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试,学校要求上三节晚自习,向寻不大能接受的就是上晚自习,他上晚自习会很困。

    包括快中考那年,他也是在能选择上两节的情况下绝不上多余的第三节。

    汪霖铃平时上晚自习总是埋着头,但今天她直接趴在桌子上,下了课向寻找她聊天她也无精打采,说自己要补觉。

    事情反常,必有蹊跷。

    向寻用笔戳了戳汪霖铃,汪霖铃不为所动,一会儿扔过来一张纸条,纸条上是她狂野的字——抱歉,我今天状态不是很好,所以你说话我可能没怎么听。

    向寻:能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吗?

    汪霖铃:我数学没考好。

    向寻:你对答案没。

    汪霖铃:对了,选择题才对了一半,这次数学那么简单我也能考成这样,笨死了。

    向寻:没关系,还有几科,慢慢考嘛。你下课了能不能带我去吃宵夜?我很想吃一次。

    汪霖铃:好,她在纸上画了一个笑脸。

    向寻把纸条随手夹在了课本里,前几天每次下了第二节晚自习汪霖铃人就没影儿了,她得迅速冲到食堂买宵夜,不然去晚了过几分钟食堂里全是人,排队付钱得排到上课。

    而一中最出名的就是食堂,学生们会抱怨食堂的菜价贵,但从没抱怨过一中两个食堂的味道差。

    除了早晚饭,夜宵更好吃,品类丰富价格也更便宜,煎饼、拌粉、烧烤、炸串以及土豆的各类美味吃法。

    向寻挺想感受一下一中的夜宵时间,听说非常考验速度与耐力,昨天和汪霖铃聊天讲到宵夜的事,汪霖铃说有时间带他感受一下。

    “向寻,”汪霖铃扭过头,压低声音,“准备好,还有三十秒。”

    小狐狸眼睛闪亮亮的,皱眉盯着他。向寻也认真起来,放下手中的笔,把后门悄悄的打开,准备在下课的一瞬间冲出去。

    “三,二,一,冲!”

    在下课铃响起的那一刻,汪霖铃从椅子上丝滑的蹲下来,一只手抓住向寻的手腕,用力扯着他往后门跑。向寻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扑在地上。

    汪霖铃很兴奋,两条小短腿在楼梯上蹦跶,都忘了自己还抓着向寻的手腕,这幅样子在校内被保安抓到了大概率会被记过。

    两个人穿过下课后嘈杂的人群,白日的燥热在夜晚渐渐褪去,从五楼到食堂的路上隐隐传来栀子花的香气。

    向寻扭头,看见的是一个笑着的汪霖铃,晚间四处交错的明暗的灯光下,她双眼弯弯,鼻头刚才在擤鼻涕时被纸擦红了,两颗尖尖的虎牙突出来,不顾一切的大笑着。

    好像明媚又张扬的花,之前她躲躲闪闪的样子,都只是伪装。

    食堂很空旷,只有刷卡的阿姨和老板在,汪霖铃心情大好,“首战告捷,快看你要吃什么,一会儿人多了付钱得排队。”

    “好,”向寻掏出校卡,“一会儿买完了在哪儿等你?”

    汪霖铃努努嘴,“就在付钱这里的对面吧,我去买点热的吃。”

    话刚说完,汪霖铃就没影儿了。

    向寻也没什么心情吃东西,平时家里管着,不让吃零食,他自己也不会主动去买来吃。

    他随便挑了几样,在刷卡机那儿付了钱,乖乖坐在对面等汪霖铃回来。

    人渐渐多起来,果真应了汪霖铃说的那些,排队得排到上课。小卖部本来就巴掌那么块地方,整个学校几千人在下课之后一起涌入食堂,排队从小卖部里面排到了小卖部外面。

    加上热天的气温,向寻整个人已经开始出汗了。他的耳边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听不懂的方言,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小时候向寻的妈妈在工厂上班,薪资还不错,只是工作时间比较长没机会顾家。向寻的妈妈就把向寻带到工厂附近的杂货铺旁边,给他买点玩具和小零食,在杂货铺门前的板凳上坐上一天,偶尔会有居住在这条街的小朋友和他玩。

    到点了,妈妈花钱拜托杂货铺的老板带上向寻一块儿吃饭,他记得杂货铺的老板做饭特别好吃,然后他玩累了,会在板凳上趴着睡着,等到天都黑了,妈妈会抱着他回家。

    可是五岁那年,妈妈把他放到杂货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睡梦中,他看见一个妈妈的泪眼和路灯下离去的影子,但迎接他的,是爸爸粗糙的大手,他把向寻轻轻地拍醒,拉着向寻的手,在夜色下走回家。

    过往像是电影,从向寻的脑中闪过。向寻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事情,耳边有一个声音在叫他,抬头,是泪眼朦胧的汪霖铃。

    “向寻,走吧。”汪霖铃的声线颤抖,眼眶红了,看样子是在憋泪。

    不知道她刚才经历了什么的向寻起身跟在后头,看着汪霖铃的背影,仿佛就和记忆中那个女人离开的那天重合了。

    他前十二年的人生都是在搬家中度过,他不知道认识了多少同桌,多少班主任,有些相处不到半月他就匆忙搬离了这座城市,只是因为他荒唐的爸爸发疯似的想要找到走失的爷爷。被拐儿童的找回尚且难如登天,何况年老体弱的爷爷。

