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叔歌的冷淡态度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
无他，墨叔歌只要一想到自己被玄灵二哥给亲了，整个人就非常的不得劲。
好在今天临渊收敛多了，没有夫人长夫人短的。
墨叔歌和临渊在客栈里用过了早饭，两个人沿着凤池城的河流慢慢走着，一边分析了一下眼下的情况。
他们现在有两个事情要做，第一，找到凤羽钦；第二，找到做梦之人。
凤羽钦好说。
虽说进入这个魇洞会不断被梦境吞噬掉记忆，但早晨起来，临渊担心梦境吞噬他们记忆的过程太缓慢，容易不被察觉，所以临渊早上写了一本简单的过程记录，权当不停地给自己提醒。
墨叔歌看了看，觉得这个记录完全可以挑挑拣拣排练成一个话本，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凤羽钦耳朵里，凤羽钦必然就知晓这是来找他的。
至于这第二件事。
眼下有两个时间线能用上，第一，就是这个人是墨叔歌熟悉之人，故而梦境里才会有她；第二，这个人也是临渊熟悉之人，但临渊的问题是，他什么都不记得。
但同时这梦境里又有一些不太寻常之处，比如这个凤麟仙岛出现的着实有些突兀，所以墨叔歌眼下也猜测会不会和凤麟有关。但临渊又对凤麟这个名字没有太多的印象，好像是真的不熟悉，故而墨叔歌也只能猜测。
街边有卖冰糖葫芦的。
想起上次墨叔歌吃的糖炒栗子似乎还比较喜欢吃，临渊便转过去买了一串冰糖葫芦。
墨叔歌确实比较喜欢吃甜食，但是那冰糖挺甜葫芦实在太酸，墨叔歌咬了一口立刻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
临渊看着墨叔歌被酸的五官都快纠结到一起了，就着墨叔歌咬过的位置咬了一口，不解：“也没那么酸吧？”
墨叔歌再次顿住，盯着临渊咬过的地方，嘴巴动了动：“那个地方，我——”
临渊没听清，微微俯身：“什么？”
临渊的侧脸实在好看，精致的看不到毛孔。
墨叔歌耳边凭空就响起了墨十四那天对她的质问：“——你不是也被临渊那个妖孽给蛊惑了吧！”
墨叔歌移开落在临渊侧脸上的目光：“没什么。”
临渊有些狐疑：“没什么你脸红什么？”
墨叔歌抿了抿唇，在转回来的时候，眼里是一点耐心都不剩了，冰冷又无情：“闭嘴！”
临渊倒是心情不错：“好的夫人。”
而在他俩的侧前方，一个白衣胜雪的翩翩少年手冒青筋，一脸怒气的看着墨叔歌和临渊的互动，终是忍不住大喝了一声：“墨十三！”
这声音如此熟悉，宛若穿越了万年时光的星辰，在墨叔歌的脑海中瞬间炸出一片惊雷或烟火，久远到乍一听到这个声音，墨叔歌还迟钝了几秒钟。
她缓缓的转过身，透过无数人群，眼里却只看到那个数万年前，在昆仑上会给她责备哭，会深夜给她盖被子，会哄她给她抱在怀里，还会给她买糖吃带她去疯，随她任性的人。
临渊看着墨叔歌的反应顿了顿，随即脸色也冷下来随着墨叔歌的视线看过去。
结果让他一愣：“——墨叔麟？”
墨叔麟依旧少年模样，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伸手直接把墨叔歌从临渊身边拽开，脸色奇差的看向临渊：“玄策？”
墨叔歌这才发现，墨叔歌身后跟着的是少年的凤世宗。
少年凤世宗拿着一把折纸扇，宛若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他温和的同墨叔歌笑了笑：“我和你九哥到处找你，还以为你丢了。”
临渊视线落在了墨叔麟握在墨叔歌的手腕上，神色暗了暗，礼貌问候：“九殿下，仙君。”
墨叔麟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死死的把墨叔歌护在身后，但临渊如此客气，他也不好发作，克制着回礼：“临渊君。”
倒是凤世宗更为和煦一些：“临渊君，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和十三在一起？”
临渊视线挑了挑，十三？
墨叔歌却不看他。
临渊了然，嗯，怕是小丫头早就知道自己是谁了。然一转，似乎一下子又打通了任督二脉，他好像猜到了一点墨叔歌突然之间就会不理他的原因了。
“我们……”临渊故意吞吞吐吐，似乎颇为暧昧。
墨叔歌怕临渊语不惊人死不休，只好打断道：“这是……朋友。”
“朋友？”墨叔麟不信：“你什么时候还和东海交上朋友了？”
临渊：……
