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春月,柳色如烟,花光似锦。

    渔村每户人家都出来晾鱼干海货,细杆长线连成片,鲜腥的海气从海岸线往内衍生,却在一处木门前堪堪止住。

    与外头不同,屋内充斥着浓郁的中药味,门窗紧闭,潮湿寒冷。

    少女裹着厚重的棉被斜靠在床前,苍白的脸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屋外传来一阵推门声。

    少女应声抬头看去,露出一抹淡笑:“娘亲,你可算回来了。”

    推门人一听声音,赶忙放下手中的菜篮急忙赶到屋中看她。

    “哎哟喂,你这大病初愈,不好好休息,又在想些什么了?”

    “这不一个人在家无聊吗?”宋夭夭抬眸:“怎么样?”

    宋母有些无奈地说:“你做的那些什么……干货,还蛮受欢迎的,全部都卖出去了。”

    宋夭夭连带着眉梢都禁不住上扬,笑呵呵地将钱袋拿了过来,数了数,足足二三十个铜板。

    干货是她自个儿去海里抓的鱼,亲自制作晒干的,味道鲜美,一天就能赚二三十,真不错。

    想不到干货竟然在这儿如此受欢迎。

    只是离开铺子还是差了点钱,还是得找时间去看看原主带来的积蓄。

    “这些钱啊都得攒着,等着多攒些,日后夭夭你嫁人就有嫁妆了。”

    宋夭夭回过神,听到这话,片刻出言:

    “娘亲,我还不想……”

    “哟,夭夭是什么时候醒的?姐姐也不知通知一声?”

    尖锐刺耳的女声硬生生打断了宋夭夭的话。

    说话之人丝毫没有身为闯入别人家的直觉,大摇大摆的晃进屋内。

    “既然夭夭醒了,姐姐没地方用钱,正好把钱赔我好了。”

    察觉到屋内的两人呆愣,叶婶子往凳子上随意一坐,喝起了茶来。

    “我在你家买了叫什么……干货的食物,上午刚买,下午就发霉了,难道不该赔钱给我吗?”

    这不可能。

    宋夭夭当即便在心里否认了对方的说法。

    干货只要储存在阴凉处,能保存好多年,况且是刚做好的干货,哪怕是上午放在潮湿的地方,也得等几天才会发霉。

    她对于自家的干货再熟悉不过了,别说一天,哪怕放上一整年都是没有问题的。

    叶婶子这模样,像极了以前故意找借口压榨母女俩的样子。

    原主和宋母是个懦弱性子,所以才会被人踩着,可她宋夭夭并非如此。

    宋夭夭缓缓掀开被子,下床将窗户与门打开。

    新鲜的空气鱼贯而入,屋内的苦药味消散了大半。

    她安慰地朝着宋母使了个眼色,似笑非笑地看向叶婶子:

    “不知婶子买的干货是怎么发霉的?”

    叶婶子被她盯得没由来的发毛。

    但瞧她如今身上穿着泛黄的粗麻布衣,脸上还泛着病态的潮红,弱不禁风又病恹恹的,心里边泛起一阵冷笑。

    “发霉便是发霉,问那么多做什么?”

    宋夭夭笑着不搭,瞥了几眼路过的人。

    现在是渔民回家的点,她敞着门,有不少路过的渔民会往里头望。

    此刻,屋内颇有要吵架的气氛,不少爱看热闹的忍不住停下脚步,支着耳在门口偷听。

    宋夭夭端着衣服好脾气:

    “也是为了改善,免得再出毛病,我相信嫂子这种善心的人定会配合。嫂子发霉的可是鲈鱼鱼干?”

    被夸善心,嬷嬷自然很受用。

    她耐着性子:

    “对,还有味道,我早上吃了点,太淡了。”

    “这样啊,”宋夭夭的笑容愈加深沉,“是不是只有酱油的颜色,没有酱油的香味?”

