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贱人!”

    凤宁殿中,宁阳公主大发雷霆,砸瓶掷器。华贵的地板上到处都是残金碎玉。

    一众奴仆婢女吓得垂首跪地不敢言语。

    “公主息怒。先不说陛下还未拟诏,就算拟了诏,宣了旨,只要尚未成婚,那云将军的正妻就还是公主您的。”

    站在宁阳公主一旁的内侍方佑不慌不忙地安慰公主道。他虽在皇帝身边伺候,却是公主的人。也正是他将云沉渊请求皇上赐婚的消息告诉了宁阳公主。

    宁宫公主吸了一口气,试图平息怒火,她睨视着方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求爹爹让云沉渊娶我为正妻,纳赵昭雪为妾吗?”

    不等方佑回答,宁阳公主继续嘴一撇,凤目中流淌着寒光:“哼,若我是云哥哥的妻子,我可以他允许他纳妾,但绝对不能是赵昭雪这个贱人!”

    宁阳公主很清楚云沉渊的性格,他一定是真的喜欢赵昭雪,才会找她爹爹赐婚。

    可面对这个事实她很气愤,简直难以接受。

    她与云沉渊相处了这么多年,哪怕他对自己一直不冷不热,让她次次吃瘪,她也并不介意,因为她的心中深爱着云哥哥。

    而这个赵昭雪!她只和云沉渊相处了一年之久,她就能获得云哥哥的心,她凭什么?

    论地位,自己是公主。天下女子谁有她高贵?论容貌姿态,赵昭雪只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就算自己没见过她的脸,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明明宁阳公主受万千宠爱于一身,要什么得不到?只有嫁云沉渊这个誓言,只有这个一直没能实现!偏偏现在被赵昭雪截了胡,可想而知她对昭雪有多么恨之入骨。

    最好……最好让赵昭雪消失在这个世上。

    宁阳公主的脸孔逐渐阴暗狠戾。

    方佑了然一笑,低头尖细着嗓子说:“公主误会了,内臣的意思是将赵昭雪除掉呢。”

    “除掉?”宁阳公主听到这个词不由得面露喜色。她迫不及待地转身正对着方佑问:“你有什么好计策?”

    方佑躬了躬身:“内臣今日可不单单只通传这个坏消息的。若只让公主添堵那才是内臣的大罪呢。”

    “行了,别拍马屁了,说重点。”

    方佑笑了笑,不急不慢地说:“昨日金国那边的细作飞鸽传书过来,说是金军此次因朔州被抢占,金国首领十分气愤,打算让完颜突将军率领七万兵马攻回。”

    宁阳公主鼻中哼了一气,打断方佑道:“朔州本就是我朝故土,他们还好意思攻回。”

    方佑笑而不语。

    “继续说。”宁阳公主捋了捋华美的衣袖,款步走到红木太师椅旁坐下。

    地上的下人们看到宁阳公主怒气已消,便忙碌起来。有的收拾残杯碎碟,有的跑去御膳房拿点心茶茶羹。

    整个房间充斥着混乱,只有宁阳公主慵懒地用手肘抵在茶几上撑住头,等待方佑的后话。

    方佑瞥了一眼地上忙碌的下人,向前几步低声道:“不过这七万兵马不全是来攻打朔州的,听说会兵分两路。”

    宁阳公主微微抬眼:“怎么个兵分法?”

    “想是他们金国的细作也透露了消息,说是我国襄州防御涣散,兵微将少。想要此次将七万金军分成两路同时进攻朔州和襄州呢,至于具体两路各派多少兵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襄州这一路的兵一定比朔州少得多的。内臣猜测金国一定觉得若是朔州夺不下,攻占襄州也划算。”

    宁阳公主打了个哈欠道:“所以呢?”

    方佑继续细着声音:“金军细作说的没错,襄州确实兵微将少。皇上啊,正为此苦恼呢?”

    “所以杀掉赵昭雪的计谋到底是什么?”宁阳公主不耐烦道。

    “内臣的意思是,公主您可以去向皇上推荐赵昭雪。”

    “向爹爹推荐她做什么?”

    “如今赵昭雪的三年守孝之期就要到了。公主您忘了之前皇上还封了赵昭雪为定远将军吗?说是守孝完就上任,而且都州还有许多赵家军遗留在那儿。若是此次派赵昭雪去驻守襄州,用她名义,相信很多赵家军都会跟随而去,那么此次襄州就一定可以守住了。”

    宁阳公主柳眉微蹙:“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到怎么让她死。”

    “公主别急,内臣就是让公主用这些理由说服皇上派赵昭雪驻守襄州。虽说皇上已经答应云将军等赵昭雪守孝后赐婚成礼,但如今边境外患,这婚事定是要推迟到打完战的。而我们只要在这场战中让赵昭雪不敌金军战死沙场,那么云将军,就只能死心了。到时候他要娶的人还得是公主您呀。”

    宁阳公主这才来了兴致,她直起身道:“你出的这个主意是不错,不过我听闻赵昭雪武功高强,若让她战死可绝非易事。”

    方佑自信一笑:“赵昭雪武功再强她也是人不是。若让赵昭雪以少数兵力对抗5万金军呢?人啊,总是会寡不敌众的。”

    “你的意思是让金国的5万军力全用来攻打襄州?”