临渊：虽然我知道，但你倒也不必说的如此直白。
“就…”墨叔歌实在找不到理由。她之前……确实对东海的态度很严谨，不是敌死，就是我活。十分专一。
“墨墨救了我。”临渊道。说完他自己也是一愣，墨墨？
墨叔歌想起来她当街抢婚的事儿，敷衍：“啊，是。”
墨叔麟却挑起了眉头，十分不屑：“你在敷衍我。”
墨叔歌：……
墨叔歌：不是，你在梦里一定还要这么龟毛吗？
凤世宗在墨叔歌和临渊二人身上来回扫视了几圈，突然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叔麟，好在十三找到了不是么。你别这样，在吓到小十三。”
墨叔歌这才想起来，她还有凤世宗这个救星呢。
小时候每次闯祸，只要含着眼泪憋着嘴朝凤世宗一看，凤世宗百分百替他求情。
于是墨叔歌时隔□□万年，重新回味了下当年装可怜的心境，调动演技，小眉毛一紧，嘴巴一——
墨叔麟抬手毫不客气的指着她的脸：“打住。”
墨叔歌：……
墨叔麟：“我回去再和你算账。”
哈。墨叔歌翻了个白眼内心冷笑。梦境就这么大，你回哪儿和我算账，搞笑。还当我两万岁呢？
墨叔麟瞬间又火了。
凤世宗眼疾手快拖着他就往前走。
墨叔麟一边挣扎一边不满的指着墨叔歌对凤世宗道：“你看看！你看看她那个是什么表情！她现在还反了天了她！”
墨叔歌虚伪的朝着墨叔麟摆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无辜表情，十分欠扁。
临渊踱两步，走到墨叔歌旁边，微微俯身在她耳边缓缓道：“所以…墨墨原来是，西海的小十三呐。”
墨叔歌这才想起这茬，马甲掉了。用干咳掩饰尴尬，淡定的回击道：“帝君的身份，不也掩饰的很好么。”
临渊心情颇为不错，赞同：“你说的没错。”
遇到了墨叔麟和凤世宗，墨叔歌自然不可能在跟临渊一起走。
毕竟在这个梦境里，她还是那个跟她九哥一起来这处凡尘给自己过生日的小丫头，所以临渊就委曲求全的跟着墨叔麟和凤世宗一道儿了。
中午，一处酒楼。
凤世宗听墨叔歌见缝插针把临渊的借口编完，对临渊道：“所以你是来找你小外甥的？”
临渊点点头。
凤世宗皱皱眉：“……可玄灵和小十三一样大吧？成亲了？”
临渊一顿，看向墨叔歌。
墨叔歌捧着茶杯下意识的咬住茶杯沿——这茬忘了。
墨叔麟一直没说话，但是视线一直在墨叔歌和临渊身上就没离开过，淡淡道：“临渊君看我妹妹做什么？”
临渊笑笑：“没什么。”顿了顿只能把墨叔歌起头的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圆满，咳了一声道：“我…成亲了。是我夫人的外甥。”
墨叔麟和凤世宗闻言一怔，墨叔歌直接被茶水呛道，咳嗽了出来。
她蹙着眉头看向临渊，临渊一脸单纯的无辜。
——没错。玄灵没办法成亲可不就得我成亲。
——我成亲哪来的外甥，凤羽钦的母亲乃西海六公主墨叔锦，可不就是你外甥。
墨叔歌：……
墨叔歌干脆放弃把脸埋在桌子上。
这谎言圆不上了，让凤羽钦看到他年轻的三叔不认识他也是个问题啊……
墨叔麟没什么好脸色：“临渊君也太见外了，成亲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会我们一声。既然临渊君还有要事在身，我们就不打扰了，一会儿就此告辞。”
看得出墨叔麟不欢迎他，且显然墨叔歌的模样也不想离开她九哥，临渊只好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小十三这次救了我，我会单独专程感谢的。”
临渊的视线温和的放在墨叔歌的身上，墨叔歌礼貌的装没看见，她九哥手背上的青筋又跳起来了，真不好整。
直到临渊彻底离开，墨叔麟才终于摆出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冷淡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墨叔歌装傻：“什么怎么回事儿？”
墨叔麟暴起：“墨叔歌我最近是不是没揍你！”
要是换做以前，这种时候，墨叔歌只要嘴一憋，眼泪唰一声下来，她九哥气的血压崩开也下不去手。
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墨叔歌实在是装不出来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了，但她还是忽然抱住了她九哥，眼睛藏在她九哥看不见的地方红通一片。
墨叔歌抱得紧，紧而压制。
