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答应渡尘的要求,很大一部分原因不是他送药给她,而是她本身就要查询魔气。

    既然都要去天界走一圈,重新熟悉环境,倒不如顺便帮他这个微不足道的请求,况且和她共用一个身体的女子如此窝囊的活着,她替她感到不争气。

    渡尘告诉了她荼白的遭遇,那些人的鄙夷,对她的欺负,以及那个新来的帝姬。

    其实渡尘一直对荼白的境遇大致了解,他知道自己亏欠荼白,可为了不让荼白因小失大,被天帝抓住把柄从而丢了性命,他也不得不默默隐忍,装作毫无知情的样子,他只希望日后哪天能弥补荼白。

    因此趁这个机会,他希望战神这般做,日后荼白醒来,不再活得如此艰难。

    现在战神要去三个地方,一个众仙殿——荼白住的寝屋;一个凤鸾殿;一个魔窟。虽然这三个位置她不清楚具体怎么走,但也拒绝让渡尘带路,她打算闲逛,见着了,便进去。

    一路上她显目的战袍,和与平常不同的行走姿态,引得过路的仙子窃窃私语,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她一向不关心这些。

    但她还未看到任一个她要去的地方就在半路上被人挡住了去路。

    是掌风殿的紫云仙子,是爱慕渡尘的众仙子中地位法力最高者,也是大家公认最配得上渡尘的人。

    从前她每遇见荼白就要对她刁难一番,或者冷嘲热讽一顿。而荼白只得以谦卑者的姿态默默忍受,让自己对她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次紫云仙子亦把战神当成荼白,看她这般挺着腰板走路,还穿着不是低微仙子的配套衣裳,顿时心生不满。

    她带着身边的左右仙侍挡在战神面前,双手交叉于胸前,鼻孔出气道:“几日不见,就穿得这么花枝招展?怕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战神闻声看着紫云仙子的脸,姣好的容颜因尖酸刻薄而变得丑陋起来,她忽然意识到,似乎刚刚遇见的许多天族人都对她摆出这样一副不友好神情。

    原来,在她身体内的那位女子在天族这般不受待见。

    花枝招展?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战袍,明明是低沉的暗红色,怎么在这人口中变成花里胡哨了。她记的三千岁时,月神曾夸过她这套衣裳。

    “还有,遇见本仙子为何不行礼?”紫云仙子见荼白未搭话,鼻孔朝天地补充一句道。

    “行礼?”战神听到这两字不由得轻笑一声。自她出生以来除了三大天神,还没任何人值得她去行礼。

    她看着紫云仙子似笑非笑地问:“你可知我是谁?”

    紫云仙子瞪大眼睛,不甚理解地提高了音调道:“你不就是在帝姬身边服饰的仙侍吗?难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需要我来提醒?”

    “那是另一个我,失忆的我。”战神看着眼前的那些人,勾了勾嘴角,“而现在的我,你们都该尊称一声——战神。”

    “战神?噗!哈哈哈……”紫云仙子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另一只手指着战神道:“荼白,你不会中了什么神志不清的咒术吧?还是,你得了癔症?”

    紫云仙子说着就要摸战神的额头,但被战神迅捷地躲开了。征战几千年的她,不会让任何不熟悉的人挨近分毫。

    “想必你们的天族史册都掌握得不好,那便让本神来帮你们回忆当年!”

    既然这些人不信,就让他们亲眼见见。

    她忽地一掌拍在空中,随即半空浮现一副场景。

    光芒万丈的南天门前,两排天兵齐刷刷跪地,口中高喊:“恭迎战神,凯旋得归!”

    台阶的顶端,渐渐浮现一个身影,她右手持剑,身着红袍,一袭绸缎般的青丝垂在脑后,乌发的光泽随着身体的走动而流转,额头独特的天神印记发着银色的光,正与她们眼前这个“荼白”额头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接着,场景一转,敞亮的启神殿中,有个高台,四个主座成三角形座落在其中。主座上正坐着四大天神,正中的是日神,左侧为月神、右侧分别是药神和战神。高台的下面则站立众多天族仙子,为首的正是如今的天帝。

    这是万年前的场景,他们在商量大战的事宜,严肃的气氛弥漫在启殿上空。

    当过去这些场景重新浮现在如今的天界众仙面前时,他们都哑了言。

    所有人都知道,能将过去的事回转浮现的法术非法力强大者能掌握,至少荼白不能。

    天族史册中并无四大天神的画像,所以如今的天界众人,不认识战神的模样。

    但史册有关于天神和大战的一些记载,史册描述:日神典雅,月神静艳,药神脱尘,战神冷傲。关于大战前众神在启神殿讨论的事宜也有详细的记录。总之与战神所展示的场面别无二致。

    他们所看到的,就是史册中所记载的。荼白不可能下这么一大盘棋,不可能有这个胆量来冒充战神。

    但那些人中大部分都满腹怀疑,不知从哪个角落飘来一声质疑:“可战神不是死了吗?”

    战神的眼眸移到那句话的主人身上,扬了扬唇:“你亲眼所见?”