    “正是。”方佑微微颔首,“至于要让金军放弃朔州而全数攻打襄州的话,我们就得……”

    方佑走向前,用手挡住嘴,对宁阳公主附耳说些什么。

    只见宁阳公主眼中闪着阴毒的光,嘴角的弧度越弯越大。

    次日,宁阳公主就去找了皇帝,并向皇帝举荐了赵昭雪。

    皇帝听从女儿的建议仔细想了想——细作给来的消息写着金军将会在二月初出兵,回顾一下赵知死去的日子,推算昭雪守孝完毕的日期是正月初八,恰好有充裕的时间赶过去驻守。

    况且昭雪又是赵知遗女,承袭其衣钵,武功盖世,是最合适的人选。

    加上皇帝自己还未为云沉渊与昭雪拟旨赐婚,他俩的成亲日期就还未定,不就正好可以让他们打完这场战役再回来成礼的吗?相信他们此次也会因此全力以赴的。

    皇帝再想了想,金国此次主要冲着朔州来,所以派的将士一定比襄州多得多,既如此那就给云沉渊多些兵力,至于昭雪那边,就如同他女儿宁阳公主所提示的,将那些残余的□□千赵家军派去,再给个一千骑兵就够了。

    毕竟朔州地理位置比襄州重要得多,况且刚收复了朔州,若这么快又失了去,岂不让他这个当朝皇帝脸面无光?

    如此斟酌过后,皇帝立即提笔拟了两道旨。一道给赵昭雪,一道给云沉渊。

    以此同时,宁阳公主的丫鬟娟儿带着帷帽,乔装打扮地偷偷出了宫。来到了抚州,宋府。

    这一天赵清雪正在宋府后院凉亭里品茶赏花。她悠闲地倚在凉亭栏杆边,身旁女仆簇拥。

    一个女婢步履匆匆地从大门经过前院走廊,跑上凉亭。

    婢女凑到清雪耳边悄声道:“公主派人来见,说要与大娘子您私谈。”

    清雪端茶杯的手顿了顿,一声轻呼:“公主?”

    她又惊又疑,毕竟她夫君不是公主党派的人,自己也从未与公主有过接触,为何公主会派人来见她。

    带着疑问,清雪吩咐那位女婢带着娟儿来到自己卧室相见。

    房门一关,娟儿就开门见山地拿出一卷手谕道:“公主让奴婢将这个交给大娘子。”

    清雪接过展开一看,惊吓得差点将手谕跌落。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娟儿:“公主竟让我偷换圣旨?”

    “大娘子放心,这并不是一件危险又艰难的任务。陛下身边有公主的人,偷偷看了拟给赵昭雪那份圣旨的内容。”

    娟儿从另一个袖套里拿出早已备好的假圣旨继续道:“这份圣旨与到时给到赵昭雪手中那份无大的区别,只印章上有所差池。一般人是看不出的,大娘子只需偷梁换柱即可。”

    清雪望着那卷假圣旨犹豫着,没有伸出手去。

    娟儿料到清雪会有顾虑,在她出宫之前,公主早就算好了一切。之所以选择清雪来偷圣旨,既是考虑到她与昭雪的关系又是想到了清雪的为人。

    娟儿按照公主告诉她的话说道:“此事成后必少不了大娘子您的好处,宋宣抚使那边公主也会在皇上那边美言几句的。大娘子可还有什么顾虑?”

    清雪沉思了一会儿说:“公主为什么要偷圣旨?”

    “这个……恕奴婢无可奉告。”娟儿垂下眼睑,“但女婢可以告诉大娘子,陛下将要派昭雪去襄州作战,不仅如此,陛下还要将昭雪嫁给当今的辅国大将军云沉渊。而公主只是想让赵昭雪打一场败仗。大娘子有所不知,公主从小中意云将军,所以此次是给赵昭雪一个小小教训,好让她嫁不成云将军。”

    说到这,娟儿瞥一眼清雪,勾唇笑道:“其实公主这么做对大娘子也有利呀。大娘子想想,您才是赵府的嫡女,您也才嫁给一个三品宣抚使,可赵昭雪不过庶女出生,却能攀上太尉之子,如今又是二品辅国大将军,您难道不觉得不应该吗?她赵昭雪又凭什么能嫁得比您还好呢?”

    昭雪此时的表情略微有了点变化,娟儿趁机又说道:“赵将军在三年前战死,赵府已逐渐没落。您既已出嫁就算是宋家的人,宋家的繁荣就与您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大娘子不愿做这差事,那便是得罪了公主,恐怕以后宋家都不好过吧。总之奴婢好说歹说话已尽了。大娘子究竟怎么决定还是给个准话吧。”

    娟儿拿圣旨的手又往前伸了伸。

    清雪看着与真圣旨外表无异的假圣旨,心动不已。

    娟儿说得没错,当初她嫁给宋家时就觉得以后昭雪一定不可能嫁得比她还好,却忘忘没想到竟然能被太尉之子云沉渊看上。看来她的这个二妹果然同她母亲一样,有魅惑人心的本领。

    她从小养尊处优,深受母亲嫡庶有别观念的荼毒,又一直被溺爱,什么都要穿最好,用最好的。最爱做的自然就是同昭雪比较。

    如今昭雪受皇帝倚重,若是又嫁到云府去,岂不是什么都超过她了?

    不行,昭雪是庶女,她做什么都不能超过自己。

    清雪坚定地接过那卷假圣旨,应道:“好,我做。”

    “大娘子果然是聪明人呢。”娟儿得意一笑,“后日真圣旨就会送到赵府,那奴婢就等着大娘子将那份圣旨送到公主手上了。奴婢还得赶回去复命,就先告辞了。”

    说罢娟儿就朝清雪行万福礼退下了。

    留下清雪紧紧攥着那份假圣旨思考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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