剧烈的头痛中认命地意识到，他还是爱她，爱到随时随地都想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