    旋即她又冷了下脸道:“信也好,不信也罢,若有人再缠着我,就别怪本神不客气。”

    她说这话时,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红光,使得在场的众人莫名有些发冷。

    战神绕过他们继续超目的地走去,身后的众仙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有位仙子突然大声提议道:“战神还活着这么大的事必须报告天帝,天帝定是认识战神的。”

    “对,我们去禀报天帝。若是荼白搞得鬼,定不能绕她!”另一人附和道。

    那些人气势汹汹的朝天帝寝殿走去。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到前方战神的耳中,她在心中冷笑:禀告天帝,真是个好主意,我倒想看看你们眼中的天帝会怎么对待他未杀死之人。

    走了不一会儿,战神看见一道白墙,中间有一道拱门,拱门上写着“众寝院”三个字。

    到了。

    战神左脚迈了进去。

    白墙内有个院落,西面是个巨大的水池,有几位仙子在池边舀着水,水池的后方是一排整齐的房间。

    渡尘告诉她荼白的床位在第二间房,靠东墙的第二张卧榻。

    她迈开步子,朝第二间房走去。突然,脚前被人泼了一盆水,污水将她的鞋溅湿了些。

    “喂!给我把盆放到我的床尾。”泼水的仙子将换盆伸至她身前,不客气道。

    战神转眼看她,冷下脸来:“自己没手?”

    那位仙子使唤荼白使唤惯了,看见眼前这个荼白一反常态,免不了一怔,旋即恼怒了起来,将盆丢在地上道:“本仙就是没手了,今日你不把这盆捡起来放我床上,我便告诉查查仙子,说你两日未归,叫帝姬跪罚!”

    查查仙子是天帝安排照护帝姬的,是帝姬的心腹,当初就是她将荼白带到了凤鸾殿。

    以往荼白做错什么事,都是她将其报告给帝姬。

    为此荼白吃了不少苦。

    战神不想在此人身上浪费时间,她施法将地上的水拾起,凝成一大团水珠,接着食指一撇,那被那位仙子泼出去的脏水重新泼回了她的身上。

    那位仙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周围的其他仙子当即哄堂大笑,她们也一直看不惯这位仙子,她凭着自己认识查查,平时没少仗势欺人。

    “你泼湿我,我便泼湿你。至于告状……”战神冷笑一声,“哪怕你告到天帝那儿也毫无用处。”

    那位仙子震惊过后便是恼羞成怒,她也施法将水池里水抬起想要反击,奈何这点把戏在战神面前如同小儿科,那些水还没飞到战神面前就掉转头跑到那位仙子头顶上,然后啪嗒一声,那位仙子被淋成了落汤鸡。

    周围又是一阵大笑,战神不想和她多纠缠,干脆施法将她定住了身。

    “此术一炷香后自会解除。”战神撂下这句话便扭头而去。

    她来到房间,一挥衣袖,将荼白床上用品全部收走,接着便走出房门,向院子里的众仙昭告:“从今日起,我荼白便不必入住于此,若日后有人想今日般纠缠于我,他日,必会奉还!”

    她的神情决绝,冰水一般的清眼扫视了院中众人。

    一片鸦雀无声。她们似乎被她的气场顿时定住了,等战神走后,她们才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讨论着为何今日的荼白大变了性格。

    其实眦睚必报并不是战神的性格,但吃亏亦不是她的性格,她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人口中的“荼白”。

    她为何要如此帮她,仔细一想,她也想不明白。

    也就在战神还在众寝殿的时候,紫云仙子那伙人早已跑到天神殿将他们遇见的事报告了天帝。

    天帝不语,脸上没有什么血丝,算是默认了这个事实。毕竟战神确实活着,他不能否认。

    等战神来到凤鸾殿时,她是战神的消息便早已传到帝姬耳中。

    凤鸾殿大门敞开,居然无人拦她,甚至还对她行礼。

    等她踏进殿中,帝姬如蚂蚱般从座椅上弹起,扯着牵强的笑容,以苍白的脸色迎接她道:“战神荣登本殿,妾身真是受宠若惊呢!”

    战神见到帝姬也愕了一下,她生来过目不忘,任何人只需见一面便能记住,帝姬的这张脸让她忆起了那场大战前的那个早晨。那时,她怕有去无回,便来到药殿想与柏澜道个别。

    可是出来的却是一位女子,并告知她自己是药神的新弟子,柏澜仙子已经与药神下界去了,不知何时才回。

    原来那日在悬崖上的见面竟是他们最后一次。

    战神很快抽回了思绪,再次审视帝姬时却觉得她与那日所见的药神新弟子气质十分不同。

    这个帝姬的身上没有半点清雅。再想起之前渡尘同她说过,她常常欺辱荼白。药神怎会找这种人做弟子,恐怕只是脸相像罢了。就如同渡尘与柏澜一样。

    帝姬笑脸相迎,想邀她上座。

    “不必了。”她冷冷道,“你既已知我是战神,可知我来此地所为何事?”

    此话一出,帝姬脸色又惨白了一度,她以为战神是来找她算账的,紧张地结巴道:“我……我!”

    “我找你,只是为了告诉你,无论我失忆时也好,想起来也罢,今后本神便不必在此殿当职,日后也少动那些歪心思,不然我连同旧账一起算。”战神不想和她多待,直接了当地说。

    帝姬一听是这个原因,顿时松了口气,紧绷的面部肌肉也松弛下来,露出发自内心的高兴像她行礼道:“以前是妾身不懂事,多谢战神海涵。”

    战神不再回话,离开了凤鸾殿,此行她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便是下一个任务——寻找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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