墨叔麟已经抬起的手，愣了半天，到底还是落在了墨叔歌柔软的发顶，口气生硬：“好了好了，九哥也没真想打你，瞧你。”
墨叔歌不松手，声音闷闷：“我想你。”
墨叔麟不知道墨叔歌怎么了，只道是小女孩还害怕，在她柔软的发顶揉了揉：“九哥这不是找到你了么，下次不乱跑就行了。”
墨叔歌依然不松手：“九哥，我好想你。”
到傍晚的时候，墨叔歌才知道原来墨叔麟和凤世宗其实就住在他们对面的那间客栈。但是他们昨天一天都没碰到。
墨叔歌回去的时候，下意识的想往临渊的客栈走。
墨叔麟奇怪的看她：“你去那儿干什么？”
墨叔歌愣了一下，才发现墨叔麟要进的是他们对面的客栈，只好调转脚步。
对面的店小二看到之后奇怪的问临渊：“客官，您到底和夫人分房睡了啊。”
临渊也惆怅：“倒也不是。”
店小二：“嗯？”
临渊：“大舅哥不太好整。”
店小二不理解：“公子你如此仪表堂堂，夫人的哥哥还看不上你？”
适时，墨叔麟总觉得他背后有人骂他，于是转回头往外扫了一眼。
店小二看到墨叔麟的面容，口中的话语顿了一下，转而安慰临渊道：“公子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了，换个角度想，至少您夫人家里基因确实还是优秀的。好事多磨么。”
临渊听完更不想说话了，只得把店小二给赶了出去。
但想了想又把店小二给叫了进来，给他一锭银子道：“去帮我找几个城里最好的话本师父来。”
店小二了然：“公子您想听话本儿啊。”
临渊十分淡定：“我想写话本。”
店小二闻言心下叹了一口气，这年头，想成个亲真不容易。难怪江兮二小姐都得当街抢婚了。
墨叔歌一直到凌晨才找到机会偷偷溜了出去，翻墙爬上临渊所在的三楼客栈从窗户翻了进去。
临渊没睡。
他猜测有可能墨叔歌会来找他，但是也不一定，毕竟他已经暗示墨叔歌说他会找机会单独去找她。
但是若墨叔歌真的来找他了呢？
抱着这种心思，临渊睡睡醒醒，一直不踏实。直到听见外面的响动，嘴角才漫不经心的勾出一个笑容出来，起身走到窗边抱着臂膀依靠在墙上等着墨叔歌推窗进来。
于是墨叔歌推开临渊的窗户一落地，就看到临渊一副半夜被歹人闯了闺房的防备姿态依靠在窗户边，脸上却是漫不经心的笑，道：“十三公主深夜闯我闺房，是不是想对我图谋不轨？”
墨叔歌被临渊这两天的反常已经搞的有点习惯了，自顾自的走到桌子旁边坐下，点亮烛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是啊，师尊可有打算反抗？”
临渊见惯了墨叔歌冷冰冰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突然发觉自己好像被反调戏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
嗯。这个反应才对么。
墨叔歌心下道。然后仿若万年之前在昆仑之巅的越树林子调戏凤麟仙君那样，转过来，眼角带笑，表情浪荡，妥妥一个女流氓，丝毫不顾及的打量着临渊此刻怔愣的样子，道：“我还以为师尊着调戏人的功夫又多深呢，也不过如此么。”
临渊咽了咽吐沫，微微捏了捏拳头，终是没说什么，克制的走过来在墨叔歌身边坐下，回归正色：“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发现。”
墨叔歌也不甚在意，道：“发现没有。但不对的地方确实有。”
临渊看她。
墨叔歌道：“我初初入这番梦境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样子很熟悉，推测大抵是我两万多岁的时候一场经历。是我九哥第一次带我来这凡尘过诞辰的时候。”
临渊不动声色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你的诞辰快到了？”
“可能吧。”墨叔歌道：“许多年不过，不大记得了。”
然后墨叔歌简单把这一次的经历她能记得的地方简单的交代了一下。然后道：“回忆只是我的回忆，梦境却不一定是何人的，但我总觉得，这场梦境应该是来自一个我熟知之人，甚至，这个人可能你也熟知。”
临渊点头：“这个我也推测倒了。”
墨叔歌继续说：“眼下呢，梦境是否会按照回忆走，怎么演化我们都不得而知。但是若是可以和我的回忆重叠度越高，我们能锁定梦境的主人的范围就越小。接下来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可能还会遇到凤麟君和妖境先妖主若虚。”