    他曾经暗示爸爸也许爷爷被人拐走到大街上当乞丐,四处流转,要找到他几乎是大海捞针。可向爸表示不可能,爷爷一定在某个角落等着他接自己回家。

    就这样,向寻没有多少交心的朋友,面前这个哭兮兮的女生是他在这所中学唯一算得上很熟的人,他也只想和她熟悉,虽然没有认识几天,但好像已经认识了几十年。

    这次他应该不会那么匆忙就离开了,说准确一点,是再也不会离开了。

    回到教室,汪霖铃又趴下了,向寻知道她可能是遇见了什么事心情不好,应该比没考好更重要。他也没去打扰,只是刷着他的数学题。

    前桌三节晚自习一节都没有好好抬起过头,听到放学铃声一响,别人都是恨不得马上赶回寝室躺在床上,只有汪霖铃不紧不慢收着东西,边收边抹眼泪。

    向寻看到汪霖铃收那么慢,想等等她,问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陶朱凑上来,手臂围住向寻的脖子,一脸神秘。

    “怎么了?”向寻问。

    陶朱是一个十分活跃的人,爱聊又开朗,他在寝室里一见向寻就缠着他。好在他人也不坏,向寻一番观察后也愿意和他接触。

    陶朱咧着嘴角说:“向大佬,赏脸给寝室的小兄弟过个生日呗。”

    “生日?谁的生日?”向寻刚来,和寝室的人没多熟,不知道他们的生日。

    “就你对床,何波波,今天他十八岁生日。我们偷偷给他买了个蛋糕,现在小松正在拖住他,我们得赶紧赶回寝室把现场布置一下,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寝室的其他几个人也围过来,看着向寻。

    向寻被盯得不好意思,有些犹豫,他想留下来等等汪霖铃,但是这是他进校之后第一个融入这个团体的机会,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路上,其他两个人先一步回去了,向寻和陶朱去朋友那里拿蛋糕。

    在团委办公室门口,向寻想起难过了一晚上的汪霖铃,猜测能让她难过成那样儿的,准是她那个过世的前任,忍不住问道:“陶朱,你说失恋对一个人的影响很大吗?”

    “失恋?谁失恋?难不成是你失恋了?”陶朱一脸糊涂,以为向寻是在说他自己。

    “不是,”向寻辩解道:“我一个朋友,她前任去世了,最近她有点萎靡不振,这个对人的影响真的很大吗?”

    陶朱听了大受震惊,“卧槽,谁啊,这也太惨了吧。要是两个人谈得好好的,其中一个死了,这简直比把自己的心挖出来还难受。要是我我可能一辈子也忘不掉那个女生了。”

    说着,团委办公室的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她拿着蛋糕给陶朱递过去,陶朱说了声谢谢,扭头看着向寻。

    “走吧,回寝室。话说你那是哪个朋友,这么惨。”

    向寻摇头,“没事,应该会好起来的,走吧。”

    两人拎着大蛋糕在回寝室的路上收获了不少目光,教学区离寝室也就几分钟的路程,几千个学生在放学后经过这条路回寝室。

    陶朱一边要注意着时间赶回寝室,又要提防会不会有人把蛋糕磕着碰着,向寻守在身后,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刷卡的时候,提着蛋糕不好进去,陶朱就叫向寻先刷进去,自己把蛋糕越过刷卡机递给他,最后自己再刷卡。

    陶朱一边递蛋糕一边骂骂咧咧的吐槽学校这个智能刷卡机的不便之处,好像花式骂街是这个寝室的习俗。

    向寻的寝室在二楼,没几步就到了。寝室里的主角何波波还没回来,向寻按照陶朱的指导把现场布置了一番,还依照自己的审美随手改了几处。

    他有些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心里期待陶朱的夸奖。

    然而陶朱都没有多看两眼,他把生日蛋糕小心翼翼的打开,插上两根蜡烛,是十八两个数字。

    何波波是寝室里第一个满十八岁的,他最喜欢乐高,蛋糕上的翻糖小人都是逼真的积木乐高,一个穿着灰色衣服,带了个头盔的酷小子骑在摩托上,威风飒飒。

    陶朱特意提前一个星期在蛋糕店订做的,寝室里四个人一人凑一点钱,给何波波开了这个小型生日派对。

    小松的声音从走廊传来,他故意叫那么大声就是为了让寝室里的人听到,知道何波波要来了。陶朱见状忙伸手把灯拍掉,叫大伙各就各位迎接寿星的到来。

    “小松你干嘛蒙我眼睛啊,诶,我看不到路啊。”何波波摸索着打开门,背后的小松两只手捂着他的眼睛,领着他往前走去,生日蛋糕就摆在面前的桌子上,蜡烛闪着淡淡的火光。

    小松轻轻松开手,说:“你看你面前。生日快乐,波波!”

    “生日快乐!”其他三个人齐声说道。

    何波波一脸开心,又带着无奈,“谢谢大家,我的好兄弟们。”

    话音刚落,其他人起哄似的走上前去抱作一团,向寻也被陶朱拉着,和大家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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