    “没错。”

    屋外聚集的人已经足够多。

    宋夭夭清了清嗓子,突然变了脸色,愤愤道:

    “叶婶子,我宋家从未亏待你什么,为何平白要来污蔑我们?”

    “我们家的干货,黄花鱼干,盐腌风干,且鱼肉从来都是白色,没有加任何酱油!”

    “不知婶子买了哪家的货,坏了,竟来我这儿碰瓷!”

    叶婶子的笑容霎时僵在脸上。

    这小妮子原来在这等她!

    她想要争辩,却看着屋外一个个吃瓜吃的正开心的人,自知方才说的话怕是都被听到了。

    “这叶婶子怎么还这样呢?从前没看出来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得离她远点。”

    “就是,我可没有这夭夭聪明,别一不小心被她坑了。”

    可恶!

    叶婶子干瞪着两眼睛怒视宋夭夭,恨不得将她盯出几个窟窿。

    从前怎么不知道,这小妮子牙尖嘴利,竟然还有给人挖坑的心思!

    在视线落在宋夭夭的那一刻,叶婶子灵光一闪。

    有主意了!

    叶婶子讨好地笑了下:

    “瞧夭夭说的,我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其实我这次来,只是想问你们借点钱。”

    “我侄子想要在镇上开店,只是租金太贵了,实在弄不出来钱,所以这才不好意思,想要问你们借一点,等有钱了,再还。”

    在镇上开店,也是宋夭夭想要的。

    前世作为宣传家乡特色干货的直播大佬兼渔农宋夭夭,在路上发生车祸,意外穿越到这具渔家女身上。

    发了近半个月的高烧。

    病好了一些却没钱买药,拖着病弱身体,宋夭夭决意从头开始卖海产干货,赚钱治病,养活自己与母亲。

    所以,但听见叶婶子这句话,宋夭夭抿嘴思索,还是决定径直说出:

    “那我更不能借钱给婶子了,这钱,还得留着给我自个儿开店卖干货用。”

    空气瞬间凝固。

    又过了会儿,全场不约而同的爆出笑声,这阵阵笑声又夹杂着嘲笑讥讽。

    “连生意都没做过就想开店的女娃娃!”

    “就是,开了同等于浪费钱啊!”

    “还头一次听说不结婚,想开店的女娃娃哈哈哈哈。”

    唯一没有笑话她的宋母,默默扯紧宋夭夭的衣袖,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

    “夭夭……别开这种玩笑了。”

    宋夭夭却不意外他们的反应。

    赵朝向来看重男子胜过女子,哪怕是京城也如此,渔村作为赵朝版图最为边缘的位置,本就没什么经济发展实力,再加上主要产业都是捕鱼抓虾的体力活,因此对于女子更是轻视。

    不过说到底,这也都是偏见而已。

    明文律法并未规定女子不能做事,只是缺一名女子带头尝试罢了。

    叶婶子都笑弯了腰,忙用衣袖擦了擦笑出的眼泪,仿佛听见幼稚小儿的满口胡言。

    “夭夭这恐怕是病还没好利索吧?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

    宋夭夭抬眼看着她,波澜不惊的眼神令她心中一颤。

    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沈海瑶旁若无人地走向门口的众人。

    “既然不信,那就试试看好了。婶子那鱼干有问题,我再做其他的干货。如果味道、质量比这次的好,别的不提,婶子在我这儿‘借’走的钱总得还上一部分吧?”

    叶婶子心中一噔。

    从前她在母女俩身上拿走的东西太多,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叶婶子当即就想反悔,但周围群众却先她一步做出了回应。

    “怕是夭夭病还没好,还说起胡话来了。”

    “叶婶子别顾及情面了,这种情况就得给娃娃点教训,让她知道点天高地厚!”

    被架在了言论中心,叶婶子骑虎难下,她紧咬牙冠恨不得将宋夭夭咬碎,但礼数于面子,她只能从牙缝蹦出几个字,狠心道:

    “好啊,两日后午时,渔家石处,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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