临渊手下顿了一下：“若虚？”
墨叔歌觉得临渊的反应不太对：“怎么？若虚有问题。”
临渊没说什么摇摇头，问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若虚和最后一次见到若虚的时候么？”
“记得。”墨叔歌点头。“这一次若是可以遇见，这便是我第一次见到若虚帝君的时候。至于最后一次么……“墨叔歌想了想，“好像是两万年前在沉渊洞里。”
两万年前。
沉渊洞。
临渊突然一阵剧痛席卷脑海，好像要炸掉一样。他手里的茶杯砰的一下子掉道了地上，不可遏止的捂住了头。
墨叔歌吓了一跳：“临渊！”
那巨痛带着排山倒海般的痛苦之意，偏偏又如苍茫海一般一无所有。
好半天才逐渐消散。
鬓角都带出了冷汗。
墨叔歌放大的脸呈现在临渊眼前，仔细的观察临渊的状态。
临渊突然一个用力将其揽进怀里，抱的禁锢而有些发抖。
墨叔歌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捏进骨子里了，只好拍了拍他后背：“临渊！临渊！”
临渊仿若闻所未闻，他只是紧紧的抱着，眼前全是苍茫海中白茫茫一片。
墨叔歌不知道自己喊了他几声，临渊好像才清醒过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咻一下松开手。
墨叔歌被他淬不及防的推开，临渊下意识想拉住但是也没有拉住，整个人荒乱、复杂而愧疚。
到底临渊推的那一下也不重，墨叔歌奇怪的看着他，道：“你方才怎么了？”
临渊脸色有些苍白，他其实不是很清楚，但大概还是有些一闪而过的片段留在脑海里：“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墨叔歌一下子想起来临渊讲过，他曾经有过一个很喜欢的人，因为那个人后来不在了，他的那段痛苦的记忆便被抹去了。
墨叔歌表情淡淡的：“那个你曾经喜欢过的人？”
临渊直觉的这个话题好像不适合现在、此刻、在墨叔歌面前讲。但眼下要是寻了个借口骗她，估计以墨叔歌的性子，就不是给自己一巴掌那么简单了。于是选择了沉默。
墨叔歌也没啥心情，见状也没继续问，总结道：“总之，凤羽钦那边你来负责，务必在他看见凤世宗的时候不要露出破绽。至于梦境之人，先观察我说的这几个人的反应，顺便，我找机会先探一下目前最不合理的凤麟仙岛。”
临渊点点头。
墨叔歌见要说的话都交代完了，于是起身道：“天快亮了，我就先走了。”
看着墨叔歌冷冰冰的样子，临渊伸手拽了一下墨叔歌道：“墨墨——”
墨叔歌弗袖抽回，道：“帝君，既然你我身份都挑明，其实我也早已不再是西海中人，你唤我一声息阿若或上神都可。墨墨这种称谓，就罢了吧。”
说完越过窗户便离开了。
临渊手中留了个空。气自己什么时候想过去不好，偏得这个时候想。
得，又生气了。
第二十五章番外
城主府外，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敲响了城主府的大门，求见江兮二小姐。
城主府二小姐的书房内。
江兮一身精练的装扮坐在书案后面，神色冷淡道：“临渊？”
对面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道：“不错。他真名是临渊，是崇瑶城汜水瑶的师尊。而昨日在街上抢婚的女人，根本不是他的夫人，同我一样都是他的弟子而已。”
江兮笑了笑：“既然你们同为师门，你为何又要来我这里举报呢？”
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眼底寒冷：“因为由吾息阿若从来不是我的同门，她是我的仇人。临渊作为一院师尊，利用职便处处对由吾息阿若以包庇，这种人，我为什么要帮他们。”
江兮看着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一股无端的压力朝着她压过来。
就在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以为江兮是真的放弃了临渊之后，江兮突然笑了出来，道：“好，你说说你想怎么做。”
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松了一口气，眼底阴侧：“二小姐您喜欢临渊不过是因为他那张脸吧。您帮我杀了由吾息阿若，我帮您，让临渊乖乖同您将生米煮成熟饭，如何？”
江兮看着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眼睛眯了眯，半晌后：“好。”
