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温琰没再去相亲。

    傍晚,她像往常一样去小区附近的超市买菜。超市不大,客流也少,所以不能保证每天的菜都是新鲜的,有些不招人爱的蔬菜要等到枝叶萎靡超市才舍得换上新的。

    还好她不挑,什么新鲜就买什么。

    简单的逛了一圈,购物车半满。温琰路过水产时停下来,视线随水柜里的鱼游荡,渐渐的,目光开始往下沉,直至完全发散。

    最后豆大般的泪花从她眼眶掉落,砸在地上,散落成花。

    她晃了晃神,极快地用手擦掉眼泪,掩藏好自己的不堪,再次弯起唇角。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回到家,她把菜一股脑都放进冰箱,唯独拎着买来的肉去了厨房。这块肉少说也有三斤,一两周的肉量都在这儿了,她打算切段分开,规整规整,方便每天切煮。

    她把肉简单地冲洗一遍,水池旁手机扩音着安雯打来的电话。

    “你这不喜欢也不至于放鸽子吧。”

    “人家说你都到那儿了,怎么不下车啊。”

    “那男的挺帅的啊,不像是看一眼就避之不及的类型。”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安雯喋喋不休,温琰不想解释太多,慢条斯理地把水池里的肉捞上来,放在砧板上,轻描淡写道。

    “没缘分吧。”

    那头听她不温不火的敷衍,瞬间就恼了。

    “温琰!不带你这样耍人的,人家好歹是我朋友的同学,我到时候怎么跟人解释啊。”

    温琰用刀简单的比划了下,打算均分,用力按下第一刀后淡淡地笑说。

    “你去问问你朋友,他那个同学到底是二婚还是骗婚的。”

    她倒不介意是二婚,只是欺骗总归不太好。

    安雯明显是懵了,好几秒都没说话,再次开口时口吻中充斥着狐疑。

    “他二婚?你怎么知道的?”

    顷刻间,她又想起了李译,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反复蹿入她的脑中,占据她所有思维。

    凌空的手微微一颤,刀倏地往下落不偏不倚砸在她的小指上。

    几乎是一瞬间,她双手一抽,刀口滑向水池,发出巨大的机械声。

    “嘶。”

    她吃痛,情不自禁地低咛一声。

    安雯听出这头动静。

    “怎么啦?没事吧。”

    她闭着眼摇摇头,试图甩掉关于李译的一切,可她越用力,属于他的声音,气味,画面在她脑中呈现的就越具体,越清晰,就像他这个人完完整整地站在她眼前一样。

    爆裂的思念无时不刻都在折磨着她。

    她想他,任何时候,任何地点。

    “温琰,你说话啊,你没事吧。”

    电话那头也跟着紧张起来。

    温琰强忍着鼻息的酸楚,极度克制着自己的气息。

    “切到手而已,挂了。”

    挂完,温琰把水流调快,用水洗刷自己的出血点,洗着洗着有水滴渐入眼睛,她开始擦眼睛,擦着擦着,眼睛越来越模糊,泪水不受控的往下掉。

    从无声到呜咽。

    “李译,王八蛋。”

    *

    晚十点,李译静坐在车里,盯着对面那栋楼,从低到高默数楼层,数到十停下。

    此刻,十楼的那个房间灯火通明。

    不知抽了第几根烟后,有电话来。

    对面是小江的声音,估摸着是熄灯了,所以声音异常轻微。

    “李队,怎么样?够不够哥们?”

    李译弹掉烟灰,挪了挪坐姿,不搭话。

    对面语气越发暧昧。

    “不要着急归队。晚上做点男人该做的事。”

    李译没由来地蹙了眉,心头骂了声娘,淡淡道。

    “今晚不回来,明天一早归队。”

    对面响起一阵起哄声,听声音至少也得有八九个人。喧哗声扰得他头疼,对面还有话说就被他挂断了。

    明天一早就要归队,今晚他想来碰碰运气。十分钟后,属于她的那盏灯灭了。

    他把烟碾灭,拔出钥匙,开门,甩门,一气呵成。

    温琰所住的小区叫榕树佳苑,每栋楼有两个单位,每层有三间房,三间房共用一个电梯。小区临近商业区,地段不错,所以这个小区的房子只有少数是像温琰一样买来自住的,大多都是用来投资出租,直接导致小区的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李译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小区,顺理来到十楼。

    须臾,他靠在楼道的墙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当初要是开个高价,也不至于让她买这种房子。

    这种防范措施几乎为零的小区。

    温琰的房门左侧就是电梯,右侧便是楼道口,若真有人恶意骚扰,逃跑也是几秒钟的事情。

    李译站在楼道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梯上上下下跳动的楼层数号。

    时间慢慢走近凌晨,距离十二点不到,电梯停靠在一楼,此时,万籁俱静,落针可闻。

    他仍笔挺地站立在那里,守一扇门,守一个人。

    又过了几分钟,楼道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明朗,脚步不快,每走一步都会隐约地顿留。

