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有点吓人你知不知道!”

    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我回过头,看此人的衣着,是方才击鼓的乐师?

    他气呼呼地走过来,这张脸,总觉得似曾相识!

    “你随意改变节奏,万一我刚刚没接上,大家都得遭殃。”

    是方时雨!我想起来了。

    我:“九分同学!你有没有搞错,刚才可是我力挽狂澜,没我的话这曲子还进行地下去吗?”

    方时雨:“你敢不敢把你刚才弹的曲子再来一遍,你让大家听听弹的是啥,牛头不对马嘴!”

    我:“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又没背过那段,能弹下来已经很不错了好嘛!你行你上啊!”

    ........

    我们正在争吵间突然有几个人跑了进来。

    “陛下发火了!”

    我心里一疙瘩,寻思不是我们被发现了吧!刚想问,方时雨已经走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陛下为什么发火?”

    “陛.....陛下......陛下觉得今日的宴会人员混杂,太过聒噪了,曲子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我舒了一口气,听不见就好,听得见就坏事了。

    我:“是他自己要与民同乐,如今嫌吵啦?今日到场人员众多且杂乱,声音大是必然的……”

    师姐拉住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再说了,还未上场的那些人神色凝重,似乎都怕被龙颜之怒波及,我看到张小宛那张铁青的脸倒是开心得很。

    “你们这是不是有个叫许和子的?”

    门外突然出现一个男子的声音,我紧张了一下,眼前的人身高约摸七尺,一身宦官的打扮却不似阉人那般阴柔,多了鼓不一样的阳刚之气,相貌可以说的上英俊,眼神里天然带着一股圆滑之意,不笑时似藏着万丈锋芒,笑起来也有种普通人无法触及的距离感,这种气质,肯定不是一般的人!

    “高公公!您怎么亲自来了?”

    能让太常寺卿这么恭恭敬敬的人!我脑子里在飞速运转,大概猜到了是谁。

    来人环顾了一圈,朝这边走了过来,对着永新姐行拱手低眉,行礼道

    “陛下请永新歌一曲。”

    在场的人无不惊目嘡舌,连新姐一时也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作答。

    反倒是我心里五味杂陈。原来就是今天么?新姐的命运将在此刻逆转。

    “喉啭一声,响传九陌”,纵使日后声名在外,富贵荣华,可终究是留不住,登高易跌重!

    我拉住她,想叫她别去,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陛下之令不可违,而且从她的眼睛里,我明明看到了希冀和光芒,就像她那夜说的,后悔和遗憾你选哪个?

    我想……总得试试!

    场外还是一如既往地嘈杂喧闹,我从窗户的缝隙里看见永新姐登上高台,她轻轻挽了一下鬓角的头发,甩动着衣袂,随着歌声乍起,四周陷入一片安静,方才还在欢声笑语的一干人纷纷放下酒杯齐刷刷地朝台子上看了过去。

    《乐府杂录》中言:“喜者闻之气勇,愁者闻之肠绝”真是一点也不虚。

    我静静地听着,生怕呼吸声搅扰了这份天籁,这样的声音怎能藏于凡俗!

    一曲终,余音绕梁,有股沉浸其中,意犹未尽之感。

    “哈哈哈哈,高力士你果然没说错,此女歌值千金,值千金啊!”

    唐玄宗终于舒展了眉头,对永新姐大为夸赞,高力士轻轻一笑,朝永新姐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颔首示意,周遭的赞叹之声不绝于耳,我知道,后面的歌舞都黯然失色了,所有的前奏尾声都是为了凸显这一时刻,张小宛准备了几个月的成果都付之东流,厚厚的粉也盖不住脖子的青筋。

    宴席快结束时新姐找了个时机叫住了高力士,想问问为什么帮她。高力士只是微微一笑,说起了曾经的一件往事。

    “那日重阳佳节,我被武氏责打,同行排挤,正值人生低谷,几欲轻生。后来在玉女峰下闻得姑娘歌喉,其中有一句‘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不知为何,就是这一句似乎打开了我的心结,我想人生数十载,总是还有很多事很多人值得留恋,还有无限的可能,万物都会有发光的时刻,我既生来这世间,怎好寂静而去,不留一名……”

    ……

    后面的那几天,我只感觉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送礼的,奉承的一波接一波,新姐不久便搬出了这间房子,我闲来无事在窗前发呆看见角落里有个人鬼鬼祟祟朝这边看,登时就气呼呼地跳起来。

    人都搬走了还看!吵了那么久还不嫌够呀!

    冲过去发现原来是何箫。

    “你干嘛?”

    我没好气的呲了过去“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你就跟着你的小宛好好过去吧!”

    何箫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永新她……还好吗?”

    我:“好的不得了,如果你永远不出现在她面前的话可能会更好!”

    何箫:“我就知道她会有这么一天的……她真的很有天分。”

    他喵的!这个时候来装深情,幸好我阅剧无数,看惯了这些渣男计俩,换做别的纯情小姑娘还不分分钟被拿下。

    何箫:“永新在吗?我想见她一面。”

    “不在!”

    我坐下来,想看看他还能整什么幺蛾子。

    “你有什么话我可以替你转达。”

    何箫:“小......张小宛昨日已经离开了教坊,跟着长安城内的一个大官走了。”

    我稍微吃了一惊,不过片刻便见怪不怪了,昨日宴席后她见何箫大抵是没什么指望了,马上勾搭上一个高官大员,不过以她的身份,最多也只能做个妾。

    何箫:“小宛是我入梨园来认识的第一个女子,在我无法适应这里的时候给了我安慰,所以.......”

    “所以永新姐姐无年的陪伴比不上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是吗?”

    我的情绪逐渐有点失控“她安慰你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我见过很多人开心时喜欢随意播撒洒善良的种子,等真的发芽了却又因为嫌麻烦而弃之不顾,你既然心里一直还有她又为什么要去招惹新姐?你一开始就应该拒绝!”

    他瘫倒在地,掩面痛哭“起初......起初小宛的态度不明,我和永新在一起本来只想刺激一下她......可后来,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上了永新,我习惯了她的体贴,习惯了肚子饿的时候她端来的点心,习惯了口渴时她递来的水,是我把它当成了理所应当,我活该!活该!”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评判,我也没有资格替新姐去原谅,我只知道,她们再没有可能了。

    我:“你走吧!新姐不会再回来了。”

    我走后很久那个男人还跪在那块石头上放声恸哭,就像那晚新姐明明睡下了,可眼角的泪一滴滴滑落,止不住地在枕头上留下了一串印记。

    我不知道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最后会这样,但是确实有很多原因都会成为不能在一起的理由,人总是要长大!在一次次付出沉重的代价后。

    就像现在的我,突然就很想念妈妈做的煎蛋,撒上一点小小的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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