无他，墨叔歌只要一想到自己被玄灵二哥给亲了，整个人就非常的不得劲。
好在今天临渊收敛多了，没有夫人长夫人短的。
墨叔歌和临渊在客栈里用过了早饭，两个人沿着凤池城的河流慢慢走着，一边分析了一下眼下的情况。
他们现在有两个事情要做，第一，找到凤羽钦；第二，找到做梦之人。
凤羽钦好说。
虽说进入这个魇洞会不断被梦境吞噬掉记忆，但早晨起来，临渊担心梦境吞噬他们记忆的过程太缓慢，容易不被察觉，所以临渊早上写了一本简单的过程记录，权当不停地给自己提醒。
墨叔歌看了看，觉得这个记录完全可以挑挑拣拣排练成一个话本，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凤羽钦耳朵里，凤羽钦必然就知晓这是来找他的。
至于这第二件事。
眼下有两个时间线能用上，第一，就是这个人是墨叔歌熟悉之人，故而梦境里才会有她；第二，这个人也是临渊熟悉之人，但临渊的问题是，他什么都不记得。
但同时这梦境里又有一些不太寻常之处，比如这个凤麟仙岛出现的着实有些突兀，所以墨叔歌眼下也猜测会不会和凤麟有关。但临渊又对凤麟这个名字没有太多的印象，好像是真的不熟悉，故而墨叔歌也只能猜测。
街边有卖冰糖葫芦的。
想起上次墨叔歌吃的糖炒栗子似乎还比较喜欢吃，临渊便转过去买了一串冰糖葫芦。
墨叔歌确实比较喜欢吃甜食，但是那冰糖挺甜葫芦实在太酸，墨叔歌咬了一口立刻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
临渊看着墨叔歌被酸的五官都快纠结到一起了，就着墨叔歌咬过的位置咬了一口，不解：“也没那么酸吧？”
墨叔歌再次顿住，盯着临渊咬过的地方，嘴巴动了动：“那个地方，我——”
临渊没听清，微微俯身：“什么？”
临渊的侧脸实在好看，精致的看不到毛孔。
墨叔歌耳边凭空就响起了墨十四那天对她的质问：“——你不是也被临渊那个妖孽给蛊惑了吧！”
墨叔歌移开落在临渊侧脸上的目光：“没什么。”
临渊有些狐疑：“没什么你脸红什么？”
墨叔歌抿了抿唇，在转回来的时候，眼里是一点耐心都不剩了，冰冷又无情：“闭嘴！”
临渊倒是心情不错：“好的夫人。”
而在他俩的侧前方，一个白衣胜雪的翩翩少年手冒青筋，一脸怒气的看着墨叔歌和临渊的互动，终是忍不住大喝了一声：“墨十三！”
这声音如此熟悉，宛若穿越了万年时光的星辰，在墨叔歌的脑海中瞬间炸出一片惊雷或烟火，久远到乍一听到这个声音，墨叔歌还迟钝了几秒钟。
她缓缓的转过身，透过无数人群，眼里却只看到那个数万年前，在昆仑上会给她责备哭，会深夜给她盖被子，会哄她给她抱在怀里，还会给她买糖吃带她去疯，随她任性的人。
临渊看着墨叔歌的反应顿了顿，随即脸色也冷下来随着墨叔歌的视线看过去。
结果让他一愣：“——墨叔麟？”
墨叔麟依旧少年模样，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伸手直接把墨叔歌从临渊身边拽开，脸色奇差的看向临渊：“玄策？”
墨叔歌这才发现，墨叔歌身后跟着的是少年的凤世宗。
少年凤世宗拿着一把折纸扇，宛若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他温和的同墨叔歌笑了笑：“我和你九哥到处找你，还以为你丢了。”
临渊视线落在了墨叔麟握在墨叔歌的手腕上，神色暗了暗，礼貌问候：“九殿下，仙君。”
墨叔麟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死死的把墨叔歌护在身后，但临渊如此客气，他也不好发作，克制着回礼：“临渊君。”
倒是凤世宗更为和煦一些：“临渊君，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和十三在一起？”
临渊视线挑了挑，十三？
墨叔歌却不看他。
临渊了然，嗯，怕是小丫头早就知道自己是谁了。然一转，似乎一下子又打通了任督二脉，他好像猜到了一点墨叔歌突然之间就会不理他的原因了。
“我们……”临渊故意吞吞吐吐，似乎颇为暧昧。
墨叔歌怕临渊语不惊人死不休，只好打断道：“这是……朋友。”
“朋友？”墨叔麟不信：“你什么时候还和东海交上朋友了？”
临渊：……
临渊：虽然我知道，但你倒也不必说的如此直白。
“就…”墨叔歌实在找不到理由。她之前……确实对东海的态度很严谨，不是敌死，就是我活。十分专一。
“墨墨救了我。”临渊道。说完他自己也是一愣，墨墨？