    声音是从楼上传下来的。

    李译察觉到异样,眼神不由得往上瞟,也不知怎么想的,他默默地从口袋掏出烟,叼嘴里,点火。

    打火机摩擦的瞬间,楼上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心虚了。

    李译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叼着烟,深吸一口,将烟吐得老远。一时间,烟味弥散开。

    几秒后,楼上又有动静,声音也越来越近。

    转过上一层拐弯的死角,男人下来,李译看清他的模样,那男人身形矮小,顶着一头油发,粘腻的刘海罩不住他微秃的额顶,周身的衣服紧贴地就像电影里滑稽猥琐的小偷。

    两人对视一眼,仅一眼,男人迅速避开,目光闪躲。相反李译的眼神透着淡漠,不屑和随意,好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这样的眼神很容易让对方放松警惕,那男人镇定起来,佝偻的背也快速笔直,他加快了脚步路过十楼时往温琰的房门瞄了眼,又走向下一楼。

    一会儿功夫,楼下响起了电梯声音,电梯在八层停留到达十三层。之后再无反应。

    他还会再来,李译心下念着。

    果不其然,一个小时后那男人再次出现,依然是鬼鬼祟祟,他下楼时多瞄了一眼李译。

    李译趁机与他对视,略带威胁地笑说。

    “看什么?没见过被女朋友赶出来的?”

    那男人眼珠一溜,居然开口了。

    “你是那个房间女人的男朋友?”

    “不然?”

    男人不问了,脸色变得有点奇怪,吞了口气像在掩盖自己的害怕。就在无言的几秒之内,李译朝他走近。

    李译身形高大,又在军队磨砺多年,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威慑力。他逼近他时,那种强大的压迫感不由分说地将男人包围。

    男人又冷不丁地咽了口口水。

    李译将手搭在他肩上,低着头,嘴角带着痞笑。

    “我听说你最近总来骚扰我女人?”

    “......”

    男人身体不自觉的一颤。

    李译笑出声,手在他肩头拍打,规律,渐重。

    “放轻松。”

    男人强装镇定,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

    “我又没对她做什么。”

    李译嗤笑道。

    “那你下来干嘛?大半夜的,散步呢?”

    男人想甩掉他,但他哪里是李译的对手,他一有动作,李译的手就往死里按他。按到他吃痛,冷汗从额头溢出。

    渐渐地李译收敛起笑容,目光冷冽,仔细打量他,像一把冰冷刺骨的短刀游走在男人身上,不知何时就会往他身上刺去。

    他最后警告道。

    “老子烂命一条,你要再敢往她身上多瞄一眼,我就把你眼珠子挖了。你要再敢下来敲她门,我就敢把你胳膊大腿卸了。总之,你敢对她图谋不轨,轮椅棺材,总得选一样。”

    男人吓得浑身冒汗,疯狂点头。

    李译是军人,没证据他不能把人怎么样。他放了他,朝他连滚带爬的背影挥挥手。

    “老子说到做到。”

    见人走后,李译松了口气,他也不确定这样的警告有没有用,但至少把她不是独居这件事传达出去。

    须臾,他走到连廊,往外走了几步,靠近窗户。身体前倾,目光放远,西北风不停往窗内灌,他就像一堵岿然不动的墙,笔直的站着,不觉冷也不觉累。

    风吹得他眼睛发瑟发酸,他用食指抵住眼睛,轻柔了一下。这时,一道白光骤然闪过,整个银城在一秒之间恍若白昼,刹那融入黑暗。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响,响彻天际,几秒后又归于死寂。

    周遭世界,渐渐喧哗,甚至还有人发出惊恐的尖叫。

    李译不确定刚刚发生了什么,但看着状况估计不是小事。他紧锁着眉头,给部队打了电话。那头显然还没接到消息,没让他紧急归队。但他仍是不安,几分钟后打算提早归队。

    按电梯时,旁边的门开了,温琰拎着相机赶出门。

    李译扫她一眼,有质问的意思。

    “大半夜,你去哪儿?”

    “不用你管。”

    温琰着急,自然也顾不上态度,更何况他大半夜出现在这里才叫诡异。

    她是媒体记者,这个点着急出去肯定是有大事。李译这次开问时放低了姿态。

    “温大记者,哪里出事了?”

    “北户工业区油库爆炸。”

    北户工业区的油库是整个银城的供油处,若真爆炸波及的范围堪比中型地震。必定是房屋倾倒,死伤无数。

    两人深知事情的大小,脸上都不怎么好看。

    李译不放心她去。

    “油库爆炸是很容易二次爆炸的,你最好还是呆家里。”

    温琰低下头,若有所思,片刻后抬头,像有所求。

    “能不能捎我一段。”

    李译没看她,直接拒绝。

    “我急着归队。”

    “顺路的。”

    “......”

    他挠挠下巴,快说不上话了。

    “你的事跟我无关。”

    温琰抿了抿唇,讥诮道。

    “那你出现在我家门口,是路过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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