墨叔歌想起来她当街抢婚的事儿，敷衍：“啊，是。”
墨叔麟却挑起了眉头，十分不屑：“你在敷衍我。”
墨叔歌：……
墨叔歌：不是，你在梦里一定还要这么龟毛吗？
凤世宗在墨叔歌和临渊二人身上来回扫视了几圈，突然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叔麟，好在十三找到了不是么。你别这样，在吓到小十三。”
墨叔歌这才想起来，她还有凤世宗这个救星呢。
小时候每次闯祸，只要含着眼泪憋着嘴朝凤世宗一看，凤世宗百分百替他求情。
于是墨叔歌时隔□□万年，重新回味了下当年装可怜的心境，调动演技，小眉毛一紧，嘴巴一——
墨叔麟抬手毫不客气的指着她的脸：“打住。”
墨叔歌：……
墨叔麟：“我回去再和你算账。”
哈。墨叔歌翻了个白眼内心冷笑。梦境就这么大，你回哪儿和我算账，搞笑。还当我两万岁呢？
墨叔麟瞬间又火了。
凤世宗眼疾手快拖着他就往前走。
墨叔麟一边挣扎一边不满的指着墨叔歌对凤世宗道：“你看看！你看看她那个是什么表情！她现在还反了天了她！”
墨叔歌虚伪的朝着墨叔麟摆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无辜表情，十分欠扁。
临渊踱两步，走到墨叔歌旁边，微微俯身在她耳边缓缓道：“所以…墨墨原来是，西海的小十三呐。”
墨叔歌这才想起这茬，马甲掉了。用干咳掩饰尴尬，淡定的回击道：“帝君的身份，不也掩饰的很好么。”
临渊心情颇为不错，赞同：“你说的没错。”
遇到了墨叔麟和凤世宗，墨叔歌自然不可能在跟临渊一起走。
毕竟在这个梦境里，她还是那个跟她九哥一起来这处凡尘给自己过生日的小丫头，所以临渊就委曲求全的跟着墨叔麟和凤世宗一道儿了。
中午，一处酒楼。
凤世宗听墨叔歌见缝插针把临渊的借口编完，对临渊道：“所以你是来找你小外甥的？”
临渊点点头。
凤世宗皱皱眉：“……可玄灵和小十三一样大吧？成亲了？”
临渊一顿，看向墨叔歌。
墨叔歌捧着茶杯下意识的咬住茶杯沿——这茬忘了。
墨叔麟一直没说话，但是视线一直在墨叔歌和临渊身上就没离开过，淡淡道：“临渊君看我妹妹做什么？”
临渊笑笑：“没什么。”顿了顿只能把墨叔歌起头的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圆满，咳了一声道：“我…成亲了。是我夫人的外甥。”
墨叔麟和凤世宗闻言一怔，墨叔歌直接被茶水呛道，咳嗽了出来。
她蹙着眉头看向临渊，临渊一脸单纯的无辜。
——没错。玄灵没办法成亲可不就得我成亲。
——我成亲哪来的外甥，凤羽钦的母亲乃西海六公主墨叔锦，可不就是你外甥。
墨叔歌：……
墨叔歌干脆放弃把脸埋在桌子上。
这谎言圆不上了，让凤羽钦看到他年轻的三叔不认识他也是个问题啊……
墨叔麟没什么好脸色：“临渊君也太见外了，成亲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会我们一声。既然临渊君还有要事在身，我们就不打扰了，一会儿就此告辞。”
看得出墨叔麟不欢迎他，且显然墨叔歌的模样也不想离开她九哥，临渊只好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小十三这次救了我，我会单独专程感谢的。”
临渊的视线温和的放在墨叔歌的身上，墨叔歌礼貌的装没看见，她九哥手背上的青筋又跳起来了，真不好整。
直到临渊彻底离开，墨叔麟才终于摆出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冷淡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墨叔歌装傻：“什么怎么回事儿？”
墨叔麟暴起：“墨叔歌我最近是不是没揍你！”
要是换做以前，这种时候，墨叔歌只要嘴一憋，眼泪唰一声下来，她九哥气的血压崩开也下不去手。
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墨叔歌实在是装不出来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了，但她还是忽然抱住了她九哥，眼睛藏在她九哥看不见的地方红通一片。
墨叔歌抱得紧，紧而压制。
墨叔麟已经抬起的手，愣了半天，到底还是落在了墨叔歌柔软的发顶，口气生硬：“好了好了，九哥也没真想打你，瞧你。”
墨叔歌不松手，声音闷闷：“我想你。”
墨叔麟不知道墨叔歌怎么了，只道是小女孩还害怕，在她柔软的发顶揉了揉：“九哥这不是找到你了么，下次不乱跑就行了。”
墨叔歌依然不松手：“九哥，我好想你。”
到傍晚的时候，墨叔歌才知道原来墨叔麟和凤世宗其实就住在他们对面的那间客栈。但是他们昨天一天都没碰到。
墨叔歌回去的时候，下意识的想往临渊的客栈走。
墨叔麟奇怪的看她：“你去那儿干什么？”
墨叔歌愣了一下，才发现墨叔麟要进的是他们对面的客栈，只好调转脚步。
对面的店小二看到之后奇怪的问临渊：“客官，您到底和夫人分房睡了啊。”
临渊也惆怅：“倒也不是。”
店小二：“嗯？”
临渊：“大舅哥不太好整。”
店小二不理解：“公子你如此仪表堂堂，夫人的哥哥还看不上你？”
适时，墨叔麟总觉得他背后有人骂他，于是转回头往外扫了一眼。
店小二看到墨叔麟的面容，口中的话语顿了一下，转而安慰临渊道：“公子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了，换个角度想，至少您夫人家里基因确实还是优秀的。好事多磨么。”
临渊听完更不想说话了，只得把店小二给赶了出去。
但想了想又把店小二给叫了进来，给他一锭银子道：“去帮我找几个城里最好的话本师父来。”
店小二了然：“公子您想听话本儿啊。”
临渊十分淡定：“我想写话本。”
店小二闻言心下叹了一口气，这年头，想成个亲真不容易。难怪江兮二小姐都得当街抢婚了。
墨叔歌一直到凌晨才找到机会偷偷溜了出去，翻墙爬上临渊所在的三楼客栈从窗户翻了进去。
临渊没睡。
他猜测有可能墨叔歌会来找他，但是也不一定，毕竟他已经暗示墨叔歌说他会找机会单独去找她。
但是若墨叔歌真的来找他了呢？
抱着这种心思，临渊睡睡醒醒，一直不踏实。直到听见外面的响动，嘴角才漫不经心的勾出一个笑容出来，起身走到窗边抱着臂膀依靠在墙上等着墨叔歌推窗进来。
于是墨叔歌推开临渊的窗户一落地，就看到临渊一副半夜被歹人闯了闺房的防备姿态依靠在窗户边，脸上却是漫不经心的笑，道：“十三公主深夜闯我闺房，是不是想对我图谋不轨？”
墨叔歌被临渊这两天的反常已经搞的有点习惯了，自顾自的走到桌子旁边坐下，点亮烛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是啊，师尊可有打算反抗？”
临渊见惯了墨叔歌冷冰冰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突然发觉自己好像被反调戏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
嗯。这个反应才对么。
墨叔歌心下道。然后仿若万年之前在昆仑之巅的越树林子调戏凤麟仙君那样，转过来，眼角带笑，表情浪荡，妥妥一个女流氓，丝毫不顾及的打量着临渊此刻怔愣的样子，道：“我还以为师尊着调戏人的功夫又多深呢，也不过如此么。”
临渊咽了咽吐沫，微微捏了捏拳头，终是没说什么，克制的走过来在墨叔歌身边坐下，回归正色：“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发现。”
墨叔歌也不甚在意，道：“发现没有。但不对的地方确实有。”
临渊看她。
墨叔歌道：“我初初入这番梦境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样子很熟悉，推测大抵是我两万多岁的时候一场经历。是我九哥第一次带我来这凡尘过诞辰的时候。”
临渊不动声色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你的诞辰快到了？”
“可能吧。”墨叔歌道：“许多年不过，不大记得了。”
然后墨叔歌简单把这一次的经历她能记得的地方简单的交代了一下。然后道：“回忆只是我的回忆，梦境却不一定是何人的，但我总觉得，这场梦境应该是来自一个我熟知之人，甚至，这个人可能你也熟知。”
临渊点头：“这个我也推测倒了。”
墨叔歌继续说：“眼下呢，梦境是否会按照回忆走，怎么演化我们都不得而知。但是若是可以和我的回忆重叠度越高，我们能锁定梦境的主人的范围就越小。接下来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可能还会遇到凤麟君和妖境先妖主若虚。”
临渊手下顿了一下：“若虚？”
墨叔歌觉得临渊的反应不太对：“怎么？若虚有问题。”
临渊没说什么摇摇头，问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若虚和最后一次见到若虚的时候么？”
“记得。”墨叔歌点头。“这一次若是可以遇见，这便是我第一次见到若虚帝君的时候。至于最后一次么……“墨叔歌想了想，“好像是两万年前在沉渊洞里。”
两万年前。
沉渊洞。
临渊突然一阵剧痛席卷脑海，好像要炸掉一样。他手里的茶杯砰的一下子掉道了地上，不可遏止的捂住了头。
墨叔歌吓了一跳：“临渊！”
那巨痛带着排山倒海般的痛苦之意，偏偏又如苍茫海一般一无所有。
好半天才逐渐消散。
鬓角都带出了冷汗。
墨叔歌放大的脸呈现在临渊眼前，仔细的观察临渊的状态。
临渊突然一个用力将其揽进怀里，抱的禁锢而有些发抖。
墨叔歌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捏进骨子里了，只好拍了拍他后背：“临渊！临渊！”
临渊仿若闻所未闻，他只是紧紧的抱着，眼前全是苍茫海中白茫茫一片。
墨叔歌不知道自己喊了他几声，临渊好像才清醒过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咻一下松开手。
墨叔歌被他淬不及防的推开，临渊下意识想拉住但是也没有拉住，整个人荒乱、复杂而愧疚。
到底临渊推的那一下也不重，墨叔歌奇怪的看着他，道：“你方才怎么了？”
临渊脸色有些苍白，他其实不是很清楚，但大概还是有些一闪而过的片段留在脑海里：“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墨叔歌一下子想起来临渊讲过，他曾经有过一个很喜欢的人，因为那个人后来不在了，他的那段痛苦的记忆便被抹去了。
墨叔歌表情淡淡的：“那个你曾经喜欢过的人？”
临渊直觉的这个话题好像不适合现在、此刻、在墨叔歌面前讲。但眼下要是寻了个借口骗她，估计以墨叔歌的性子，就不是给自己一巴掌那么简单了。于是选择了沉默。
墨叔歌也没啥心情，见状也没继续问，总结道：“总之，凤羽钦那边你来负责，务必在他看见凤世宗的时候不要露出破绽。至于梦境之人，先观察我说的这几个人的反应，顺便，我找机会先探一下目前最不合理的凤麟仙岛。”
临渊点点头。
墨叔歌见要说的话都交代完了，于是起身道：“天快亮了，我就先走了。”
看着墨叔歌冷冰冰的样子，临渊伸手拽了一下墨叔歌道：“墨墨——”
墨叔歌弗袖抽回，道：“帝君，既然你我身份都挑明，其实我也早已不再是西海中人，你唤我一声息阿若或上神都可。墨墨这种称谓，就罢了吧。”
说完越过窗户便离开了。
临渊手中留了个空。气自己什么时候想过去不好，偏得这个时候想。
得，又生气了。
第二十五章番外
城主府外，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敲响了城主府的大门，求见江兮二小姐。
城主府二小姐的书房内。
江兮一身精练的装扮坐在书案后面，神色冷淡道：“临渊？”
对面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道：“不错。他真名是临渊，是崇瑶城汜水瑶的师尊。而昨日在街上抢婚的女人，根本不是他的夫人，同我一样都是他的弟子而已。”
江兮笑了笑：“既然你们同为师门，你为何又要来我这里举报呢？”
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眼底寒冷：“因为由吾息阿若从来不是我的同门，她是我的仇人。临渊作为一院师尊，利用职便处处对由吾息阿若以包庇，这种人，我为什么要帮他们。”
江兮看着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一股无端的压力朝着她压过来。
就在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以为江兮是真的放弃了临渊之后，江兮突然笑了出来，道：“好，你说说你想怎么做。”
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松了一口气，眼底阴侧：“二小姐您喜欢临渊不过是因为他那张脸吧。您帮我杀了由吾息阿若，我帮您，让临渊乖乖同您将生米煮成熟饭，如何？”
江兮看着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眼睛眯了眯，半晌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